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第30章 陰鳳

“元生…”

話未說完，齊高文見得祁陽峰上慘狀，不由得沉默。

“老祖，此戰是我齊家勝了。”

齊元生心知齊高文為何，只能輕聲安慰，便是自己，見得如此多尚算認識的面孔死在面前，心中亦有一分悸動。

更何況是齊高文，身為齊家老祖，見得自家子弟一個個慘死自家靈峰，無勝利之喜悅，唯心中悲戚。

他看著齊元懷、齊元生，死在青石前的齊啟運，只能吐出一句:

“辛苦你們了。”

齊元懷此刻已經昏死過去，齊元生回身將他安穩放於地面，輕聲回應:

“是他們辛苦了。”

憑心而論，此番出戰除了援救齊啟封他並未出得全力，為免不幸，多留後手，確實不敢自稱辛苦。

此時位於峰頂的老幼婦孺見山下動靜漸漸消停，持著菜刀、桌椅板凳下到山腳。

若自己兒女、丈夫死於亂戰，他們亦不想獨活，便是拿著桌椅板凳也是要跟對方拚命。

這些人此刻見得山腳一片狼藉，蠱蟲散落、地生裂縫、屍橫遍野，說不出話來，各自找尋親人。

絕大部分只能眼含痛苦，將目光轉向地上屍首。

未尋到者尚且留存一分僥幸，若是真找到，反而只能凝噎落淚。

此番亂戰，齊家凡人民兵折損百余，沒能活下一個;描籙折損六人，納氣折損十七人。

其中，最長者汗字輩描籙，八十五歲;最幼者元字輩納氣，只有十四。

齊元生將齊啟封、齊元懷交到這些人手中，讓他們照顧去，自己又走回齊高文身邊。

他見齊高文呆滯在那，身上數個血窟窿，還插著兩柄利刃，輕聲說道:

“老祖，還請保重身體。”

齊高文仿佛剛回神，隨手抽出身上雙刀，任那鮮血自傷口汩汩流淌。

“元生，以後還望你多照拂些齊家。”

他聽到這話愣神，莫非齊高文身上這傷已經不治?

齊高文見他眼神，反而笑出聲:

“沒事，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只是，我總有一天要死的。”

“元生，我是說我死後，萬一齊家有點什麽，若你力所能及，還望能幫扶些。”

“若是不能就算了，齊家這幾十年也享了北望不少資糧，就是全滅了，亦算不得虧。”

齊元生不知該說什麽，面對這個老人，他不想欺騙，只能輕聲回應:

“老祖放心，元懷哥、啟封族叔對我多有恩惠。”

齊高文聽到這話，心中了然，也不失望，本就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若是借著遠懷、啟封的幾分光，齊家能多延續幾年，也是好事。

他看著眼前這少年，纖細柔和的眉宇，不大像他。

他相信以齊元生天賦、心智，若是不死，當是能闖出一片天地的。

偏生這個小家夥生性薄涼，又多謹慎，不像是個短命的，或許只有遠懷那幾人才能略微影響他。

也好、也好…

他看著齊元生，就好像看著曾經的自己，顫巍巍的手撫上齊元生肩頭:

“走出北望，是好事啊，我也不怕齊家會拖累你，更是好事。”

說完這話，齊高文又吐出一口血，面如金紙，顯然已極為空乏。

“老祖！”

齊元生忙攙扶住，眾多老幼婦孺見得老祖吐血，亦是圍了上來。

齊高文輕輕推開齊元生，將他推到人群中，朝他使了個眼神。

他心有不解，但見齊高文如此，亦是識趣入得人群。

他環顧四周，卻是沒發現什麽端倪，更加疑惑齊高文此舉為何，總不是聽到自己這話心有不滿吧。

再看齊高文，聽到周邊族人關懷，微微搖手:

“無妨。”

剛說完這話，又是吐出一口鮮血，臉上連半點血色都瞧不到。

人群中的齊元生尚疑惑著，忽覺一陣鋒銳直扎臉來，刺得眉宇生疼，心中警鈴大響。

往齊高文那望去，只見他身後一道刺目金光襲來，來勢洶洶。

“好鼠輩，等的就是你！”

齊高文蒼白的臉一下鬱紅，血氣強行上湧，殘存靈力催發極致，描籙托出，一道靈力長河將眾人護在中間。

“嘿，齊高文，我倒要看看你還有幾分余力。”

謝風翥不知藏匿在哪，此刻跳了出來，口吐金光。

他裝作納氣修士隱匿，借著眾人倉惶遠遁，收斂氣息隱匿於山下。

雖說齊高文和那劉家兩個築基幾乎拚得同歸於盡，但他見齊高文戰力彪悍，就算重傷亦不敢出手。

待到齊高文落到山腳，幾次三番嘔血，狀態低迷，仿佛是個稚子都能斬殺，方才忍不住出手。

剛剛聽聞齊高文說“等的就是你”，好似自己存在已被他知曉，但卻不能露怯，故此大聲回應。

口中金光射去，瞄著眾人，若是齊高文撤走，則齊家眾人死傷殆盡;若是不避，則要硬吃一道《金光咒》。

齊元生看在眼裡，心中冷笑:“此番作為與謝韜無異，好一家子的奸狗！”

齊高文祭出描籙，自然沒打算避讓，靈力長河動蕩，硬吃一記，身形也不由得搖晃起來。

金光被擋下，長河亦是破碎，化作點點光點。

“我說是誰，原來是你這個老東西破入築基了。”

謝風翥聽到這話也不生氣，

“不知如今你尚有余力否，可能再應付一築基?”

“不若將這祁陽峰交於我謝家，我也好放爾等一條生路。”

謝風翥此話卻是試探，若是齊高文答應，他分秒間就要手段盡出，取他性命。

雖見得齊高文靈力破碎，此刻卻不敢輕舉妄動，怕他這番作為又是誘餌引自己上鉤。

自己九十五才築基，那時先天一炁早已衰弱不堪，本是抱著必死之心閉關，沒成想卻陰差陽錯破入築基，再添壽一百。

出關見著劉家又出一築基，齊高文更是手段非凡力克劉景林，索性隱藏修為，留作家族後手。

沒想到機會果然尋到，搭上上宗貴人，謀劃齊家，自己得以隱藏最後，斬殺齊高文！

這築基來之不易，豈能落得和劉煥生一樣下場。

齊高文不再作聲，懶得與謝風翥廢話，持著靈劍一步步朝他走去。

腳下不緊不慢，甚至還有些踉蹌不穩，卻走得謝風翥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