他先前以為這是那石隕妖帝出手了,但感知到的結果卻是單純的法則之力。
那道意志提及的那位大人,顯然是與當地人族交好,甚至還與那位仙人有過交情。
這樣的存在怎麽會成為一界法則的禁忌?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這時,風扶起徐臨,探了一下徐臨的鼻息,蹙眉道:“他還活著?”
那道雷十分蹊蹺,她原以為徐臨也會因此喪命。
薑雲明稍稍回神,他上前按住徐臨的手,閉眼感受一番,又抬手在其眉心畫了一道安神符。
“法則之力只會針對觸犯特定規則的指定對象。”
“那道意志觸犯到某一規則,被法則抹殺的也就只有他。”
他扒了一下徐臨的眼皮,瞥了一眼那眼珠子的情況,這才松了口氣。
“在安神符下,最遲一個時辰,他就能恢復原先的神智。”
說完,他將徐臨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好後走到一旁的小桌前,抬眸看向風,“那隻狐狸呢?讓它進來吧。”
聞聲,風當即朝著外頭喊了一聲,“小紅,過來!”
嗖的一聲,一道紅影飛奔過來。
紅緣笙滿懷期待地看著風,大尾巴不停搖擺,它還沒開口就聽到薑雲明的聲音傳來。
“紅緣笙你可知道如何修仙?”
突然間被問到,紅緣笙沒能反應過來,它茫然開口:“修仙?”說著,它似乎想到了什麽,萬分困惑地看向風。
風無所謂地聳肩,“你沒聽錯。”
當即,紅緣笙脫口而出,“不是誰都知道修仙會死人嗎?”
薑雲明又問:“誰說修仙會死人的?你們那邊有妖獸修過?”
紅緣笙瞪大眼,爪子拍拍地面,理直氣壯道:“誰都這樣說!我們書上都寫著仙人不得好死呢,誰會傻著想修仙。”
說著,它似乎想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湊到風腳邊,警惕地看向薑雲明。
“你不會想騙小紅修仙吧?”
紅緣笙齜牙低吼,“小紅才不傻呢!”
聞聲,風垂眸看了一眼紅緣笙。
察覺到這一視線,紅緣笙眨巴著眼,沒等來風的獎勵,卻迎來了一腳,被踢到門邊。
薑雲明沉默不語,看來那道意志確實沒有騙人。
他隨手在一頁紙上列了幾樣附近能找到的藥草,怕村民看不懂,連圖都畫好了。
“走,我們去傳道台那邊。”
風不解道:“不等村長醒來了?”
薑雲明一笑,“沒必要,沒了那道意志,他也就是一個尋常的老人而已。”
說著,他語氣一轉,帶著幾分得意,“你不好奇傀儡怎麽用嗎?”
風亦是笑了聲,“它打不過我的。”
……
在兩人進屋與徐臨交談時,徐家村的村民們也沒有閑著,他們仍在忙碌。
薑雲明走出屋便看到村民們來去匆匆,似乎忙著某件事情。
還沒開口問就聽到徐聞的聲音從一側傳來。
“大人這是要去哪裡?”
他側頭看去,徐聞正從東邊跑來。
等到徐聞氣喘籲籲地站在他面前,他才笑著問道:“你們忙什麽?”
聞言,徐聞神情有幾分不自然,“我們想為大人您做些事情。”
薑雲明一愣,下意識地開口,“不必如此。”
徐聞低頭看著地面,“大人您是不是想走了?我們沒有理由讓大人多留幾天,但請大人您多待一天吧。”
這話聽得薑雲明有些雲裡霧裡,不過他確實打算盡快啟程去別的地方。
他看向風,風也是沒有答案。
這時,徐聞抬頭看著薑雲明,認真道:“書上說的,做人要知恩圖報。我們想為大人您做頓好吃的飯菜,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了。”
想給他做頓飯送別?
原來他在村民眼裡是餓鬼投胎嗎!
薑雲明不動聲色地瞪了一眼風。
要不是她沒有半點儲備糧,他怎麽會需要向村民討口吃的。
風瞪了回去,那得意的神情似乎在責怪薑雲明就知道吃。
見薑雲明遲遲沒有反應,徐聞難為情道:“大人不同意嗎?”
