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離洛克爾還有大概四五百公裡左右的路程對吧?大家趕緊恢復,誰也不知道余萬清那幫人什麽時候會追來,或許下一秒也說不準!如果運氣好,咱們今天天黑之前能趕到洛克爾的話應該就安全了!”這六七人正是一路逃命的沈賓等人,此時沈賓在聽完醒轉過來的司馬晨風估計的路程後,神情複雜地朝其他人催促道。之所以神情複雜是因為他很清楚,和余萬清交過手的他很清楚,如無意外他們怕是沒機會趕到洛克爾了。能讓余萬清等人到現在都沒追上他們,修羅宮那些人為他們爭取的時間已經遠超他的預計,甚至也絕對是極限了,因此他說下一秒人家可能就會出現也絕非危言聳聽。
“哈哈...沈公子,如果你真在這裡交代了,會不會後悔帶人過來?如果老老實實跟著小山他們,或許撈不著什麽功績,純粹瞎混,但到底是比丟了性命強啊!何至於落得如此境地?”賀明此刻似乎卻並沒有對方那麽緊張,甚至還有心思出言調笑對方。
“後悔!?當然後悔了!天知道會這麽危險...功績啥時候不能賺?...不過賀胖子,事到如今你說這個還有什麽用?還不如省點力氣趕緊恢復,這樣等人追上來以後說不得你還能逃得一條小命!”沈賓聞言白了對方一眼,他其實並不後悔,畢竟未來的事情誰又知道,即便讓他重新再選一次,他怕也是一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既是如此他又有什麽可後悔,又怎麽去後悔?
“...哈哈,不過沈公子你也別那麽緊張,更別那麽悲觀,求援信號咱們已經發出去好幾天了,余萬清他們隨時會出現,陳大眼他們又何嘗不是?只要沒什麽意外,接到信號至今這些時間,也足夠他們趕來和咱們匯合了!”‘而且他們一定會及時出現的!’說完賀明在心裡還補上了這句,因為他和林小山很熟,所以很清楚對方的實力和為人,他相信對方一定能及時趕來。
“若是就林賊一人以空間跳躍過來我信,可不是還有一大幫人麽?他們的速度也能這麽快?”沈賓嘴上雖然反駁,但其實他心裡也知道多半林小山等人能趕上,而這也是他心情複雜的另一個原因,被一個和自己不對付的人救,任誰都會心情複雜。
“唉...沈賓...余萬清他們來了,比咱們的人先到了...”就在沈賓的話讓大家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感應范圍最廣的潘佩突然朝其他人歎了口氣說道,似乎他們都估計錯了。
“呵呵...本來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沒想到你們這群雜魚居然跑得這麽慢?為什麽不用血遁?若用血遁你們絕對可以逃到洛克爾去了,為什麽這麽慢吞吞的送死?莫非你們連這都沒學會嗎?那這萬法門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呵呵...”到了不遠處的余萬清看見沈賓等人,也不著急動手,而是有些疑惑的問道。現在沒了修羅宮或者其他人在這妨礙,或早或晚動手想必也不差這麽兩句話的時間了,所以相比於立刻宰了這些人,他更想知道這幫人為何跑得這麽慢,又或是有什麽倚仗?
“呵呵余兄,你猜猜唄!又或者猜猜我們會不會告訴你呢?”看到余萬清疑惑,沈賓卻沒有給對方解惑的意思,左右如今多半要懸了,他也不怕激怒對方,若是反能夠挑起對方的興趣,說不定他們還能多混一會時間也未可知?
