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神衛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退避!”
一聲聲響亮的呵斥伴隨著匆匆的腳步聲,沉重而陰森,在街頭響起,驚動無數街上的行人,
在聽到是靖神衛辦事,第一時間紛紛退讓,霎時間,大道中間隔開了一條路徑,
很快,只見浩浩蕩蕩的黑衣將士,約有三四十人,分成兩隊,身上鎧甲瑟瑟作響,寒光凜凜,手握長劍鋼刀,整體劃一令人不寒而栗,
“是靖神衛,發生什麽事了?”
“噓,小點聲,小心被抓走…”
“天啊,上一次靖神衛這樣大規模的出動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
靖神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可不低,這可是專聽令於陛下的親衛,能動用靖神衛的案子,寥寥無幾,而每一次的行動都意味著靖國要發生大變動。
“這靖神衛的方向,好像是太傅府啊!”有眼尖的百姓看到消失的隊伍,心中推測,
“不會吧,那可是太傅啊……”
“應該是巧合吧……”
很多人心中不相信,畢竟,太傅在靖國的地位太高了,無論什麽情況,眾人也不覺得那位老大人會出什麽意外。
“公子,看這樣子,怕是真出事了。”
雲禦風和柳逸陽適才也跟隨著大眾閃避到一旁,此刻壓低著聲音,眼神略有些驚異,
“恩,怕是今日的朝堂不太平吧。”柳逸陽眼神深邃的望了一眼靖神衛的方向,眯了眯眼,已經勉強看到他們直接闖入了太傅府,
周圍的議論聲也隨之漸漸興起,
“竟然真的是太傅出事了?天啊,這可是正一品大官啊!”
“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突然就……”
“莫不是通敵賣國吧,不然怎麽會這麽大陣仗?”
“會不會是貪汙受賄什麽的,我聽說,前段時間有人可以花錢買官……”
雲禦風聽完後不由得咧了咧嘴,有些佩服這些百姓的想象力,賣國?貪汙?你們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太傅?
“公子,咱們要不要插手?”
雲禦風搓了搓手掌,他可是知道那位太傅和自家殿下家長的淵源的,某種程度上說,這位太傅可是自家殿下的忠實支持者。
雖然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但顯然不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那些靖神衛雖然人數不少,個個也是沙場淬煉的好手,實力不低,但在他面前,還是嫩了點,只要公子發話,不需半盞茶的功夫,他就能把府裡的人平安帶走。
對此,雲禦風有著充分的信心,這不是自負,這是事實!
“不,情況也許沒有想象的那麽糟,你仔細聽。”
“雖然剛開始有些驚慌後的嘈雜,但並沒有爆發大的衝突,也沒有血腥味,應該只是擒拿,暫時性命無礙。”
柳逸陽示意不動,細細分析道,目前朝堂到底發生了什麽還不清楚,在雲老家屬沒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暫時沒必要將局面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當然,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
很快,便看見寬敞的太傅門前,一個個人影在靖神衛的羈押下走出,男子身上拷上了枷鎖,神情黯然,衣物有些凌亂,似有些掙扎的痕跡,
其余的婦孺也被幾名衛士壓在後面,浩浩蕩蕩的朝來時的方向而去,
就在隊伍從柳逸陽等人面前經過時,其中有一道身影吸引了柳逸陽的注意,女子約莫二十年歲,
一身簡潔的淡黃色衣衫並不華貴,姿色也只能算是一般,但穿在她身上卻顯得格外的合適,
最突出的是她身上那從容的氣質,其他人或多或少經歷此事都有些擔驚受怕,只有她,似乎渾不在意,在隊伍中別具一格,
“公子,怎麽了?”雲禦風第一時間察覺到自家殿下的異樣,緊張的問道,
柳逸陽沒有回復,而是一直盯了許久,直到看著女子的背影徐徐遠去才收回目光,時而皺眉,時而低頭思索,令他不解的是,剛才心中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他們應該從未見過才對,
以他的記憶,但凡見過面,哪怕只是匆匆一別,也該有個印象,可他想了又想,確定自己不曾和太傅府的其他人打過交道,
怪事!
而在路邊眾人好奇的打量中,最後面兩名靖神衛冷言高聲道:
“傳陛下口諭,孔賦言於朝堂之上口出狂悖,犯顏越禮,目無綱常,藐視皇威,其罪當誅,連及三族,但念其輔佐三朝,勞苦德高,朕不忍老臣悲痛,遂加特恩,
卓令其罷職去爵,流放千裡,財產充入國庫,三族之內今生不得入仕,府上等人即刻收押天牢,擇日審判!”
說完之後,兩人便在太傅府上貼上專用的封條,在眾人噤聲中闊步遠去。
直至人影完全消失,周圍的人才敢發出議論,
“這是抄家啊,府上的人全都帶走了,陛下這是雷霆震怒啊!”
“據說太傅如今近八旬高齡,如何受得了流放之苦,只怕……”
“唉,這個處罰也真是重啊,三族之內皆不得入仕,只怕太傅這一家是沒有前路嘍……”
“小點聲吧,小心被靖神衛聽到把你一起抓緊去。”
“……”
漸漸的,一層層議論聲平息了下去,人群也隨之流散,雲禦風輕輕一歎,這看似風波消散,何嘗不是一場狂瀾將起?
“走吧,回王府。”
柳逸陽也沒有心思再逛下去,徑直往回走,心事重重,隨後吩咐一句:“我要知道今日朝堂上發生了何事。”
“是!”