聞聲,薑雲明搖頭失笑:“為了給我做一頓飯,如此大費周章。”
“我只不過做了我想做的,並沒有想圖你們回報什麽。”
一聽這話,徐聞當即急了,可他還沒開口就被薑雲明打斷。
“我聽風提過你們有神靈日。在神靈日裡,你們需要做些什麽?”
徐聞茫然,他下意識說道:“我們會在特定時間舉行一場盛宴,以此感謝神靈的庇護。”
薑雲明笑了聲,“你們已經不需要神靈了,從今後起你們只需要感謝自身的努力。”
徐聞不解,“大人您的意思是?”
“那一頓飯就做一場盛宴吧,以此來慶祝你們的新生。”薑雲明抬眸望向那圈定為宗廟地址的空地。
“去吧,告訴他們,你們需要感謝的是你們自己。”
徐聞愣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回神就被塞了一張紙。
他低頭一看,上面畫了數株草藥,最前面還有幾行字跡,告訴他如何調理村長的身體。
“也別急著做宴席,我先教你們如何操控傀儡。”
“我會在傳道台那邊等你們。”
最後一句落下,徐聞抬頭便看到薑雲明遠去的身影。
……
走到傳道台上,薑雲明取出那一具傀儡,低頭思考自己等會該說些什麽。
這成型的傀儡足有一個人高,原先被他用符暫時縮小放在袖裡。
紅緣笙湊近看著傀儡,萬分好奇,“小紅沒見過這種傀儡,它看起來很弱。”
薑雲明不哼聲,傀儡沒有注入靈力,自然很弱。
這時,徐虎不知從哪跳出來,他興奮地看著那具傀儡,問道:“大人,它真的能殺妖邪嗎?”
“那得看你們有多厲害。”薑雲明笑了聲。
徐虎若有所思,他看向薑雲明,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情。
“聽阿叔們說大人其實很英俊,為何大人一直戴著面具?”
“風說會嚇到你們的。”薑雲明隨口一句,當即他迎來風的白眼。
聞聲,徐虎瞪大眼,他看看薑雲明,又看了一眼風,難以接受這個理由。
好一會,他不假思索便開口,嗓門極大。
“大人您怎麽能信風姐的話!”
“風姐最喜歡騙人了!”
薑雲明側頭看向風,風瞪他一眼,笑罵一句:“阿虎你皮癢了?”
也不知道徐虎哪裡來的膽量,難得沒有屈服風的威迫,他又一次開口勸著。
“大人您別戴這破面具了,一點都不好看!”
“就算是大人你的臉嚇人,我們大家都不會怕的!”
這話越說越離譜,薑雲明連忙開口,“停,你別說了,我不戴就是了。”
本來他也沒一直戴著,不過是聽信風的話,怕這隕落之息的存在嚇壞這些村民。
不過,目前來看,這些村民似乎對自己很有好感,連那猙獰的黑色紋路都不在乎。
然而,他一取下面具,徐虎便湊過來在他耳邊說道:“大人您看起來比風姐還小啊。”
薑雲明臉一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活了那麽多次,哪怕沒一次活過十八歲,加起來肯定也比風大。
等到村民們集中在傳道台附近,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
沒了面具的遮擋,薑雲明多少有點不自在。
他站在傳道台上,看著無數村民,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
“這一具傀儡是由妖邪血肉煉就而成,而那些妖邪是你們殺的。”
“這是你們拿命換來的。”
“在煉製傀儡時,你們的血融在其中,是故它與你們血脈相連。”
“沒有你們所有人的同意,外人即便是奪了傀儡,也難以發揮其真正的功效。”
說到這裡,薑雲明一揮袖,浮空術施展,傀儡漂浮。
這一血色傀儡如人形木偶,它在空中漂浮時,散發出陣陣煞氣,帶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紅緣笙小聲嘀咕著,“好邪門的傀儡。”
薑雲明瞥了一眼它,又繼續開口,“首先,我得告訴你們一件壞事。”
“人若是操控這一具傀儡,必然會有損身體,輕則虛弱無力,重則以命相抵。”
畢竟,這是邪術煉製的傀儡。
霸道的邪術,向來是損敵八百傷已一千。
這話一出來,不少村民臉色一變。
但徐虎依舊不改興奮,揮拳喊著,“只要能殺那些妖邪,那就可以了!”