“余師兄,跟這幫臭魚爛蝦廢話什麽,想知道把人逮了搜魂試試不就一清二楚了?廢老子這麽多事,還惹得咱們在修羅宮那群家夥手上折了幾個人手,老子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啖肉寢皮現在!”一旁的李子歡卻似心情很是不好的樣子,聽話裡意思似乎是在修羅宮的人手上吃了些虧。
“不過告訴余兄倒也無妨,其實我們的援手就在這一帶,我們等著跟他們匯合呢!只是余兄能否告知在下那幫修羅宮的人怎麽樣了?都被余兄打發了嗎?”沈賓此時卻看似不再隱瞞,說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畢竟要說他們為了帶上司馬晨風,那完全只需要安排一個人帶上就行了,沒必要六人一起送死,這樣愚蠢的做法說出去人家也未必會信。修煉界本就大多自私自利,死道友不死貧道,義氣或者同伴情誼這種東西說出來也只會惹人笑話罷了。故而他這麽說也有唬對方的意思,若是能把對方唬得疑神疑鬼那就再好不過了。
“哼哼...那個該死的臭娘們和那群三眼怪嗎?也不怕告訴你...那臭娘們有些本事,修羅宮的冰遁用得不錯,在幾個手下的拚死掩護下帶人跑了,不過你把人家拖下水,這對你們來說怕也不是什麽好事...不過好在如今你們馬上就要上路了,倒也不用擔心人家尋仇了哈哈哈...”這時回答沈賓的還是李子歡,不過聽到這個答覆時,沈賓心中卻是莫名的一安。雖說他們為了活命坑了盟友,這很常見也沒什麽,但如果可以,沈賓還是不希望這個和他夢中情人神似的女人就此送命,還是被他坑得送命。
“你說援手?...是那姓林的?”余萬清此時卻是信了對方的話語,臉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畢竟對方發出求援信號他是看到了的,估摸著即便是那些家夥還在熊州如今多半也能趕來了,莫非潛伏在附近?當初他被那姓林的三打一圍毆,雖說看似勢均力敵,但其實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其中的凶險。那三人一個招式詭異,一個連他混元神軀都能吞噬,更別說什麽低一個級別的混元神魔手了,還有一個的保命能力堪稱逆天,這樣的組合簡直是立於不敗之地了。而他則不同,當初若是繼續打下去,最後落荒而逃的怕絕對是他自己,也就是人家擔心拜火教的事情,不想過多和他糾纏罷了。若是這些人藏在一旁伺機而動,那一會兒動起手來,他倒是哪怕被壓製也自保無虞,但李子歡和他這七個虛境手下就難說了。當初這李子歡能逃掉,並不代表著如今在人精心準備的情況下還能逃得掉,其他七人倒不算讓他頭疼,可這便宜師弟要是跟著他折損了,那他就要吃大苦頭了...一念至此由不得他不慎重。
“是啊,不然還能有誰?而且不怕告訴余兄,我們的援手中可是有界修的...萬法門李家的虛境界修,當初她沒出手而已,不過我想余兄一定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嘿嘿!...”沈賓顯然看出了對方的顧忌,於是開始毫不在乎大咧咧的扯虎皮。
“...哈哈哈哈,小癟三,你原本想以界修震懾我們,可沒想到卻是自曝其短了吧!若是你們真有什麽埋伏謀劃,會這麽泄露給我們嗎?到底是太怕死失了分寸,思慮不周啊!余師兄,這小子詐我們呢!甭跟他廢話了,讓我過去把他的骨頭敲碎,到時看看他們能拿咱怎麽樣!”聽到沈賓這句看似顯露實力的話語,李子歡卻是大笑起來,似乎是看穿了對方的目的,說著還立刻拿下了背後的法杖,顯然是要動手了。
“閉嘴!白癡!”眼見自己的震懾目的被人看穿,沈賓本來心中一緊,然而他卻看到余萬清似乎並不為其師弟的言語所動,反而是神情更凝重了的樣子,甚至在斥罵了李子歡一聲後,還眉頭緊蹙的閉上了眼睛,似是在仔細感應什麽的樣子...
“哈哈哈...到底是名列雙榜的高手!看來我們這點微末道行是躲不過余兄的眼睛了...也罷!左右我們也只是圖個好玩而已...嘿嘿!”就在此時,一道讓沈賓熟悉而又討厭,但此刻聽到卻絕對宛如天籟的笑聲響起。他們旁邊的一處虛空突然像一扇門戶般地被人打開了,緊跟著從這扇門戶中走出了一男兩女三個年輕人,男的穿著一件款式和沈賓等人類似的黑色法袍,但背上和腰上卻挎著兩把劍;女的一個神情冷淡,但卻容貌出眾氣質出塵,穿著繡滿無數紅色花瓣的法袍,另一個則是五官清秀但眼睛卻很大,穿著款式同樣和沈賓類似的紫色法袍,三人正一臉笑吟吟地看著余萬清等人...對於這三人,沈賓或是他們一行六人再是熟悉不過了,不是林小山,陳大眼和女神仙又是誰?而在林小山走出虛空門戶後,說著還揮了揮手,一陣極其隱覓的波動出現後,周圍四個方向上的虛空中再次冒出了四扇門戶,隨即也有衣著相仿的年輕男女三三兩兩地從中走出來...
