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神 第14章 故事

盧霖問道“你這手環哪裡來的?我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魏谷傲然道“熟悉?我可跟你講這手環絕世僅有這一件而已，你可別給我來這一套翻臉不認人的打算。”

盧霖嘖嘖道“還絕世一件，給我說說這是什麽珍惜材質所打造?讓我好生漲漲世面。”

瞬間盧霖一呆，材質！難怪如此熟悉，魏谷那一對指虎不就是乳白色嗎?當時自己還給它們起了個名字叫白蓮花，如果兩者是相同材質，自己手上這串手環如果要說絕世僅有也不為過。

魏谷開心的看著手中串在一起的石子，嘖嘖稱奇，一共十七顆，剛好對應自己現在的年齡，石子色彩斑斕光滑透亮，大小形狀都相差不多，顯然是精心打磨了一番。

盧霖問道“好看吧。”

魏谷傻傻的嘿嘿一笑，將手環帶在手中，盧霖覺的好笑，嗔道“哪有人送骨頭做的飾品的?”

魏谷一個鯉魚打挺，說道“那我給你找點石子去。”說完就脫鞋走向湖邊。

盧霖等他走遠，就準備偷拿魏谷的鞋子給他藏起來，魏谷不忘說道“如果看中本少俠的鞋子，盡管拿走。”

瞬間中了激將法的盧霖聽後，哼了一聲，道“你那臭鞋，倒貼錢都沒人要。”

魏谷還果真在湖岸邊翻找起來，盧霖坐起來就呆呆的看著遠處湖景，沒一會魏谷提著一隻烏龜過來，放在青草地上，在她眼前揮了揮手，道“王八。”

回過神來的盧霖伸手就要掐他，魏谷趕忙指了指青草地上，盧霖一低頭，不遠處一隻烏龜正探頭探腦的四處張望，魏谷嘿嘿笑道“這不比石子好多了，還能吃呢。”

盧霖把手一伸，道“那你還我！”

魏谷立馬轉移話題，問道“還有沒有想去哪裡玩的地方?”

盧霖說道“今天你生日，你做主。”

魏谷不假思索道“我都走遍了，沒有想去的地方。”

盧霖下吧靠著腿腕，心情不好，道“所以想出去走走嗎?”

魏谷愣住，坐到盧霖身邊，小聲問道“你知道了啊?”

盧霖抬頭笑著看向他，問道“多久走?準備去哪裡?”

“馭善寺，後天就走。”魏谷躺下，深出一口氣。

“哦。”盧霖也躺下，兩人久久無言。

一個黑衣中年人從林中走出，站在林中小路口，和上次藏書閣一樣，站在一邊不說話不離開，魏谷發現後只是擺了擺手，黑衣人便將手中信紙吞入口中，轉身離開。

盧霖問道“又有人來刺殺你?”

魏谷回道“差不多吧。”

魏谷見盧霖又沉默，問道“聽聽我的故事。”

盧霖心情好轉，道“好啊。”

“五歲的時候，聽說拍賣場哪裡有許多精奇古物，稀世至寶和奇珍異獸，於是我帶著大把錢財去了拍賣場，年少不懂事，但凡出了一件能看的上眼的拍品，無論價格多少就立馬拍下，然後就被讓當傻子坑，只要我出價，就有人跟，加的不多也怕我不加價，但也得罪了不少真正想要拍品的人，出來時因為拍的物品太多，讓拍賣場給我送到城主府中，所以手中一件拍物沒拿，錢財也被用了七七八八，回去時依舊被截殺，我身邊十六個護衛，兩個重傷，十一個身死，服侍的下人除了車內照顧我的侍女外，無一存活，我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面的動靜嚇得哇哇大哭，身邊的那個年紀不大的侍女也跟著哭，後來余潘來了，我才敢走出馬車，那是我第一次見死人，也是我第一次嘔吐。”

那一日孩童時的魏谷撲在柳春栗懷裡哭了很久，柳春栗抱著魏谷輕輕安撫，等魏谷情緒穩定後，柳春栗抱著魏谷問道“害怕嗎?”

