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其中環環相扣的部分,由此可見排演過很多次,不再是剛拿出手時的磕磕碰碰,成熟度比較高了。
文傑看不得這種熱鬧,尤其是家人有份參與,覺得有些現眼,畢竟家裡握著大把產業,實在是沒有必要粉墨登場。
和一幫泥腿爭奪這點微名薄利,沒必要,也不值得。
我們應該安安靜靜地待在舞台下面,做一個合格的看客。
當然了,如果自家老頭子能夠出現在主席台上,也不是不可以。
“那年我十八,孤坐在台下,形容若嘍囉,心裡已發誓,來年舞台上,讓人看到我……”
周圍看客群眾歡呼熱烈,文傑卻始終沒去看,自家老頭子顯擺刀法的矜誇,嘴角咬肌高高鼓起,看上去有些咬牙切齒。
恰恰相反的是,王磊對這一切看的很開,老爹揮舞龍珠入場,整場戲,由頭帶到尾,水準之作,有目共睹,可見功力不輸當年。
“老爹年輕時,據說也是附近十裡八鄉俊俏後生,不如此,能把村會計的老娘賺回家?”
王磊雙手手肘架在身後台階上,悠然地看著下面的偃月劇場,一百多位參演演員們集體謝幕。
仙府大人們帶頭鼓掌,掌聲稀稀拉拉,稍後,大家反應過來,掌聲瞬間如雷歡動,經久不息。
就連心裡百般不順的文傑,也被周圍的氣氛感染到,起初還是不鹹不淡的拍幾下巴掌,隨後就開始熱烈起來,最後鼓掌節奏都跟上去了。
隨大流什麽的,最安全,最不顯眼,最能體現對上面的服從性了!不管真心誠意,還是虛情假意,甚至做做樣子。
王磊雙眼至始至終盯著自家老爹,熱烈的掌聲全部送給妙王村舞龍隊隊長,甚至忍不住帶頭叫起“好!”。
這一下,立即引起了附近,舞台上有份參演演員家屬的效仿,叫好聲起此彼伏,都沒停過。
群眾們如此全情投入,看上去也不像是早就安排好的“領掌人”,仙府大人們表面上笑嘻嘻的,心裡卻不以為然。
畢竟,他們這些人見過各種意外和意料之內的事情,這點小場面實在是算不了什麽。
華燈初上,曲終人散去,慶功宴陸續有來,就在偃月劇場,倉促之間就擺開十幾圍。
都是村宴廚師主持的流水席面,雞鴨魚鵝之類的硬菜管夠,油爆花生米、涼拌豬耳朵等下酒菜也不少。
王磊和文傑原本都每份,好在家裡人有份參與演出,就安排坐了小孩那桌。
這一頓酒肉飯吃了很久,從暮光初現,持續到月亮爬上山頭,大約一個半時辰。
自家老爹喝多了酒,沒敢開車回去,整好看到王磊也在,就決定一起走路回家,反正也沒多遠。
三三兩兩結伴離開偃王城景區的人群裡,王磊父子算是走的最穩當的,就是離開了浦山村,路越走越窄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有點意外的陌生,王磊隻當是離家太久了,根本沒在意。
從老爹嘴裡得知,前不久,市裡也有類似的項目上馬,仙城的“偃王城”很有可能被放棄。
沒想到,浦山村聯合周邊幾個鄉村搞出了這麽有模有樣的陣仗,一切向錢看齊,大搞多元化經營,收入頗為可觀。
這樣一來,反倒是堅定了仙城決策圈裡,有份參與進來的幾個本土派大人的決心。
竟然硬生生的頂住了壓力,跟市裡唱起了反調,決心繼續保住徐偃王這張文化牌。
結果就是大半個浦山村都被開發了,失地失田的數百戶村民根本沒有退路可言,村裡幾千人的未來都填進去,只能咬緊牙關繼續堅持。
不這樣,附近幾條鄉村會不計代價的支持?拿出壓箱子的底牌?
“說個小道消息,偃王城二期是一個沉浸式休閑風農家田園觀光項目,主打一個山水別墅群,房地產利益很豐厚,已經有幾個公司進場收地了。”
對於老頭子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出來的消息,王磊自然是不敢不相信,卻也不會全信。
王磊看著老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試探:“二期往我們妙王村方向拓展?”
王磊老爹點了點頭:“用了一點我們村的田地!”
說到這裡,老頭子看了一眼王磊,意外地發現自家兒子對這事很敏銳,不像村裡的老家夥們,嘗到甜頭了,才舉手讚成。
晚了!慢人一步,步步都慢!
“浦山村成立了村民集體所有的股份製公司,不再是生意場上單打獨鬥的個人作戰,而是鳥槍換炮式,升級到全機械化摩托旅,旅進旅退了!”
“依我看,我們妙王村也可以!”
