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成佛?”
“自是放下貪嗔癡三毒、三念、三不善根,你看此豬妖妻兒被殺只是吃草,已合佛祖割肉喂鷹之舉。”
“隻吃豬草,已無縱情淫,欲之念;妻兒被殺亦無怨恨,不受嗔念之毒。”
黑豬此時貼在元注褲腳蹭起來,元注越加開心:
“你看,它還謝我助它成佛哩,通明事理,又不受癡毒荼害,已然是佛了!”
齊元生聽得心裡發麻,自認自己算是個毒辣狠心之人,可與此人癲狂相比,尤遜色不少。
“去吧,你已成佛,不必再受我教化。”
元注拍拍豬妖,讓它回歸山林,豬妖聽聞這話,頓時抬起頭來,停滯片刻,不敢出逃反而往豬圈回去。
元注沒有再說什麽,隻當這豬感激自己教化,舍不得離開自己。
“豬佛,你我有緣結識,渡你成佛亦是我之幸事,何需掛懷?”
齊元生看在眼裡,此妖已被元注折騰壞了,故此聽聞這話亦不敢遠離,怕是反話。
元注此人癲狂亂象,尤在自己預料之上。
此時卻不是糾結這豬妖成未成佛,他想起自己駕風所來,見得密雲地勢,問道:
“大師,你自大懸寺一路來,多走山林?”
“確實,密雲多山林,我亦不願與人鬥法誤傷無辜。”
元注說這話,一臉寶相莊嚴,又多慈悲。
“既旁人測算不得我兩,不如往城鎮裡去,屆時他們縱想搜尋也先從山林開始。”
“此言在理。”
隨即他站在一邊,見元注拿出紫金禪缽,上刻【升缽煮江】,將這小屋收攏入內。
他曾在薑成侍從身上見過類似寶缽,看來薑家實是不凡,生意都做到大懸佛寺去了。
待得元注收拾好,兩人準備啟程,他往後看去,圈裡那豬妖說不得會成兩人行蹤之破綻,心生冷意。
這豬妖見兩人要走,亦未管顧自己,心知生路已來,不覺間眼中流露喜意。
齊元生此時說道:
“大師請看,這豬妖目露喜光,貪念到底未去幹淨,還說不上是佛。”
元注看去,果是如此,不由傷悲起來:
“我瞧你是有慧根的,怎地你也成不了佛。”
“不若我斬其頭顱,送於林間妖獸吞吃,助它以身飼虎,由此成佛?”
元注思咐便可,猶豫回道:“卻可一試。”
齊元生點點頭,揮出劍光,將豬妖梟首,隨即將其屍體放入儲物袋中。
元注見劍光落於其脖頸,豬妖目露悲憤,嗷嗷尖嘯,知其到底未能戒貪,亦未加以阻攔,只能送它去以身飼虎了。
齊元生又將土洞中豬妖妻兒掘出,一並帶走,又打掃乾淨痕跡,尋至一熊妖洞穴,將這一家三口扔入其中,獨留豬妖頭顱。
元注躲匿暗處默誦經文,齊元生見這豬妖被吞食乾淨才放下心來。
“大師,我駕風來時,見西南有一城鎮,不如去那落腳。”
“不過事先說好,城鎮不比村落,若大師一心渡人成佛鬧出亂子,一時半會可難以收場。”
村落不過幾十號人,城鎮至上千百號,殺也一時殺不完,難以滅口不說反要平白露出蹤跡,故要提前約束此人。
元注應下,兩人又往西南而去,一連半日才到。
果如元注所說,自己似乎真難以測算,確無金羽修士追殺而來。
兩人落至城外二三裡,各自打扮一番,他以方巾包住頭髮,又往周身塗抹爛泥,扮作乞丐模樣。
元注沒那麽麻煩,施展法訣,周身一晃,就已變成一垂垂老矣的佝僂老漢。
齊元生看得眼熱,不由問道:“大師這是何訣法,怎這般便捷?”
“此訣名為《蟬衣褪》,與我所修果位相連,卻不好教於閣下。”
齊元生與其相處半日,已大抵了解其性,他說教不了,那便多半教不了,故此不再糾纏。
兩人隨即往城中去,因兩人身上爛泥汙垢,路上各人對兩人多有避讓,冷言冷語。
齊元生本就心思深沉,自是不會被這些紛擾;元注更是佛心堅固,見這些人隻覺得可憐,若無先前約定,已經要渡這些人成佛。
兩人一路行至城北,見一客棧,對視一眼,身上並無金銀俗物。
“大師且忍兩天,做乞丐還是要安全些。”
元注點頭應下,念起經文。
此時一男人自客棧出來,轉頭見兩人乞丐模樣,一老一少,似是父子逃難而來,有些看不起卻又激起惻隱之心,勸道:
“兩位甘願乞討,受嗟來之食,亦不願去做苦力換些吃食嗎?”
齊元生不想搭腔,眼下還是做乞丐安全些,何必理會他?元注默默念經,更是聞若唯聞。
那男子見兩人自甘墮落,不過懶漢,搖搖頭,啐了口唾沫走了。
天色漸晚,客棧打烊,其中店小二出來請兩人進去:
“主家心善,見你二人可憐,騰出房間供二位過夜。”
齊元生見此時路上人煙稀少,他們兩人已有些扎眼,點頭應下,元注無可無不可地跟在身後。
兩人步入房間,並無床鋪,又多雜物,想來是雜物間勉強騰出些地方供他們過夜。
齊元生盤坐下來開始修行,不想浪費時間,元注則不知在幹嘛,只是對著牆角發呆。
子夜時分,忽聞嬰兒啼哭,此時靜謐,哭聲十分扎耳。
齊元生睜開眼睛,見眼前一花,元注已沒了蹤影,心知不妙,連忙順著哭聲而去。
步入房間, 見一男一女哄抱著嬰兒,而元注隱匿身形躲在一旁。
“大師不是答應我不渡人成佛的嗎?”
“無妨,我剛布下陣法,此地聲音傳不到外界。”
“再者,我瞧那男子也是有慧根的,當能成佛。”
他抬頭看去,果見一金光碗罩房間,再瞧那人,不正是白日裡勸誡二人的男人嗎?
言盡於此,元注閃身到三人旁邊,頭頂金蟬躍出,發出“吱吱”聲響,已然變作寶相莊嚴模樣。
“你…你是何人?!”
那男人有些驚懼,只是妻兒在側,不能退縮,大著膽子喝道,期望有人能聽到此處異狀前來援救。
“閣下勿驚擾,我來渡你成佛。”
隨即金色法光自他手中奪過嬰兒,又從一側將那女人拉到身邊。
“放開我妻兒!!”
那男人自知遇到仙人,只是妻兒安危已充斥大腦,雙目血紅,衝上來意圖與元注拚搶。
元注以法力攔住此人,隨後金光碾壓,將他妻兒碾成肉末血漿。
那男人徹底瘋了,喉底發出“嗬嗬”駭人聲響,指甲抓欲地板借力,生生撕裂開,雙目圓瞪淌出血來。
未成佛反倒如同妖魔。
元注皺起眉頭,有些恨鐵不成鋼:
“怎比那豬妖還不如?”
齊元生看在眼裡,有些無奈,當即隨手一劍削去那男人頭顱,又將此地清掃乾淨,望向元注:
“大師為何以為,殺人妻兒便能助其成佛?”
元注本目露遺憾,聽聞這話皺起眉頭,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