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第一次議事,各部司職齊聚一堂氣象一新。
羅侯袖子一擺,正色道:“時間不等人,你們有事直說!”
觀廣知輕咳一聲,揖禮道:“大人,三萬畝良田已開墾完成,只是開春在即這糧苗和藥苗可買不著啊!”
“無妨!此事已有安排,耐心等著便是!倒是藥爐、鐵器坊、木坊、織坊那些作坊你可建好了?”
觀廣知揖手道:“都是泥瓦房改建的,早已安排妥當,人手也已選好,可以開工了!”
羅侯點頭道:“乾得不錯,用心維持下去!”
觀廣知揖禮稱是,安心坐了回去。
龜齡高對泠諳使了個眼色,泠諳起身道:“大人,三江族三十萬部眾已休整待命,大人如有差遣,隨時都能指派人手。”
羅侯平靜道:“無需請命,所有人都有任務,等著便是。”
他這麽一說好幾人又坐回去了。
眼見眾人安靜下來,羅侯吩咐道:“善水堂、照見堂、三江族何在?”
鹿晨林、禮成學和三江族諸人都站了出來,揖禮道:“在!”
“命小鹿為正使,禮成學為副使,盤非任衛隊隊正,從三江族裡點撥三千青壯,明日出使羽族!”
“是!”鹿晨林揖禮受命,禮成學心有疑慮也只能等議會結束了,至於盤非,因三江族只有三個席位,來的是龜齡高、泠諳和謝紅衣三人,還得讓他們回去商量才行。
幾人領命之後羅侯又吩咐道:“春秋學宮諸位何在?”
謝紅衣撓了撓小胖手,跟著古明和花夫人站了出來,揖禮道:“在!”
“學宮開學在即,命你們加派人手增建千戶泥瓦房,登記造冊,供學宮弟子寄宿安身。”
增建千戶泥瓦房?我們有這麽多弟子嗎?古明還沒來得及勸諫就被羅侯壓了下來。
“速速操辦,不得有誤!”
幾人眉頭微蹙,隻得揖禮稱是!
“萬秀樓何在?”
“在!”商容和米奈、泠諳起身揖禮。
“學宮東出三十裡,建瓦房千戶,登記造冊,供外來人居住!酒館茶樓一應俱全,再挑選知客百人做向導之用!”
大人這動作有點大啊!問題是整個山水部都沒有多少外來人,這聲勢浩大的要做什麽?
商容苦著臉道:“大人,我們都沒有什麽外來人,要知客何用?而且家中用度不夠了!”
羅侯擺手道:“無妨!拍賣會一開,財源滾滾來!”
拍賣會也掙不了那麽多錢吧?大人四處建房子,又是種地又是作坊的,都快花完三百萬財帛了!還有一萬多奴隸吃吃喝喝,不變賣家當都撐不到下次拍賣會啊!
羅侯看她一臉愁苦的模樣,寬慰道:“放心去做,信我!”
商容咬了咬牙,揖禮受命。
“建業諸人何在?”
博羅子、風葉揖禮道:“在!”
“剛才交代的兩千戶泥瓦房優先完成,其余諸事暫緩!”
兩人有些詫異,揖禮道:“是!”
“還有事否?”
聽得羅侯發問,青鐮和牧黃塵對視一眼,揖禮道:“大人,角鬥場裡還有五千惡奴,不服管教且凶悍異常,已關押了許久,請大人發落!”
羅侯反問道:“你們可有主意?”
青鐮躊躇半晌,咬牙道:“未免養虎為患,不如將他們賣了換些銀錢!”
這些人日漸凶悍根本壓不住,勢如騎虎!與其等著他們造反還不如把他們賣了換點銀子呢!
羅侯搖了搖頭,歎氣道:“買賣人口非我所願,且先關著吧!大不了放他們離開就是了!”
這……未免太孬了吧!連幾個惡奴都管不了,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嗎?那樣還不如賣了好呢!
“小鹿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鹿晨林心事重重的坐著,等眾人離開後才揖禮道:“主人,借千裡河廊一事婢子心中實在沒底,主人可有指教?”
羅侯無奈道:“讓你出使羽族又不是讓你生孩子,看把你難的!”
鹿晨林可笑不出來,她寧願生孩子也不想搞砸了這個差事!
“既如此我便指點你兩句,你且記好了!”
鹿晨林心頭一松,期待道:“請主人吩咐!”
“其一:不管成與不成,十天之內必須回來!”
這……從異落山趕去圖蘭最快也得七八天,十天之內回來豈不是沒有什麽商談的時間嗎?
“其二:大荒洲我無敵!”羅侯說得無比自信,讓鹿晨林恍惚了好久。
這算什麽指點?鹿晨林像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琢磨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隻好把觀廣知等人請來了。
觀廣知聽了先是眼皮一跳,然後坐那沉吟不語,讓眾人鬧心不已。
博羅子等了半天不耐煩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觀廣知正襟危坐,搖頭道:“我也想不明白!”
事關羽族,這老東西還在那磨磨蹭蹭的,讓青鐮好生煩躁,怒道:“哪想不明白,說痛快點!”
觀廣知也煩啊!手頭一堆破事都忙不過來呢!這些人還把他使喚來使喚去的。要是小事倒還罷了,偏偏又是揣測大人的心思。
且不說大人的心思有多難猜!你要猜錯了會被眾人記恨,說你誤導他們;要是猜對了也被眾人忌憚,說你心思深重。橫豎都不討好!自己當初怎麽就幹了這種蠢事!