老爹這個潑天海口,連大把撒錢才選上去的村主任都不敢隨便開,畢竟這幾年繞村而過的靈江,河床上厚厚的河沙,挖地快見底了。
王磊忍不住搖頭,整好看到路邊前面有一塊碎石子很礙眼,順路上去一腳就給踢飛了,沒入路邊草叢裡,連個響聲都沒聽到。
“浦山村上下都沒底氣,能堅持到最後,看到盈利的希望,我們村還要加倉,不可能!”
老爹把頭一搖:“村集體經濟快不行了,總要尋找一個新的增長點!別不信,這件事我帶頭辦成了,下一屆村主任就是你老爹,我!”
王磊看著老頭子右手握緊拳頭,大拇指用力地指著自己的“大鼻哥”,忽然發現,自己有些小動作,完全是跟老爹學的。
額頭有些涼意,揉了揉臉,發現是雨水,抬頭一看,竟然下起了毛毛雨。
二十幾年的退伍老兵,妙王村治保會主任王國棟鏗鏘有力的話,王磊當場被這發虛榮之雷,亟得外焦裡嫩。
王磊反應過來,反詰道:“沒那麽容易吧!”
“信不信,項目剛有點起色,現村主任就能迅速接手過去。撒幣買票,村民坐地起價,看上去是有點傻,選上去後,誰也不是傻瓜!”
王磊剛說完,就被老爹一巴掌拍在後背,差點沒斷氣。
“有錢了不起?我一封舉報信遞上去,戴雨亭消失了一個月,再在村裡出頭露面時,臉頰都沒肉了,眼窩深陷,整個人都敗了。他又能奈我如何?”
王磊一聽急了,雙手抓住老爹手臂:“這種事,怎麽能乾?你怎麽能乾這種事?不能親自出面,至少也要轉一手吧!”
王國棟感覺手臂刺痛,摔開兒子的手,發現十指印痕,都捏出淤青來了,暗歎一聲好小子!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滿高興的。
“臭小子!現在知道急了。我有那麽傻?隨便找了個分田分到下田坡地的村民,稍微說兩句,他就去實名舉報了!”
王磊這才松了口氣,知道自己還是嫩了點,輪到權謀手段,老爹不會輸給主席台上那幾位仙府大人。
王國棟嘖嘖兩聲:“你是沒看見!寫舉報信實名舉報寫的那封信,力透紙背,到底有多怨憤,才有這麽深的力道!反正,我是沒有!”
老爹說的有點離譜了,王磊心裡有一百個不相信,直到王國棟掏出智靈機,翻出舉報信的生圖。
王磊親眼見了,發現都是信紙背面,普通人手寫,頂多斑斑點點,這舉報信背面,一筆一劃都是鐵畫銀鉤,不是書法大家都沒這份功力。
王國棟看到兒子服氣了,心裡暗喜:“戴雨亭僥幸過關,說自己去皖南醫院治療急性胰腺炎,治的瘦脫相了!依我看,他在裡面被整的很慘!”
“回頭我看見戴雨亭,一個勁的跟他說,一定要保重身體,我們王家幾十口人和劉家幾十口人,肯定會繼續支持他連任,把這個癟犢子感動的……哈哈哈哈哈!”
王磊看著老爹談笑間,將村主任玩弄在股掌之間,任意地搓扁揉圓,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最後,才憋出一句:“能撒幣買票的人,不會那麽簡單的!老爹,你會不會把村主任想簡單了?”
王國棟眼睛一瞪:“村裡姓戴的有幾個人?我們王姓和你媽家裡親戚, 加起來,佔了妙王村兩成多!沒我們聯手支持,他撒再多幣,也選不上!”
王磊看著腳下的路,越走越窄,都快沒路走了,忍不住歎了口氣。
“臭小子!年紀輕輕,就學人唉聲歎氣,一點也不像我!”
王國棟又是一巴掌,拍在王磊的背上,這一下,差點沒把他拍閉氣去,腳步趔趄幾下,往前疾走了幾步,才堪堪穩住身體。
王磊回頭怒視,眼底流露出一點真火,刺激地王國棟擺出了擒拿格鬥起手式。
“你要不是我老爹……哼哼!我在玄武學院除了修行,還略微懂一些拳腳!”
這時,下的毛毛雨變大了,雨水澆在兩父子頭上,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王國棟的臉就像果凍布丁似的,竟然融化了,左眼連眼球帶眼皮,整個滑溜出眼眶,掉落在地上。
威武霸氣,濃眉大眼的國字臉,隨之迅速地融化,變成紅的白的一團漿糊似的玩意,整張臉剝落下來,露出眼窩深陷、面頰凹進去的一張熟人面。
王磊皺起眉頭,心裡翻湧出濃濃的陰雲:“主任!村主任!戴雨亭?你這變色易容術,有七八分地丘皮母魔的味!”
村主任開的玩笑,未免也太大了!竟然在一個出道修士身上,用這種見不得水的太古魔道手段。
戴雨亭嘿嘿一笑:“我這不是在尋找背地裡害我的人嘛!很不錯,你是乾淨的,就是不知道你家裡的老頭子,王國棟他乾不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