“...閣下倒是抬舉余某了,余某也只是心頭隱隱感到很不對罷了!怎麽?插手完熊州的事情,你們如今又要插手星州了?說得自己道貌岸然,可瞧著這手不比我們天元宗短麽!”余萬清在看到林小山等人的出現後,便心知他們如今的追擊行動恐怕就到此為止了。好在他們也只是追著玩,同時能為司馬家拖延一點時間是一點,眼下拖延不了他們也是盡力了,司馬世家若是因為這點變故就不能成事,那他們也不配當天元宗的盟友了。
“哈哈...余兄誤會了,我們此番來西荒不過是為了遊歷,早前在熊州之時與閣下有些矛盾,那也是看到閣下師兄弟二人聯手對付林兄,我等和林兄師出同門又是至交好友,不管是出於同門舊誼還是江湖道義我等都應該出手相助,此事哪怕說破天去也是合情合理何來插手西荒之說?更何況我們萬法門又不是天元宗,光一個南疆都治理不過來,更不需要什麽後花園,插手西荒做什麽?”此時回應對方的卻不是林小山,而是和關登一起走出來的慕容川,畢竟林小山又不是萬法門的人,不好對此有什麽回應,“而眼下我們到此,則是因為收到我這幾位來星州遊歷的同門發出的求援信號,不知余兄有何見教?...嗯!?沈兄弟!你的手怎麽了?啊!!!沈兄弟!是誰傷了你!竟然有人敢無故傷我兄弟,傷我萬法門的人!就是老天答應我萬法門上下,我慕容川也決不答應!是誰啊!?”慕容川說著似乎眼角才瞥到沈賓不複存在的左臂一般,驚咦一聲然後義憤填膺地怒喝了起來,看到慕容川這般情真意切的神態,不知道的還以為沈賓真是他什麽感情極好的兄弟一般...
“...”見著慕容川這般近乎暴走的神態,沈賓也不由得一陣無語...不過他似乎卻是也get到了對方的意思,聞言臉色尷尬的朝余萬清等人看了看,顯然是在明示暗指。
“好啊!你們天元宗的人先是在熊州聯手圍毆我山哥,如今又傷我兄弟!是可忍熟不可忍!當真是欺我萬法門無人嗎!?剛才說我兄弟是虛言震懾你們對吧,那現在就讓你們感受一下什麽是真正的震懾!李晶晶,布置結界!縱是今天拿不下你余萬清,但其他人我們卻是一個也不會放過!”見到沈賓的示意慕容川當即怒不可遏地厲聲喊道,說著還朝身旁的李晶晶揮了揮手,眼瞅著是要動手了,“據說這位李兄好像還是天元宗李家的嫡系子弟對吧!即便打殺不得,但拿下之後好生折磨一番解解恨也蠻不錯,就是綁了當肉票李家也一定會舍得花大價錢來贖的!今天可別讓他再溜了!”聽完慕容川的話,他們這邊其余人身上靈力驟然一陣湧動,臉上也盡皆是躍躍欲試的樣子!
“嘁...該死!余師兄,我今兒狀態有點不好,就先撤了...”原本言語囂張的李子歡這會兒卻是有些慌了,畢竟他的實力可是遠比不過余萬清的,恰如對方說的,人家或許拿不下余萬清,但若是等人家布置好結界拿下他卻是綽綽有余的,一念至此他立刻神情複雜的叱罵了一聲,隨即更是瞬間化成一道黑影消散了,整個人溜得是迅速果決且了無蹤跡...
“...”雖說心中早有預料,且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見到便宜師弟再次毫不猶豫毫無顧忌地臨陣脫逃時,余萬清仍是一陣無語,這隊友妥妥的是順風惡如狼,逆風慫成狗...情況只要稍微不對跑得比兔子還快...不!兔子見了他怕都得喊祖宗...畢竟兔子逼急了還咬人,這廝想必絕對不會!
“...呃!?”看到自己這邊的肉票目標此時已然溜得沒影,甚至瞬間就從感知范圍內消失了,慕容川也是一陣愕然,這般逃命速度,怕是連精通瞬移和空間跳躍的林小山都很難追得上吧,畢竟一下子就從感知范圍消失了,即便是有心追也沒了方向...
“哈哈哈...余兄,貴師弟這遁術委實厲害得緊,想必一定是深耕此道的吧,如此造化之境的遁術當真是令我等汗顏...哈哈哈...”此前一直戒備著對方會和他們打上一場的林小山,見此一幕也不由得放下心神,出言調笑起來。他和李子歡交過手,因此很清楚此人的實力,如今敵方未戰就先逃一員大將,想必這架應該是打不起來了。畢竟對上余萬清這種級別的高手,誰都保不齊動手後會如何,對方能夠不戰自退也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想必天元宗的人都專擅此道,這是他們的特色...哈哈哈...”放下心神的還有陳大眼,以陳大眼的乖張個性,這時候不挑逗對方幾句,從剛才到現在都緊繃著的她豈不是虧得慌?