這時,薑雲明揮手將傀儡落在台下。
周邊的村民們看到那傀儡後,紛紛想起薑雲明那話,不由自主後退幾步。
“傀儡再強,也是身為物。”
“唯有你們自身足夠強,才能將那些入侵的妖邪殺光。”
薑雲明躍到台下,走到傀儡旁,附手在傀儡上,一絲靈力注入。
很快,傀儡表面浮現一層血光,如同鮮血流淌。
“像我這般注入靈力,傀儡便不會損傷自身。”
“但若是靈力無法支撐傀儡的消耗,它便會奪取你的生機、壽命,用以維持它的行動。”
薑雲明說到這時,語氣一轉,抬眼掃過無數村民。
“它存在的意義,便是給你們一個機會。”
“能讓你們拿自己命換它們命的機會!”
一時間,無數村民沉默了。
很快,有人出聲問道:“故事裡也提過有些傀儡不會傷已,為什麽大人不煉製這種傀儡?”
薑雲明歎息一聲,無奈道:“那樣的傀儡確實是有的。”
“正常的傀儡,需要各種天材地寶,還需要無數靈石,更需要刻入無數符文、煉入各種陣法。”
“而眼下的我們根本湊不出來那些天材地寶。”
“我們能加以利用的,只有那些妖邪的血肉之軀。”
這話一出來,村民們都沉默了。
小石山內的寶貝早被妖邪們帶走了,他們確實沒辦法湊夠材料。
在這無數人沉默的時候,薑雲明輕咳一聲,他跳上傳道台,振臂一呼。
“但是你們別擔心,我早已在徐家村布下大陣。”
“只要你們敢殺妖邪,它們的血肉亦能轉化為傀儡的動力源泉。”
“你們殺得越多,傀儡對操控那人的損耗越少。”
“妖邪死得越多,傀儡的威能便會越強!”
這番話傳遍整個徐家村。
也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了一聲。
“那就讓它們都死光!”
“我們能殺了它們,拿命去換!”
接二連三的聲音不斷響起,原先對傀儡有些抵觸的村民在這氣氛感染下,逐漸消除了抵觸,也加入到眾人高呼呐喊的行列中。
等薑雲明將具體的操縱之法傳給村民後,已經接近中午,烈日高懸。
看著那些躍躍欲試的村民,薑雲明輕笑一聲,一揮手將傀儡暫時放回傳道台上。
他笑著說:“聽說你們想給我準備一頓豐盛的飯菜?不知道徐聞有沒有告訴你們,我並不需要你們這樣付出。”
話音剛落,無數村民看向薑雲明的眼神帶上慌亂。
這時,薑雲明繼續說下去。
“就在昨日,沒有神靈庇護的你們戰勝了入村的妖邪!”
“這是千年以來,你們從來沒有做到的事情。”
“今日你們要做的,是感激自己的努力,是緬懷在昨日犧牲的親人,是為自己的新生而慶祝!”
“準備一場盛宴吧, 我會加入你們的慶祝當中,見證你們的新生。”
說罷,薑雲明在無數視線中跳下台,走到村民們身旁,笑著提起另一件事情。
“其實我也會些廚藝,我可以幫忙的。”
頓時,無數人異口同聲,“怎麽能讓大人您親自動手!”
薑雲明輕咳一聲,有些不太自在。
他總不能說,其實你們做的菜飯不合他胃口吧。
好在,徐虎又替他解脫,他感慨一句,“大人好厲害,怎麽大人什麽都會!”
薑雲明忍不住低頭看著地面,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會的也不多,只是一些皮毛而已。”
在無數人的擁簇中,薑雲明的身影飄向遠處。
風仍在傳道台邊,她抬眸看向那具傀儡,莫名的笑了聲。
“看起來像是不錯的玩具。”
紅緣笙討好地繞著風轉圈,“小紅家裡有更好的傀儡!”
……
與此同時,某處林地之中,雨霧飄茫。
一道身影站在一處殘廟前,望著眼前的畫面,失神許久。
直到不知何時,一道傳音符浮現,沉重的聲音在這幻境中回蕩。
“亭請大人出手,誅殺此子!”
久久不得回應下,傳音符的聲音變得急切。
“大人,此子不除,日後必成大患!”
然而,換來的卻是那道身影漠然的聲音。
“我從不殺人。”
下一刻,傳音符破裂。
那一道身影冷哼一聲,“聒噪的妖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