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被打開,大祭司良可手托星盤走了進來。如今天、地、逆三盤合一,終於恢復了星盤本來的面貌。
“師兄,恢復得如何?”良可手托星盤站在法陣的外面,就見法陣中的南宮一刻似乎比一個月前老了許多,頭髮斑白,皺紋堆壘,看起來就像一個六十歲的老人。
“明知故問。”南宮一刻的聲音也嘶啞了許多。看著眼前這個盤坐在法陣中的老人,良可心頭一陣的酸痛,曾幾何時,年幼的他一直以南宮師兄為榜樣,憧憬著有朝一日能成為南宮師兄一樣的人。
只可惜世道無常,當年意氣風發的南宮師兄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師兄,我知道你一直想當天機門的掌門,師父將掌門之位傳給我,讓你心有不甘。”
“哈哈哈,良可,你可知,我們之間相差了多少歲?”
良可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師兄大我十七歲。”
南宮一刻看向自己已經滿是皺紋的雙手,又看向身前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良可,道:
“十七年,在你出現之前,這十七年裡,我一直以為我是那個可以繼承師父大祭司之位,掌管天機門的人。你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
沉悶片刻,南宮一刻接著說道:“你知道師父為什麽給我起名一刻嗎?”
“師父說過,當年破城一役,距離妖獸入城還有一刻之時,在不歸城下撿到了師兄,故取名一刻。”
“呵呵呵呵,不錯,我是撿來的,師父沒地選,而你不同,你是師父花費了十七年才找的,你是被師父選中的人。你被師父選中成為千機門掌門和未來的大祭司的時候,你才三歲,憑什麽?我這麽多年努力修煉推演觀星之術,居然不如三歲的良可?”
“我努力修煉,想證明自己比你強,但是我發現,我三年學會的術法,你一年就可以掌握,師父選你果然是有道理的,你的資質確實比我強。”
“師兄,你錯了,我的資質並不比你強。”
“你胡說!”
南宮一刻從法陣中站了起來,雙眼緊盯著眼前的良可。
“我不是蠻族的人,我是在不歸城裡被師父找到的。不歸城裡臥虎藏龍,修仙資質好的比比皆是,你就沒有想過,這十七年裡,師父為什麽只收了我一個徒弟?”
“………………”
“天機門不同於其他的修仙門派,除了必要的修仙資質之外,觀星人的命格也是十分重要的。”
“命格?”
“天機門的觀星術本就是觀天下運勢,逆無望之劫的法術,但這是逆天而行的法術,施術者沒有特殊的命格,必遭反噬,就像師兄你一樣。所以我們天機門一向人丁單薄,壽數不長。”
“師父看中的,只是你命格?”
“師兄,你可知,師父為什麽給我取名良可?”
“這……”南宮一刻一直以為,良可這個名字十分的普通,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師兄,命格分九品,我的命格隻為例其五,不上不下,優良尚可而已。”
“所以,我只是輸在了命格上?”
“師兄,如果放棄成為觀星之人,做一個普通的修仙者,現在還來得及。”
南宮一刻一聲苦笑:“我鑽研命理術數幾十年,苦修推演,觀星改命,你現在讓我放棄這些?”
“南宮師兄,你要是不想放棄你畢生所學,就請隨我來吧。”
良可撥動星盤,解開了地面上的法陣。
南宮一刻活動了一下手腕道:“良可,想要殺我,在這裡就可以,不用那麽麻煩。”
良可微笑不語,轉身出了房間。南宮一刻正了正身上的道袍,走了出去。
房間外的走廊裡面,呂韓已經開啟了一條空間通道等在了那裡。透過空間通道,南宮一刻看見良可就在對面。
南宮一刻也走了進去,穿過呂韓的空間通道,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半山腰上,上下都有條石搭建的台階,兩側竹林茂密,山間雲霧繚繞,好一派人間仙境。南宮一刻不知道這裡是什麽地方,只是感覺這裡和蠻荒古地大不相同。
良可和南宮一刻並肩沿著條石搭建的台階向山頂走去,回身看向身後,呂韓一言不發的就跟在兩人的身後。沒有了逆星盤,失去了儲物鐲,南宮一刻絕不是呂韓和良可的對手,所幸他也放棄了逃跑的打算。
“此處,山高林密,又有水汽環繞於林間,形成了木引水的格局,能死在這裡,於願足矣。”
“不愧是南宮師兄,僅憑這林中薄霧,就可以看出此地的風水格局,只不過這裡適合修建殿堂,並不適合葬人。”
“你帶我來這裡,不是為了殺我?”
良可搖了搖頭道:“南宮師兄,我既然已經從你那裡拿回了逆星盤,三合盤一,你再也不是我的威脅,我為何還要殺你。”
“可是,師父是因我而死。”
良可停下了腳步,只是片刻又向上走去。“師父是因為要盜取天機,折損壽元,壽終正寢而亡的。”
“可我,曾經數次想要殺你。”
“彼此彼此,我又何嘗不是。”
兩人又是沉默了起來,後面的呂韓有些不耐煩了。
“我說兩位,你們兩個如果想要到山頂,我直接送你們上去就好,為什麽非得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良可沒有回答呂韓的疑問,卻突然看見,山下的雲霧中,一名壯漢背著一名老婦人一步三個台階地跑了上來。
“滾開,滾開!”
青條石鋪成的台階並不是太寬,呂韓三人急忙閃到了一旁。
壯漢背著老婦人急匆匆地穿過三人,消失在前方的山霧之中。
這兩人路過呂韓的身邊的時候,就見這老婦人的臉色不正,也不知道這壯漢背這婦人到這裡來幹什麽?
