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裡卻是有一道菜聞名遐邇——扣肉。
據說,是某位被貶下凡的文華殿大學士蘇某人曾寓居於此時,誤打誤撞曾做出來的。
其味鮮美,既有豚之厚重、又兼之梅乾酸澀開胃和雪菜的清凜,蒸煮出來更是不似尋常農戶家裡的那種腥臊氣,甚得民間百姓喜歡。
據說,這是蘇大人遺著《菜根譚記》中頭的三甲名菜!
就連皇帝都很喜歡呢!
可,同樣一碟上好的眉山扣肉此時卻擺在小院的雨台內一直放著,毫無熱氣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又是放了整夜。
雨台是圍廊而建的,凹口的三間木房正對著中心的湖水和亭子,烏木沉香的木色宛如幾副棺木一樣沉寂,從不遠處看上去毫無生氣。
“吱呀”一聲,北面木門被推開,一個粗布衣衫的白淨丫頭提著籃子鑽進來,鞋尖兒上還沾著不少顏色不一的泥土。
利落的關嚴實吱吱作響的門扉,施施然來到最裡間的正屋前,撣了撣身上,就兀自朝著“亭軒雅致”牌匾下的黑窟窿喊到:
“丫兒姐,我回來咧!還困覺啊?”
半晌,也沒得到回應。
丫頭也不意外,只是自顧自的蹲下身熟稔地抄起台子上的碗筷往嘴裡塞,一邊吃還一邊喋喋不休的抱怨到:
“怎又個剩咧?”
“這白米留著也就罷了,可這是啥呀?”
“這是個肉咧!肉咧!這也能剩下?”
“當年老爺子把俺從‘死人鍋’裡撈出來時,啷個俺曉得要吃肉咧!怎能這樣糟蹋了?”
“秀才走著大路前怎說來著?抱什麽物來著?”
“浪費!對!就是浪費!”
“俺一個伺候人的賤丫頭都知道了,可為啥你這個主子就這麽不懂事兒咧?”
“唉……”
“哥兒姐同我說了:小姐你就是淒寒體虛,不好好吃飯可不行!”
“俺知道,小姐你心理苦!可哥兒姐也同俺說教了幾句,讓俺不能慣著你,哪怕是掰也得把你的嘴掰開吃上兩口熱乎的,這樣身子才會好!”
“要不然,等老夫子在來咱家的時候就又要讓俺成日熬那苦藥了!”
“所以,俺才每天三不停地往山下跑好幾趟,啥都給你預備著!生怕老爺和哥兒姐兒怪罪下來月錢又沒了!”
“喏,給你買的!”
丫頭絮絮叨叨,邊把餐碟裡的殘羹冷炙塞進嘴裡邊數落人,足足半個時辰過去竟沒有被噎到!
還順道把一個嶄新的食盒從籃子裡掏出來,順手就放在了黑黢黢的門檻兒裡。
也不等裡面躲著的人是不是被吵著了,依然自顧自的把一大盤子扣肉和兩碗白米飯囫圇進嘴裡。
一時間,整個院子裡就只剩下上下唇齒碰撞的“”吧唧、吧唧”聲響。
就這麽沉默著,許久,都沒有其他人發出任何聲響。
一切,宛若這孤峰,宛若這真正的眉山一樣……
驀地,一縷微風吹過院外移栽過來的那片梅林,也吹進了木屋裡……
“咳咳、咳咳、咳……”
躲在黑暗深處的人影終於動了,劇烈的咳嗽聲似乎像一把隨時能割斷喉嚨的匕首,反覆的摩擦著披頭散發女人的脖子!
“呀!啷個咧?小姐,莫嚇我哦!到底啷個咧?”
丫頭再也顧不得剛剛那碗裡的幾片肥瘦相間的白肉,一個縱躍直接沒入了屋子裡!
“咳咳、咳咳!”
“我沒事兒,八月,看看外面吧!”主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期待著什麽。
“看、看、看,每這樣都叫我看,有啥子可…看…”
丫頭八月再次暴躁的蹚出屋子,可話到嘴邊兒,竟怔住了半晌……
“小姐!”
“嗯”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