“是極是極...天元宗的人最懂遁術!哈哈哈...”慕容川此時也配合譏諷著,甚至巴不得對方氣不過硬乾一場的樣子,反正余萬清有陳大眼他們仨兜著,他正好趁機收了其余那七個虛境雜魚的人頭。
“...”被嘲諷得臉色有些紅白交加的余萬清確實起了一些肝火,可瞥了瞥剩下的七個手下卻是強忍了下來。雖說只是他們宗內的一些普通內門虛境,但也絕不是爛大街的泛泛之輩,加上此番他們帶來西荒的人手也並不是很充裕,先前已經折損三人了,要是在這為了爭一時之氣再折損七人,他可就要心疼死了,同時也不利於他們接下來的謀劃,“呵呵,你們幾個也都是萬法門這一屆的翹楚吧,回頭中州舉辦的天下武林大會參不參加?如果參加的話將來到中州可得小心了!千萬別讓人半路宰了才好!咱們走!”掙扎了好一會兒,就差沒把牙齒咬得嘎吱響的余萬清,冷笑著朝林小山等人撂了句狠話,然後果斷頭也不回地帶人離開了。他怕他再在這裡多待一秒,就會忍不住衝上去把這些雜魚給撕碎...當然他很可能也撕不碎...
“他這話這是什麽意思?慕容小川兒?”聽到這狠話的陳大眼,趁機看似有些疑惑地大聲問了問慕容川。
“意思就是放學後小樹林給老子等著!哈哈哈...”get到陳大眼意思的慕容川,趁余萬清還沒遠離之際立刻大笑著回應道。
“唔...不對!意思應該是以後別從我家門前那條路經過!否則見一次打一次!哈哈哈...”對慕容川配合很是滿意的陳大眼,卻故作姿態地大聲發表了自己的不同意見,而她這不同意見甚至把余萬清激得止住了身形,不過也只是微微一頓接著卻是以更快的速度遠去了......
“阿雅,你給沈公子治療一下吧,省得他有情緒,其他人我來就行!”瞟了一眼只剩一隻胳膊的沈賓,以及全須全尾的賀明幾人,林小山此刻竟出奇的把堵了六七年的路,主動松開了一個小口子。
“……嗯”文雅聞言點了點頭,並不介意的樣子,同時看向沈賓的時候也不再像以往一般,時常眉頭微蹙的,這會兒只是看不出是什麽心思的一臉淡然。
“……誰要你可憐,老子自己回門中……”然而沈賓卻並未因為這個口子感到欣喜或者感激,一臉糾結的沉默了片刻,隨後硬著脖子強撐拒絕道。只是話未說完卻似感覺到了什麽,沒能說下去,因為他瞥到文雅目光中那原本似有似無的好意,好像真的無了……
“你來不來?”這會兒文雅的目光確是變了,甚至不光是目光,便是眉頭都再度皺了些許?
“來,來!這就過來!!”沈賓雖說對林小山的善意或是施舍不屑,但女神自己都發話了,甭管是誰的施舍又或是他自己介不介意,全都不重要也無法成為他拒絕的理由了。於是當即臉色大變,忙不迭果斷回應著並貼了過去,無論是言語還是動作都仿佛是不經大腦的條件反射一般。
“明哥,昱哥你們幾個也過來我幫你們看看!”見文雅已經揚手放出靈力線給湊過來的沈賓治療了,林小山便也朝賀明幾人招呼道。
“……”看著自己胳膊肉眼可見地恢復血肉骨頭,又看了一眼文雅鬢角鼻尖上細細的汗珠,沈賓此刻的心情很複雜。複雜的原因是六七年了,他從見文雅的第一面起至今,還是第一次和對方靠得這麽近,也是第一次接觸到對方的靈力,甚至還是第一次對方為他做些什麽,就為著這三個第一次,他此刻就應該欣喜竊喜乃至狂喜。可如果這份喜事的始作俑者是林小山,是這個在萬法門他最討厭最嫉妒最恨之入骨的人的話,他卻是感到惡心厭惡甚至深惡痛絕,畢竟就憑這三個最,有此感卻也無可厚非。只是眼下這兩種他最極致完全處於兩個極端的感受,卻來自於同一件事,並且交雜揉合其中,這如何不讓他感到糾結,矛盾,複雜?