“如何?”良可看向南宮一刻。
“面露死相,今日必亡。”南宮一刻簡單地回答了一句,三人繼續向上走去。
三人行走得不快,陸陸續續又有幾人從後面超過了他們。
來到山頂,就見這雲霧繚繞的山巔之上,藏著一個不大的宗門。
“這裡是,天機門?我們已經出了萬裡霧海之外?”
良可指著山門前巨石上的三個大字道:“南宮師兄,這裡就是師父他常說的天機門。”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麽?”
“我作為天機門的掌門,回自己的宗門,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
南宮一刻陰沉著臉,跟著良可走了進去。
進入天機門,就發現這天機門和他師父南宮商描繪的大不相同。天機門不是什麽大派,但也有百人之眾,現如今這天機門卻十分的荒涼,山門雜草叢生,要不是石條台階長不出草來,這唯一的一條路也會淹沒在荒草之中。
三人繼續向上,來到了天機門的正門,見到了十幾位的普通的百姓,圍成一個圈子,三人走近一看,裡面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坐在一個掛攤的後面,穿著有些寬大的道袍瑟瑟發抖,掛攤前面,那名老婦人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而背她上來的那名壯漢一把就將這名少年提了起來。
“你剛剛說,救不了那是什麽意思?”
少年瞪大了眼睛,兩隻手緊握手中的卦簽,顫聲道:“這位大娘積勞已久,壽數將盡,沒幾年可活。”
“所以我才來求你啊!”
那大漢一腳踢翻了掛攤,將這少年舉了起來。
“小半仙,你今日若不指條明路,我活撕了你。”
少年嚇得面無人色,高聲大叫:“你母親重病,皆因你而起,你殺業太深,導致你母親在鄉裡抬不起頭來,想要救你母親只有一條路了。”
“什麽路?”
“附耳上來!”少年在這大漢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這時山門外,鎖鏈聲響起,十幾名衙役捕快氣喘籲籲地衝了上來。
為首一人彎著腰喘著粗氣,盯著高舉少年的大漢道:“張三……你越獄殺人,……居然還……,來人,抓住他!”
身後的幾名衙役同樣氣喘籲籲,手中鐵鏈不停地揮舞,就是沒人敢上,這大漢太壯了。
大漢將手中的少年放到了地上道:“小半仙,你剛剛說的,可都是真的?”
小半仙正了正身上的道袍,指著身後的天機門大殿道:“我可是天機門的人,我說的話,還能有假?”
大漢將腰間的包裹放到了小半仙的手中,轉身對著地上的老婦人磕了三個響頭。“母親大人,張三不孝,來生再給你養老送終!”
大漢張三起身衝著這群捕快就衝了過去。
“你幹什麽?大膽的法外狂徒,你還敢襲擊捕快……”
話未說完,大漢張三單手就擰斷了這捕快的脖子。另一隻手,將這捕快手中的腰刀拽了出來。
手起刀落,幾名捕快被他一人全部斬殺。滿身是血的張三提刀順著青石台階就衝了下去。
小半仙整理好了掛攤,看都沒看地上的那幾名捕快的屍首,將老婦人扶到了天機門的大殿,乘人不備將一枚丹藥塞進了老婦人的口中,隨後就走了回來,繼續擺攤看相。而掛攤前面的百姓議論紛紛,對這幾名被殺的捕快指指點點。
一名老者擠到了掛攤前面:“小半仙,我家的牛昨天突然就不見了,還請先生給我算算,到底是誰偷了我家的牛?”
小半仙掏出龜殼和銅錢,一番佔卜,搖頭歎息:“你家的牛已經被山裡的野獸抓走了,現在就剩下一堆骨頭了,我勸你還是不要找了,別沒找到牛,反而把自己給搭進去。”
一名年輕的婦人也擠了進來。“小半仙,我家那死鬼老是懷疑我在外面有人了,你可得給我證明,我在外面可沒有什麽野男人啊。”
“王大姐,你一個月來找我三回,你家那個死鬼不會懷疑我們有一腿吧?”
姓王的婦人將一錠銀子放到了桌面上。“小半仙,哪那麽多的廢話,就你這小身板,老娘可看不上。還不快點。”
小半仙取出一張黃紙,唰唰點點,寫完之後蓋上了千機門的寶印。
“該我了,該我了!”
“別擠別擠!”
“大家排好隊, uukanshu 一個一個的……”小半仙抬頭就看見人群後面站的那三個人。立刻單手背到了身後,開始掐算了起來。
“你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看他?一個打著天機門招搖撞騙的騙子。”
“他可不是騙子,他可是天機門正式的弟子。只不過入門時間比較淺罷了。”
說著,帶著南宮一刻和呂韓徑直的走進了千機門的大殿。大殿中千機門祖師的塑像落滿了塵土,更別提香火了,穿過大殿,三人徑直來到了後院,這裡是千機門弟子居住和修煉的地方,同樣長滿了荒草。
良可推開一扇房門,就見房間裡面堆滿了各種佔卜用的靈器和典籍。佔據了大量的空間,竹床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三位可是來找我師父的嗎?真是不巧,我師父幾年前已經仙逝了。”
小半仙出現在房間的門口。
“怎麽,外面的那些村民你都已經騙完了嗎?”
小半仙看著這個六十多歲,身穿道袍的老者,躬身施禮:“山下的村民所求都是一些雜事,不需要太多的時間,我已經將他們都打發了,千機門,沈慶,見過三位前輩。”
良可道:“沈慶,你可知我們是誰?”
“兩位是千機門的前輩,而這位公子,我就猜不到了。”
南宮一刻看向沈慶,“猜?你不是推演出來的嗎?千機門六意,你學到了多少?”
“前輩,我入門時間尚淺,隻學會了最初級的卜筮、堪輿、命理、相術、佔夢、擇吉,至於後面的大推演術,觀星術和布陣之法,是一點都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