……
天牢
近幾年來,天牢已經很久沒有新的面孔了,自從這位正淳皇帝登基大赦天下之後,這還是首次一次性進來這麽多人。
陰森的牢房裡,寒氣直冒,冰冷的牢籠令人不勝恐慌,
兩個巨大的牢房對立而設,一邊是婦女和孩子,一邊是太傅府上的男子。
其中最小的還在繈褓當中,被一位婦人抱在懷裡,小心的搖晃著,雖然臉上沾染了些許灰塵,少了幾分端莊,
但依稀還是能看得出來不俗的姿色,眼神裡還殘留著一絲不安和驚慌失措,卻依然要給懷中的人兒傳遞著希望。
“瑤瑤,你和孩子沒事吧?剛剛沒磕著碰著吧?”
這時,對面牢房中的一名男子看著婦人和孩子緊張的說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他便是孔賦言的小兒子,孔令華,孔賦言這一生一共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其中二兒子很小的時候夭折了,長大成人的就是四個人,都在這裡。
大郎孔令言算是子承父業,雖沒有入仕,但成為一個教書先生,教人識文斷字。
三郎孔令章雖長大成人,但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時常需要吃藥養著,後面身子好了點,於是就在四郎鋪子上當個帳房先生。
唯一的大女兒孔令儀早早便出嫁了,倒是沒有嫁給多麽顯貴的人家,對這個女兒,孔賦言也是打心裡疼愛,便由著她挑了個自己中意的。
最後嫁了個八品的小縣令,也是某年的進士出身,還曾有幸聽過孔賦言講過一堂課,算是半個門生。
其中小兒子孔令華年紀最小,如今不過四十出頭,孔賦言對這個小兒子從小要求十分嚴格,寄予厚望,希望他長大入仕成為朝廷棟梁,
只可惜,隨著年歲的增長,孔令華不僅對詩文學問絲毫不感興趣,還喜歡上了商賈之道,氣的孔賦言時常在家中恨不得打死這個逆子。
不過,孔令華確實在經商方面別有一番頭腦,名震京城的浮華布行便是他的產業。
漸漸的,許是隨著年紀上去,很多事看開了,孔賦言也不再苛責這位小兒子,隨他自己搗鼓。
而對面的婦人便是他的妻子,孟浮瑤孟氏,懷中的是他們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取名孔祥。
孟氏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睡著了的孩子,輕聲道:“官人,妾身和祥兒無礙,你別擔心。”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娘,我餓。”這時旁邊一個小女孩朝身邊的婦人可憐巴巴的說道,
此話一出,眾人心中皆是黯然神傷,這個時候本該是在家裡用午膳的時候,可眼下……
女孩剛說完,旁邊的幾個長個子的孩子都吵著囊著自己餓了,要吃飯,
“覓哥兒乖,再忍忍啊,等出去了,嬸給你做南瓜餅子。”身邊年紀最大的一位婦人,鬢邊已有幾分斑白,
家中老夫人早些年便已仙去,如今掌家的便是這位孔家大郎的妻子柳氏,雖然姓柳,可和皇家不是一個姓,
慈眉善目的模樣,很快便止住了幾個孩子吵鬧的哭聲,家中的男兒見狀,心裡也不是什麽滋味。
這時,老三靠在鐵欄上,喃喃的道:
“不知阿爹如今怎麽樣了,他老人家已然上了年紀,要是關在這兒,不知受不受得了。”
眾人聽聞,目光交織著,彼此錯雜輝映,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事,家裡太爺是什麽脾氣,他們再清楚不過了,如今全家落到這般個田地,倒也不算太過意外。
“放心吧,聽靖神衛宣的旨意,這位皇帝陛下該是念著阿爹這麽些年的功勞,不會趕盡殺絕,不然,只怕那些朝臣也不會同意……”
這時,人群中一名女子恬靜的緩緩開口試圖安慰著道,
她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一臉篤定的樣子讓眾人不明白她的信心從何而來。
“玥兒,不可胡言亂語,聖意豈可任你隨意揣度?”對面的大郎臉色一變,厲喝一聲,瞪著自己這個女兒道,
如今這個地方可是天牢,說不定就有皇上的耳目,這些話其實可以隨便說的?
眼前這個膽大的女子便是他的小女兒,孔玥,說起這個女兒是既讓他驕傲又令她無奈,
她是月圓之夜降世,名字乃是阿爺親自所取,從小就跟在阿爺身邊舞文弄墨,阿爺也寵她,不僅讓她和家中的男兒一同上學,還經常給她開小灶,
家裡人都說,老太爺是把對四郎的的心思都放在玥哥身上了,事實也確實如此,在老太爺的培養下,琴棋書畫這妮子樣樣都會,
唯一的缺點就是她每門都不精湛,學到差不多了,便被其他的花樣給吸引去了。
本來有這樣一位勤奮好學,聰明機靈的女兒本是一件幸事,可這個女兒怪就怪在,這麽大的人了,硬是不願嫁人,
每次和她一提這事,就說什麽願意陪在太爺身邊侍奉,將老人哄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怎的,老爺子還就真沒提起這事兒,
一直耽擱著,如今女兒都二十有四了,換別家的女兒,孩子都滿地跑了,她倒好,平日不是在家裡看書就是去外面賞春,別提多悠閑了,
只是急壞了他們當爹當娘的人啊,他們每次和阿爹提起這事,阿爹總是說姻緣自由天注定,不必強求。
現在倒好,難不成姻緣現在還會自己跑到牢裡來?
哐!
一聲響亮的敲擊聲猛地在眾人心中炸開,眾人抬頭朝方向望去,皆是瞳孔一縮,失聲道:
“爹!”
“父親!您怎麽樣…”
“祖父,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