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晨林精於人情世故,有她斡旋眾人很快便熟絡起來,一起籌劃衣食住行、百廢待興的事務。
了解了異落山的情況,眾人神色各異。有人歡喜有人愁,還有人夜不能寐在月色裡來回盤算。
西風樓裡,梅歐黛拿出避塵丹一口悶了下去,羅侯說的痛楚她毫不在意。
丹藥入腹,像星火點燃草原一樣。梅歐黛隻覺熱火焚身刺痛難當,像被人潑了一盆熱水,又像無數細針扎在身上。
不適感隨著劇痛而來,讓她幾近崩潰,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扒下來。
她胡亂掙扎低聲哀嚎,讓自己好受些,痛楚一陣一陣仿若驚潮拍岸,她咬著牙哼嗞哼嗞的呼氣。
身體劇烈抽搐,汗水沿著面頰滴落,視線一片模糊,連神志都恍惚了!
失禁的體液混著汙垢和血跡把屋裡弄得臭氣熏天,幸好其他人還在山門前議事,不然非要被她這陣仗嚇壞不可。
不知過了多久,痛楚漸漸平息,劫後余生的喜悅讓梅歐黛如釋重負。
下半身濕漉漉、黏糊糊的,散發著難言的惡臭。身上蓋了厚厚的汙漬,油兮兮臭熏熏的讓人幾欲作嘔。
梅歐黛翻身起來胡亂收拾了一下,只是這屋太邋遢了,收拾來收拾去還是髒亂不堪、惡臭熏天。
想到某個人來回咆哮的嘴臉,她頭痛不已,強撐著身子往溪邊走去。
泡在水裡,梅歐黛隻覺周身舒坦如獲新生一樣。只是苦了水裡的魚兒,肚子翻白死不瞑目。
梅歐黛翻轉手掌感受身體的變化,灰白色死氣淡去了許多,身體輕盈氣血通泰,更奇異的是她對魔力的感知和操縱能力提高了。
張手虛探便有滾滾黑煙盈溢,抓了一條小魚回來。她用力一抓,黑煙猛然勒緊把活蹦亂跳的小魚生生捏爆。
痛有所值讓梅歐黛對羅侯的怨懟少了幾分,想到屋裡的邋遢和惡臭她又連忙趕回來收拾。她本不在意這些東西,但她很討厭某個人拿這些東西來回說教。
聽雨樓上,羅侯露出了老父親般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和這些人的緣法在哪?冥冥之中有些玄之又玄的東西牽引著一切,他也不過是那條繩上的一隻螞蚱而已。
緣法如期而至,萬象隨之興發,他期待身邊的事物能有光明的未來。
次日清晨,米奈早早便來問安了,羅侯給她一盒黑乎乎的藥膏讓她去珍寶塔買糧。
這玩意黑不溜秋氣味怪異,也不知有啥用,真能換到米糧嗎?她隻好跟商容請教,饒是商容見多識廣也弄不清這黑色藥膏的來歷。
看著米奈單純可愛的模樣,商容忍不住搭話,兩人很快就熟絡起來。
米奈總是主人長主人短的,誇他俊秀好看,誇他心地善良,聽得牧黃塵直翻白眼。
山腳下,奴隸點卯。
博羅子在一旁看著,滿滿都是嫌棄。
沒有工匠建什麽房子?青鐮說這房子是特意建給奴隸住的,奴隸要什麽房子?有些窩棚不就夠了嗎?
見他唉聲歎氣,禮成學笑道:“博老可是覺得這些奴隸不堪大用?”
博羅子應道:“沒有土木玉石,沒有工匠器具,這要如何搭建房子?給奴隸住的房子,建好了鋪張浪費亂了尊卑,建差了壞我名聲,真是為難我也......”
禮成學笑道:“我倒覺得此舉甚好!”
“哦?”博羅子好奇道:“學老說說看!”
禮成學肅容道:“大荒傳承萬年,奴隸的待遇和牲畜無異,然則千萬年裡奴隸為大荒付出的血汗早已勝過許多蠹蟲。若是博老能為他們打造一處安身立命之所,他們世代都會感激博老的功德,此乃萬世功業,博老當用心才是。”
博羅子微微一愣,建造超級大都,能禦敵城堡之外,護佑萬民生息,屹立風雨中千年不倒,為後世傳唱,這才是萬世功業。
怎麽給奴隸搭個窩也成了萬世功業呢?不過禮成學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如果一件事情能造福千秋萬代,被世人稱頌,那也是功德無量。
博羅子撚著胡須道:“學老的友愛禮法可想好了?”
