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傳聞,江寧鎮最出名的有三樣東西:“天蠶絲”、“煙雨樓”和“臨江半仙”。
這第一樣“天蠶絲”,是江寧鎮獨有的絲織品,據說用它織成的綢緞精美無比。又因臨江靠近碼頭,貨運往來方便,因此江寧鎮興起了不少從事絲織生意的家族。其中最為顯赫的便是喬家。
而“煙雨樓”則是江寧鎮著名的青樓。由於商賈雲集,自然不乏出手闊綽、喜好美色的老爺們,因此青樓生意也是格外紅火。樓中的女子們不僅姿色美豔,更通曉琴棋音律,色藝兩絕。其中名為“柳”、“月”、“雲”、“霜”的四位名妓更是風華絕代。許多文人雅士、富豪大賈紛至遝來,擲金如土,隻為一夜風流。
至於“臨江半仙”,這個名號在江寧鎮更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又從未有人能說清楚此人的來歷,只知道他姓李,一年前搬來江寧鎮,在江邊搭建起一座名為“卜算堂”的草堂。
起初,人們都以為他只是江湖上的普通算命先生。然而,直到一次鎮上的豪紳丟失了一顆價值不菲的“夜明珠”,報官懸賞百般尋找也無果。最後,靠著這位“李半仙”的卜卦,算出了失物的位置,讓人大為驚奇。從那時起,他的聲名開始傳揚開來。江寧鎮上的名流富賈紛紛前來拜訪,求仙問路。他的預言和指點往往應驗,因此“臨江半仙”的名號也隨之聲名鵲起。
此刻,一位婦人正在“卜算堂”內。
來人是王婆,煙雨樓的老鴇。只見她神色慌張對面前的人求道:“李半仙,這次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說著從懷中掏出了兩錠銀子,放在了桌案上。
王婆的對面,坐著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歲、眉目清秀的年輕人,身著一身輕盈的錦衣。他沒有看王婆,也沒看銀子,而是正全神貫注地沏茶。只見他用細長的手指端起茶杯,觀了觀茶湯顏色,聞了聞茶香,接著微微地皺了下眉。他又細細地品了一口,隨著喉嚨咽下茶湯,嘴角終於流露出喜悅,眼眸也更亮了起來。
“王婆,你身上的胭脂味都蓋過我的茶香了。”年輕人神情輕松地打趣道,與對面坐立不安的婦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你不嘗一下嗎?這可是今年的春茶,不比煙雨樓的差。”
任誰看到此人,都不會把他和江湖道士或是算命半仙聯系起來,反而像是個紈絝公子。
可偏偏,他就是鎮上家喻戶曉的“李半仙”。
“李半仙,你可要幫幫我……”王婆看起來絲毫沒有一點喝茶的興致。
“不必著急,”李半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怎麽說我也算煙雨樓的常客,幫忙是自然的。我猜,你是為喬老爺的死而來的吧?”
“是啊,昨天夜裡喬老爺慘死,現在滿城風雨,都在傳是厲鬼所為。”
“可聽聞喬老爺死在了起鳳橋的柳樹下,又不在你們煙雨樓,何必如此驚慌。”李半仙一副輕松的樣子,又呷了一口茶。
“昨晚喬老爺來過我們煙雨樓,平日裡喝完酒,是一定要在我們這過夜的。可昨晚不知怎地,他已經喝得醉醺醺了,卻突然要回喬府,死在了半路上。而且自從昨晚,竟有幾位姑娘病倒了。我擔心真的有鬼…”
李半仙聽到這,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喝茶,只是盯著桌上得銀子。
王婆看到,以為是嫌銀兩不夠,忙說道:“這些銀子只是略表心意,如果半仙肯幫我,一定重謝。”
李半仙聽到突然笑了,說道:“哈哈,這倒不必了,日後去你們那請我幾壺花酒就好。”
“我剛才只不過在想,王婆你這麽著急,除了怕真的有鬼,最重要的還是擔心鬧鬼的傳言會影響你的生意吧?畢竟起鳳橋距煙雨樓不過一裡,而且是必經之路,倘若有鬼恐怕沒有人再敢去你的煙雨樓逍遙快活了。”
王婆的心思被看穿,沒再言語。
“所以你不相信真的有鬼吧?或者根本不希望有鬼。否則便不會對我有所隱瞞,畢竟神鬼最討厭欺騙他的人。”
王婆在青樓中也算是閱人無數,李半仙雖然年紀比不得那些經常出入青樓、老奸巨猾的商人老爺們,卻讓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看透了。仿佛面對的是真神仙,撒不得半點謊。“不,不,我一定全部如實說,只求半仙能幫我。”王婆急忙解釋道。
李半仙又笑了,似乎很滿意王婆此刻的態度,又自顧自地倒茶喝了起來。“我跟你說笑呢,你不必當真,也不必著急。有沒有鬼,等我喝完這壺茶,我們去煙雨樓,問問鬼便知。”
“去煙雨樓?”王婆疑惑的問道。
“當然,我這又沒鬼。”李半仙開心道,“所以你真的不嘗一杯我的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