“行了,你胳膊沒問題了,身上的暗傷,秘術透支什麽的我也都幫你清除了,只要兩三天之內不要再與人激烈爭鬥也就沒事了!”與沈賓的矛盾萬千不同,文雅在幫助前者治療的時候卻是一無所想的平靜,最多也就是把前者從反感圈裡拎到了無感圈,甚至拎得都不徹底,似乎還搭拉在兩圈交界的樣子……若是沈賓會讀心術的話,也不知是會高興還是傷心,甚至比眼下還複雜也未可知?不過文雅顯然也不在意沈賓複不複雜,此刻處理完其傷勢後,也只是淡淡地交代了一句便晃身去了較遠處,連句道謝的機會也不給對方,或者說一刻也不願在沈賓跟前多待的樣子,甚至出手治療還是出於林小山的意思?
“額,咳咳,嗯……”
也不知過了多久,眾人交流一番後,陳大眼突然環顧眾人一眼,重重地咳了兩聲。即便這咳嗽並未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所有人卻也是不得不把目光投了過來,顯然大家也都知道這是領導要開始訓話了,“我來簡單講兩句啊!”
(其實林小山也鬱悶,為什麽領導都愛講兩句,或者說人們為什麽都喜歡讓領導講兩句。若是做事之前也就罷了,算是聽聽領導的指導思想,領會方針精神什麽的,可很多時候就連吃飯之前都要聽領導講兩句,這就有點莫名其妙了,難道領導的話不光能傳達精神思想,還能佐餐下飯不成?不聽領導講兩句便食不知味?不過林小山到底也沒當過領導,之前的組織頭目還沒來得及講兩句就交出去了,因此也沒感受過吃飯之前講兩句是個什麽感覺,究竟下不下飯或者又有什麽作用……)
“唔,沈賓潘佩二人帶領的分隊,雖然此來星州一無所成,甚至還搞得個個灰頭土臉遍體鱗傷的,但到底也是從天元宗賊人手中奪得了些許證據,即便無足輕重聊勝於無,可也算給天元宗的陰謀造成了一些阻礙,一定程度上挫了他們的銳氣,勉強能說是不墮我萬法門威名。關於這點,還是可以給予一些口頭上嘉許的。”見眾人都止言凝目看向自己後,陳大眼很是滿意地微微頷首,隨即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紙條,朝沈賓六人緩緩道,“但是!這裡我還是要重點批評兩個人,一個是分隊長沈賓,一個是分隊副隊長潘佩!首先是沈賓,你作為分隊長,肩負的不僅僅是任務的成敗,同時還有全隊成員的人身安全,甚至還有各方勢力與我萬法門的態度等等,尤其是像這種不論成敗的探查任務,你首先第一要務便是要保證你每一個隊員的安全,其次才是任務的結果!……可你都做了什麽?山哥,沒了……寫好了沒?”陳大眼原本和顏悅色的神情,在一個但是之後卻是變得聲色俱厲起來,然而在她準備一二三口若懸河數落沈賓的前一秒,竟是差點戛然而止,費力掙扎出幾個紙條上沒有的字後,轉而看向林小山,眉頭緊蹙地催促道。
“在明知魔器血祭事件具有重大危險性的情況下,非但不第一時間發出求援信息,還一意孤行的選擇貿然行動,急於求成貪功冒進以至於讓全隊成員,幾番身陷絕境,若非機緣巧合,運氣使然,你小子如今還有機會擱這聽妗姐我……逼逼嗎?我說山哥,你是不是在這等著我呢?”就在眾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陳大眼也等得更不耐煩了,林小山這才不露痕跡地往陳大眼手裡塞了什麽東西,後者接過之後原本還想說點什麽,卻陡然發現居然有好幾張,立時眉頭盡展的看著字跡未乾的紙條念了起來。可剛念兩句卻發現有些味兒不對,歪頭挑眉地看向作者質問道。
“妗姐,你誤會了,這裡它就該這麽寫,也就該這麽說,這樣才會有味道,才能更加提現人物的生氣憤然,改成別的角色情緒怕就沒那麽飽滿了……”見陳大眼發現了紙條上惡趣味的小把戲,林小山果斷有些心虛的澄清道,雖然也有他解釋的原因,但也不是非得這麽寫就是了。說著心下也是一陣感歎,這領導雖然愛講場面話,注重形式,但也果真不是能糊弄的。