禮成學笑道:“早有腹稿,下午便可交差了。”
觀廣知捧場道:“敢問學老,這禮法能否借與我等一觀?”
禮成學笑道:“有何不可!諸位能提點一二老夫不勝歡欣!”
“學老過謙了!”
“是哈!”......
幾個老頭子在那溜須拍馬,互相吹捧,看得青鐮格外不爽。
日落時分,幾人備好書卷跟著青鐮上山。山門裡大陣周轉處處都是磅礴的魔法之力,把幾個老家夥嚇得心驚肉跳。
青鐮有心使壞,在山門前就下了坐騎,讓幾個老頭子走了十裡山路,累得氣喘籲籲。
院門前,老家夥們四處張望。
他們萬萬沒想到異族人竟然生活在這麽雅致的竹苑裡。尤其是博羅子,愣愣的看著竹屋,被其獨特的工藝深深吸引了。
鹿晨林款款走來,揖禮道:“幾位老先生,請進!”
老家夥們一一回禮魚貫而入,在池塘邊坐下。眾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在羅侯面前收斂了許多。
“大人!”
青鐮揖身行禮,把老家夥們準備好的文書奉上。
羅侯看了一眼,皺眉道:“博羅子!”
博羅子還在看著竹屋發呆呢!觀廣知掐了他一把他才醒悟過來,揖禮道:“大士請吩咐!”
“我要的是房子不是布包,你那麽大名頭,憋了兩天就憋出這麽一個玩意兒?”
博羅子揖禮道:“大士且聽我說,給奴隸造房子不能亂了尊卑,又要給他們遮風擋雨,這布包正好合適。造價不高易於攜帶,還可以傳給他人,再合適不過了!”
羅侯認真道:“你的布包和草原氈房相似,雖實用卻不適合我山水部,你且看好了!”
羅侯單手掐訣在地上刨了一個尺許大小的坑口,然後填入石墩泥漿造就坎牆,再以木板為護充填黏土打造山牆。牆面留有齒槽,可插入墩梁棕柱,頂上蓋滿塔櫞,鋪上黏土燒製的瓦片。一個尺許大小的迷你瓦房就這樣出現在眾人跟前。
博羅子看呆了,圍著瓦房來回打量,他還沒見過這麽奇異的房子。
觀廣知也是兩眼放光,他見過靈族的樹屋,山君族的岩洞,烏族的石樓,捷樓族的瓦窯......這等泥瓦房他也是頭回看到。
他好奇道:“牢固嗎?”。
博羅子敲了敲牆面肯定道:“經得起風吹雨打,若是砌得厚些虎豹豺狼也能防住,只是......”
“只是什麽?”
博羅子看了羅侯一眼, 低聲道:“這玩意需要人力、工藝、土木,能造不能移,若是給族人使用倒還罷了,給奴隸用就太......”
羅侯在一旁冷冷道:“你倆嘀咕完了麽?”
博羅子揖手道:“大士,我等看明白了,只是這泥房能造不能移,若是奴隸遷徙可如何是好?”
羅侯答非所問:“屋子長寬三丈,在山腳下搭造百座,然後外出十裡在地圖標記點上各建百座。”
博羅子接過地圖,看見上邊標注的九個紅點為難道:“大士要建千戶泥瓦房?”
羅侯冷冷道:“隻管督造就是,莫要囉嗦!”
青鐮忽然插話道:“大人,建房子需要不少人手,可這些巫婆子天天都在找人吃,只怕十天半月後我們就沒有奴隸可用了!”
被人指著鼻子控訴,巫婆們神色不善,瞪著青鐮罵道:“你這鳥人胡說什麽?我們是在執行大人的命令!”。
羅侯眉頭微蹙,喝道:“西瑞婭、梅歐黛、路黛娜!”
路黛娜道了聲:“在!”
西瑞婭還是憨憨道:“幹嘛?”
“乾你大爺!”羅侯氣道:“路黛娜還知道學規矩,你跟我那麽久一點長進都沒有!”
西瑞婭哼唧兩下卻是不敢再頂嘴了。
“奴隸那邊不用你們管了,你們去後山三十裡處建造一座牢獄,誰不聽話就關進去責罰!”
路黛娜揖禮受命,梅歐黛直接往外走,西瑞婭去招呼她的姐妹,巫婆們我行我素的做派讓老家夥們詫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