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不似親人,勝似親人”時,墨主身軀微微一震,似乎被觸動了一下,她低下頭,沉聲道:“我教你的都忘了,臨陣殺敵,哪來那麽多的廢話。”隨即,墨劍襲來,墨光更加凌厲。
青閑一歎,他雖不願交手,更不願被殺,隻得展開天罡北鬥拳與之對陣。如今他的仙力,可支持自己打出六拳,只是到了第四拳,兩股力量相撞,墨主、青閑各自推開數百尺,范圍內一半的竹子似乎被墨光劍氣切成數百塊,另一半竹子似乎被渾厚拳力生生打爆,兩人間也出現了一個數丈深的大坑。
青閑此時體內仙力湧動不已,他面色潮紅,極力克制。自己的天罡北鬥拳一拳強似一拳,而這柄墨劍的力道也一劍強似一劍。兩股巨大力道猛然相撞,自己體內的仙力也受到了巨大衝擊,相比墨主那邊也不好受。
墨主用墨劍在空中畫出一道太極圖案,只不過這個圖案全為黑色,青閑瞬間嗅到了危險,眼前這道太極圖,無風自轉,在空中迅速膨脹,似乎能夠吞噬一切。
墨主使萬這招,臉色也有些蒼白,淡淡笑道:“小青閑,這是我的最後一招,天魔圖,小心一些。”
聽到“小青閑”三個字時,青閑心裡一動,這時他還小的時候,墨主經常對他的稱呼,那時青閑還小,還曾一度把墨主認作自己的娘親。但他逐漸長大,心性逐漸成熟,才認清了事實,此後墨主對他的這個稱呼,也再也沒聽到過了。
此時,往事一一閃過。特別是最後那句“小心一些”,更讓青閑覺得奇怪,這句話怎麽聽,都不像是要殺死自己,而是在關心自己。
他遠遠看過去,只見墨主常年冷豔的臉龐上,竟掛著一絲慈祥的笑容。
只不過一切來不及多想,那張太極圖撲面而來,青閑明白,但凡抵擋不住這張圖,今日就算要身隕此地。他深吸一口氣,天罡北鬥第五拳,無比磅礴的金色拳勁打出,迎面撞向太極圖。
兩者接觸,沒有任何聲音,只不過太極圖的黑色,似乎淡了許多。它在空中只是凝滯的片刻,又繼續向青閑飛來。
“不行,再來!”青閑吼道,此時他戰意騰起,反而往前一步,天罡北鬥第六拳,一道比剛才更強的金光打出,一時樹林半邊被染的一片金黃,土地也似乎承受不住這力道,出現了一絲絲的龜裂。
拳力轟上太極圖,隻一瞬間,太極圖上出現處處裂縫,布滿了整張圖。
但是,圖並沒有碎!
青閑打出第六拳後,臉色已然蒼白,“果然,力量還是不夠!”他心裡說道,望著依舊緩緩飛來的太極圖,他凌然不懼,手伸出懷中,已經握住了那柄匕首。
他的終極殺招,還並未使出。
就在這時,墨主長袖一揮,帶著恐怖力道的太極圖化為粉末,隨風而散,竹林裡壓力瞬間消失。
青閑一愣,不知墨主何意。
只見墨主朝他點了點頭,眼裡充滿欣慰,她拿起那柄墨劍,在手裡摩挲了幾下,隨即隔空甩給青閑,青閑下意識地伸手接住,驚訝地發現這墨劍攻擊人時有千斤力道,握在手上卻是重量極為合適。
仔細看去,墨劍劍身還有許多花紋,倒有點像,一條龍。
只聽墨主略帶疲憊地說道:“此劍,是我無意中所得,取遠古黑龍龍筋而成。今日給了你,你好生用它。”
原來這把墨劍竟有如此來頭,黑龍屬於遠古黑族的神邸,與白族的白龍白鳳是為同一等級,難怪此劍揮出,會有如此威勢。
青閑瞬間明白,原來墨主的所有攻擊,都是在考驗自己,試探自己。可她為何突然有如此轉變,青閑依舊不解。
墨主遞出墨劍後,臉色也變得輕松自然了很多,淡淡道:“年少時無事,建了這墨門,本來想除惡揚善,誰知越陷越深。領你入門時,我便想把衣缽傳與你,自己再離開,可誰知,事件萬般難,離別最難。”她望向一邊地上四散的竹子,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青閑搖搖頭,將墨劍插到一邊土中,道:“墨主,我離意已決,不想再與墨門有任何關系。這把劍,我也不會要,請你成全我。”
墨主戴上頭巾,將青絲捋到兩邊,道:“小青閑,世上最懂你的,除了你父親,可能只有我了。你看似淡薄一切,任性而為,但你內心至純至正,牽掛最多。你想拋舍,哪裡那麽容易。那藍若望,你也沒殺錯,他早年名喚藍野,做的是打家劫舍的生意, 富有之後才金盆洗手。”她看了一眼青閑,道:“至於劉南風,我既已不願再管墨門事,這個任務,也不是束縛了。不過,若哪日你去了蕩天城,當心一個叫謝楠枝的女人。她托我做這個任務,現在任務取消,她也只能來找你麻煩。”
“謝楠枝?”青閑眉頭微皺,他也不是個想惹麻煩的人,便抬頭問道:“墨主,你既不想接下任務,不接就是,為何要答應她?”
墨主微微苦笑,撥弄著自己的頭髮絲,道:“當然是我的身份被她知曉。”隨即,她又抬頭,神情恢復了輕松,道:“不過,我也要回去找回我的身份了,她的威脅,我自然可以不用再忌諱。小青閑,好好活著吧!”她說完這句,似有些傷感,便轉過身,漸行漸遠。
青閑剛想叫住她,便聽到她的聲音。
“那柄劍,你若不想用,就扔了吧。墨門,此後就不存在了。若你有機會到天涯,可以來找我,希望那時我還活著。”
此話說完,墨主的身影已消失不見,竹林裡隻留下青閑一人,周邊一片殘骸。他看著地上的墨劍,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將它拔起,擦了擦劍身的泥土,輕輕道:“你以後,就跟我吧。你以後,就叫墨鋒,如何?”
他對著墨劍自言自語,過了一會兒,他抬起了頭,望著遠方,緩緩歎了口氣。
仿佛在與自己的過去告別,又仿佛自己的人生出現了一絲變化,這種變化讓他不安,但又只能坦然面對。
“墨主啊墨主,你想離開,我又何嘗不想?”他收起墨鋒,慢慢離開了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