“行吧,我也希望是誤會了……唔我看看,賀明他們三個也就算了,但沈賓你們哥仨可是我們組的,當年血毒教暴亂你們仨自始至終都是親歷者,其中的危險性難道你們不清楚嗎?既是清楚為何還要帶著他們以身犯險?沈賓,我想聽聽你的解釋,同時你的解釋也將決定你此番西荒之行的任務最終評價!”對於林小山閃爍其辭的解釋,陳大眼也不置可否,畢竟不管她信不信,有個小紙條念念這就不錯了,不然要她一下子想出這麽多台詞她也夠嗆,同時她也不願意放棄這戲份,即便她的戲份已經足夠多了。
“……”被質問的沈賓一時間很是無語,同時心中對林小山的恨意也是無以複加了,畢竟話雖然是陳大眼說的,但內容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是出自此賊之手。好在他剛才並未因為文雅治療的事情而感激對方,否則這會兒不得惡心死?又或者說其實剛才他應該稍微感激對方一下,讓自己對此人的恨意降低些許,這樣眼下才能更恨對方?他……這是草率了?然而恨歸恨,如今這陳大眼正等著要解釋,可他還能有什麽解釋呢?都說他貪功冒進,急於求成了,話都讓這林賊說完(寫完)了,他除了認錯之外還能解釋什麽,“……額,這個,妗姐,此番確是屬下求功心切,方才行差踏錯,屬下願意認真檢討,並保證往後絕不再犯此類錯誤,還望妗姐您能看在所幸未釀成大錯,和屬下一心想為妗姐您辦好差的份上寬恕一二!”
“唔……也是哦,你這麽著急立功也是想辦好差兒……”見到沈賓這態度極為誠懇,言語極其謹慎的認錯,陳大眼似有意動似有理解的頷首沉吟著,“還有呢…”“還有呢?”只是這時卻是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微若蚊鳴的嘀咕聲,陳大眼當即轉而再次朝沈賓厲聲追問道。
“……呃?還有什麽?”這時沈賓也顧不上生林小山的氣了,而是有些愕然,這他娘的錯也認了,說話也很小心了,還能有什麽?
“對啊,還有什麽?”這會兒陳大眼也一臉茫然地看向林小山……
“首先聲明啊,這是我作為一個旁觀者的淺薄之見哈!你沈公子,先前在奈州以戲份和任務為借口,力求分兵,說什麽跟著老子無所事事,說什麽帶著任務來的要有個交代,可到頭來呢?魔器的毛兒也沒摸到,但我們卻到手了一件魔器,甚至其他魔器的相關信息我們探查的也不少,最起碼我們還知道一把魔器在蛛魔迪天影法手上。如此,你還能說跟著老子是無所事事的嗎?你說還有什麽呢?”林小山這會兒得勢不饒人其實是為了敲打對方,以及其他相關人等,因為這奈州之行前有沈公子分兵,後有鍾緣要求帶隊,期間還有不少使絆子拆台行為的,他實在不想有哪天再和這幫人一起行事的時候,又鬧出什麽分兵的糾纏來,當然還有就是他這個人喜歡借機打擊報復。
“好一個旁觀者……行吧,我知道了!雖說我回門就要申請調離了,但如果往後還有一起行事的時候,我不再要求分兵就是!”雖然是個人都知道這所謂的旁觀者,其實根本就是幕後甚至明目張膽的操控者,同時是個人也都知道這所謂的淺薄之見,其實也絕對是對奈州分兵一事耿耿於懷的蓄意報復;但到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會兒為了任務評價,為了調動大計曲意悔過一次又何妨?當然,這也是因為沈賓知道自己理虧,當年考核任務中就因他提出分兵,導致了對方人手不足,以至於讓對方想救的人沒能救下,想阻止的事情沒能完全阻止,而今他又因為分兵將對方的倆好朋友置於險境。他沈賓雖說不爽對方,但卻也不是認不起錯的人,再者,他也只是說以後不會要求分兵,又沒說不使絆子不挑刺對著乾!
“……嗯嗯,這個話你不用看著我說,看著妗姐說,她才是你們領導,嘿嘿!”林小山也知道自己快成司馬昭了,於是在達成目的之後果斷選擇還政,“妗姐,我覺得沈公子能作此表態已屬難能可貴了,也足見他是誠心悔悟了,還請妗姐念在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不要過多計較,小懲大誡便罷!”