觀廣知把自己臭罵一頓,板著臉道:“老夫也就猜一猜,你們可別亂說出去!”
“你痛快點!說!”
眾人眼巴巴的等了半天早就不耐煩了!
觀廣知唔了一聲,小聲嘀咕道:“大人就不想把這事辦成了!”
“什麽?”
“你大聲點會死啊!”
眾人勃然大怒,十幾個人圍桌而坐,最近的也在三尺開外,他這聲音比蚊子還小能聽清才怪了。
觀廣知欲哭無淚,讓人把門關起來小聲道:“大人就不想把這事辦成了!”
“為……為什麽?”
鹿晨林懵圈不已,如果主人不想辦成這件事,自己越使勁不是越和主人對著乾嗎?
觀廣知壓低聲音道:“大人應該是想對羽族下手!”
“你確定?”青鐮握緊大禮劍,神色不善。
觀廣知連忙搖頭,乾脆道:“我不確定!”
“那你憑什麽說大人不想把這事辦成了?”
青鐮的質問也是觀廣知想不明白的地方。山水部雖然有大人坐鎮,可實力和羽族差了十萬八千裡,根本沒有和羽族對抗的底氣,所以不會存在攻打羽族的說法。
可出使羽族借千裡河廊,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大人高瞻遠矚不可能看不到這點。
所以出使羽族只是個幌子,大人真正的謀劃應該在別的地方,內中隱情就不是他能猜得到的了。
觀廣知別無他法,把自己的猜測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讓他們自己去琢磨吧!
青鐮心中憂慮,不解道:“出使羽族只是個幌子?那大人真正的謀劃到底在哪?”
觀廣知鼻子一哼,不悅道:“我哪知道!不如你去問問大人,看他會不會告訴你?”
青鐮一陣氣結,出使羽族這件事她也是剛知道的。她本以為是件好事,哪怕借不來千裡河廊也能跟羽族搞好關系!她還在心中竊喜,認為借不來才好,或許還能讓大人對羽族低個頭。
哪成想大人故意使壞,居然在背地裡算計他們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這件事和羽族有沒有關系,是好事還是壞事。
盤非是個直性子,他嗡聲道:“如果大人真的要和羽族開打呢?”
青鐮白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看見博羅子拍桌道:“那我第一個上,怕他個鳥!”
青鐮眉頭一挑,長刀對著博羅子指去。不料風葉和花夫人站了出來,笑吟吟的看著她。
這兩人都是通照之下頂尖的存在,哪會怕她一個煉血境的小丫頭。就算花夫人還抱著個喝奶的女娃娃,對付她也是輕而易舉。
山水部除了大人之外只有謝紅衣能和這兩人較勁,其他人都不行。
有人撐腰的感覺真好!博羅子嘿嘿一笑,兩手叉腰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
其他人出來勸說兩句呼啦散場,等人走了之後青鐮癱坐在椅子上,深感疲憊。
山水部裡各族混居。
三江族有三十萬部眾,還有謝紅衣這種大高手坐鎮,聲勢無二。若不是大人壓著只怕這裡早就成了三江族的天下了。
捷樓族本來勢弱,全靠博羅子帶著一千部眾賣血汗賣力氣才爭得一席之地。花夫人的到來讓他們有種苦盡甘來的反轉,就算三江族也得對他們客客氣氣的。
靈族呢?善水堂裡坐著鹿晨林,安定門裡坐著牧黃塵,一文一武兩邊都有話語權,沒人會跟他們為難。
後族那邊,萬秀樓是大人的錢袋子,也是他們的衣食父母;禮成學的照見堂約束著眾人的言行舉止, 古明的役事宮更是把各族晉升之路卡得死死地,雖然沒有修為高深的人坐鎮,但誰敢去得罪他們?
至於觀廣知,靈族後族血脈各佔一半,向哪也不會向著羽族啊!
她在眾生堂看似風光,卻已成為眾矢之的。
大人對米奈的疼愛肉眼可見,沒事就摟在懷裡摸摸頭捏捏臉。大人對鹿晨林也是喜歡得緊,整天小鹿長小鹿短的,就沒喊過全名,那個親昵讓人惡心又羨慕。
自己在大人心中的份量怕是連那幾個老巫婆都不如吧!大人都指點那群巫婆幾百次了,可大人關照過自己幾回啊?
她有點想哭!
自己像個聽話懂事的孩子,每天兢兢業業,直面惡奴們的穢言穢語,直面眾人的斤斤計較,看似勞苦功高風光霽月,卻也被大人放養在一旁,不疼不愛自生自滅。
可惜眼下沒有退路了!
三江族橫叉一杠,捷樓族強勢崛起,靈族平穩上升,後族如日中天。
羽族沒有修為高深的人坐鎮,也沒有萬秀樓、照見堂那種關鍵司職,上千族人只能在夾縫中生存。
眾矢之的又能怎樣?她能把眾生堂讓出來嗎?如果眾生堂都保不住了上千族人要如何安身?
哭哭啼啼於事無補,青鐮抹乾淚痕握緊長刀!
眾矢之的又能怎樣?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退讓半步。
她秀眉倒豎長刀劈砍,把身前的桌子劈成兩半,嚇了門口侍女一跳。
青鐮抬頭起身,提刀出門,身上哪還有半點淒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