“呃?……額……”陳大眼雖說是個傀儡領導,但到底也不是真的傀儡,此刻到底是被林小山這一會兒白臉,一會兒紅臉的兩面派言語給整懵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神色陰晴不定,跟宕機了似的“……額,嗯,既然林賢弟都開口替你求情了,本宮卻也不好拂了林賢弟的面子,罷了!此番你的任務評價就跟其他人一樣吧!不過後頭護送魔器回南疆的事情上,你可別再給姐姐我出什麽么蛾子了!”好在思維邏輯雖然沒反應過來,但戲精天賦卻是反應過來了,於是當即啟動刻在基因裡的接戲程序,念出了套路性台詞。
“……”看著眼前這個機器人領導,沈賓也是沒什麽想說的了,同時也是不敢想說什麽,因為在他這裡機器人領導就不再是機器人了,加上這程序內容他也無不滿意,畢竟跟別人一樣那至少就是A級了,因此這會兒也是一臉感激的拱手拜謝這段程序,“多謝妗姐的寬恕抬愛,往後卑職一定盡心竭力效死,以報您的栽培!”
“嗯嗯,汝當自勉便是,接下來我要批評的是潘佩!”勉強重新運行後,陳大眼神情也是逐漸趨於了正常,隨後看向潘佩繼續念紙條,“潘佩,特地安排你當這個副隊長,不是讓你凡事唯沈公子馬首是瞻的,是要你在沈公子誤入歧途之前,規勸乃至阻止他的,可你倒是恭順!在事實未清之前,你們表決決定繼續探查也就罷了。可在大師兄交給你們魔器線索之後,你在完全清楚事情危險性的情況下,居然還任由沈賓自行其是,在這我就要問你一下了,是你在隊伍裡的影響力不夠?阻止不了?司馬剛,賀明他倆不聽你的?縱是你的影響力不足,被孤立了,可臨行前記得是有給你傳訊石的吧?沒給你這個分隊副隊長匯報求援的權力嗎?又或者是你這個萬法門內門畢業的核心弟子,認為僅憑你們的六人力量,就足夠能搞定魔器相關任務了?既是如此那我們一行這麽多人來西荒做什麽?還真是部門嫌人手太多經費太足了,特地安排咱來旅遊團建來的?到底是哪個原因,潘佩你給我說說。”
“……啊!...唔”潘佩也這下懵了,臉上滿是驚慌無助,一時不能言語,若不是她好歹是萬法門核心弟子,心性達標,這會兒怕是已經嚇哭了。畢竟一直以來陳大眼哪有這麽嚴厲的時候,便是表情有這麽嚴厲,也說不出這麽凶狠,這麽毫不留情,這麽嚴絲合縫把人逼到死角的台詞來啊,“…我”
“呃……佩兒啊,別慌,你隨便怎麽說也是不會影響任務評價的,主要責任不在你,都是小沈子的問題罷了……呵呵林小山!或許你應該給本宮解釋解釋這台詞,想來以林賢弟的滿腹經綸兼之多謀詭詐,定然是能給出一個合理解釋的對不對?咯咯……”見潘佩被自己逼問成這般模樣,陳大眼一個愣神後,當即神色一緩溫言安撫道,接著陡然看向林小山,雙目微眯,殺機畢露,揚了揚手上的小紙條似笑非笑地問道。
“解釋?呵呵,如樺城大林城那般事先不知道也便罷了,若是在一開始知道血祭的時候就傳訊給我們,血龍城的慘劇說不定就能夠阻止,甚至咱們過去哪怕隻救下一個人,不比千句萬句冠冕堂皇的解釋要來得更有意義?我沒什麽好解釋的,也不想有什麽解釋!”感受著陳大眼這出於護犢子的殺氣,林小山卻是不以為意地輕笑兩聲。
“喲呵!看來這是又要做過一場嘍?哈哈哈……”對於林小山這般針鋒相對,甚至飽含挑釁意味的答覆,陳大眼也不知是否有所預料,不過這會兒她也是語氣森然地大笑起來。笑聲中更是充滿了譏諷不屑,像是看到了蚍蜉撼樹螳臂當車般的荒唐事,又像是統治階級面對被統治階級螻蟻反抗時的冷漠,“開盤啦!開盤啦!正義的夥伴妗姐大戰黑化正義俠士林小山!為挽救誤入歧途走上邪路的正義俠士,妗姐只能狠心辣手拳腳相加,隻盼其能夠早日迷途知返,懸崖勒馬回歸正途!為此特開一盤以募集資金,盤口門注如下:妗姐十分鍾之內能把黑化林小山打醒,一賠十;二十分鍾之內把他打醒一賠五;半小時之內把他打醒一賠三;此人已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無藥可救,怎麽也打不醒一賠二!在場有志之士,有錢的都來捧個錢場,沒錢的也捧個人場啊!”不過很快陳大眼卻是神情一變笑意大改,如江湖賣藝的把式一般大聲嚷嚷起來,甚至還不知從哪兒整出個銅鑼“鐺鐺鐺”地敲著…
“呃!!!?這個……”
“果然還是那個熟悉的陳大……妗姐,還是那個林小賊,上一秒還你儂我儂傀儡主人的,下一秒就打起來了……”
“可到底又是為什麽……好吧,咱三班的人打架好像從來也不問為什麽……”
“可是這盤口……倒是跟以往不太一樣啊,盤口莊家親自下場?”
“是啊……這能壓嗎?不過看門注賠率倒像是能壓的……”
“昱哥,你搞不搞?剛才聽他們說,他們在奈州大發了,個個至少都賺了大幾百靈晶……哎”
“嗯,還有魔器的功績……不過剛才聽關登說魔器功績會分我們一份,加上我們在這的功績……就是不知道值多少靈晶了”
“好在功績是比靈晶好的東西……對了你說壓不壓?以咱們同組多年的了解上,我覺著必得壓才行,只是不知道壓哪一門……”
“嗯,是可以壓,也跟潘佩提一下,讓她跟我們壓同一門,至於哪一門嘛……一賠三好了,我覺著差不多行了,雖然是班長的福利,但咱們還有功績,也不好太貪……沈賓你看呢”
“你倆隨意,反正我也就隨便壓點就可以了,這林小賊跟我不對付,壓多了我怕他瞎搞,他那個人你們也知道!”
“晶晶……”
“你不是都賺好幾百靈晶了麽?怎麽還晶晶晶晶的,你也不怕妗姐對你有意見!?”
“……好吧”
“緣姐……你怎麽看?”
“我看你個鬼!”
……突如其來的變故和猝不及防的盤口,在場眾人立時都神色各異地竊竊私語起來,不過卻是沒有人人歡欣鼓舞踴躍參與的場面,在大把大把的靈晶面前,很多人竟是顯得出奇的理智?
“……黑化……還誤入歧途越走越遠……哈哈哈,大眼你倒是演技見漲台詞功底進益斐然啊!不過你這盤口好像大家反響平平呐,而且也不是就你會開盤嘿嘿嘿……”見此一幕,林小山也是嘴角一抽,有些刮目相看般地訝然笑道,不過馬上笑意卻又變得有些陰惻惻起來,“開盤啦開盤啦!正義夥伴陳大眼因對正義的理解不夠透徹,意志不夠堅定,受邪魔外道的蠱惑,心生歧義一念成魔,就此對正義俠士林小山發起背刺一擊!突遭背叛的正義俠士林小山雖然心有不忍,但為了不使正義蒙塵也不得不奮起反抗!無奈一人力窮,孤木難支,隻好特設博莊,以求眾志!盤口門注如下, 正義俠士十分鍾之內將背叛者壓製或消滅,一賠十;正義俠士二十分鍾之內將背叛者壓製或消滅,一賠五;半小時之內將背叛者壓製或消滅,一賠三;雖然正義不會缺席,但卻遲到了,一賠二!還望在場心懷正義之士能夠慷慨解囊,為人間正道添磚加瓦,眾人拾柴火焰才高嘛!來啊來啊,各位老少爺們,哪有小孩天天哭,哪有買盤天天輸!贏了會所嫩模,輸了下海乾活啊!”
“啊!這……?”
“小山的盤……?”
“……這林小山的盤能壓麽?”
“是啊,林賊的盤能壓麽?又有誰敢壓麽?”
“誒!沈兄,看事物也不能主觀臆斷,要客觀的根據事實去分析嘿嘿!你看這盤口門注其實和陳大……妗姐的是一樣的,所以呢……哼哼,真是山不轉水轉,風水輪流轉呐,可算是讓小爺我給逮著了!玲玲,崗哥,咱們跟著沈賓他們壓,壓林賊的盤口!有多少靈晶壓多少靈晶,照死了壓!!!”
“……啊!?這……”
“……嘿嘿!對!照死了壓!左右有妗姐兜底!壓他賠掉底褲!哈哈哈……”
“山啊……這回可不是川哥我不撐你,實在是你自掘墳墓,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當奈公何啊!哈哈哈……”
“小山這盤……阿剛,咱們怎麽辦?怕是不好整啊……”
“還能怎麽辦,啊噠了唄,多少幫他撐一點吧,好在文雅她們這些有錢的應該也會撐一下……”
“晶晶……”
“自己看著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