小魏谷淚眼婆娑，不停點頭，柳春栗又問“受傷了嗎?”

小魏谷搖頭，柳春栗仔細看了一遍魏谷全身後，再問道“小米生氣嗎?”

小魏谷使勁點頭，柳春栗問道“為什麽生氣呢?”

小魏谷說道“因為他們在做壞事！”

柳春栗摸了摸魏谷小腦袋道“那你傷心難過嗎?”

小魏谷皺眉癟嘴回道“傷心。”

柳春栗問道“為什麽傷心呢?”

小魏谷道“因為生氣，他們都是壞人想要欺負我。”

柳春栗輕輕將魏谷從懷裡放下，拉著他的小手走向門外，兩人來到那十一具屍體邊，魏谷想要後退，不願意過去，柳春栗抱起魏谷道“娘在呢，不怕。”

十一具屍體被白布遮住，魏谷縮在柳春栗懷裡，害怕不已，柳春栗就抱著他一直站在那裡，不久門外傳來哭聲，一個個人影跑進，有老人，有小孩，有女人，有男人，他們臉上都布滿淚痕，去將那一張張白布掀起辨認，然後匍匐在屍體前痛哭哀嚎。

柳春栗將魏谷臉正對著那些人，問道“你認識這些躺在白布下的人嗎?”

小魏谷搖頭想要偏移視線，柳春栗卻靠近一具屍體，柳春栗讓魏谷看一眼，魏谷不敢，柳春栗溫柔安慰，魏谷終於敢回頭看了一眼，那人面容清晰慘白，柳春栗又問道“見過這個人嗎?”

魏谷點頭想要拉著柳春栗離開，柳春栗也不在繼續，帶著魏谷離開不遠，她蹲下身子認真的看著魏谷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會躺在那裡嗎?”

魏谷點頭難過的回答道“為了保護我。”

柳春栗讓他抬起頭看著自己，鄭重說道“對，他們都是為了保護你才會躺在那些白布下面的，娘不會強迫你現在就去適應這些，但你要知道這些人，你不應該去害怕，也沒有理由去害怕。”

柳春栗看著魏谷眼神開始從之前的畏懼變的平緩，她繼續道“那你看見那些保護你的人周圍的那些親朋好友了嗎?”

魏谷點頭“嗯，他們都在哭，他們很難過。”

“對，他們很傷心，因為這些人都是他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就像娘的小米一樣，但小米以後要變成父親一樣偉大的城主，保護城中那些擁護相信自己的民眾…”柳春栗說道。

魏谷道“嗯，我會和爹一樣，變成一個非常厲害的大人，然後不讓人們欺負他們。”

魏谷又問道“我在拍賣場哪裡買了好多厲害的東西，能都給他們嗎?”

柳春栗點點頭露出微笑，摸了摸魏谷的腦袋，她其實想告訴魏谷，或許可以分一點傷心在那些保護自己的侍衛身上，多一點生氣在那些傷害了自己侍衛的人身上……

魏谷回憶，又說起了第二個故事。

十一歲的時候，魏谷在余潘忽悠下走過了一個山間的吊橋，還沒走上吊橋，就看見對面有個柴夫，正拿著一把小斧砍著一顆兩人才能環抱的大樹，當時魏谷隻覺得好笑，覺得柴夫莫非是個傻子，山夫看著魏谷笑，他也就跟著笑。

魏谷就問他“你笑什麽?”

柴夫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說“砍點木材回家當柴火燒。”

魏谷樂了，道“你砍木材，怎不找枯木或者枝丫砍，地上也有這麽多木材，隨便一撿滿地都是。”

柴夫也樂了，道“你是不是好奇我砍這顆樹的意義何在嗎?費時費力的。”

魏谷點頭，然後柴夫繼續揮斧砍樹，卻沒砍中，只見那斧頭從他手中脫手而出，旋轉間劈中魏谷後面吊橋的木樁，隨後吊橋的木樁上綁繩斷裂，吊橋一端失重傾斜。

那柴夫咧嘴一笑又從腰間拿出一把開路鐮刀，，魏谷頓時毛骨悚然，暗道大事不好，柴夫一聲口哨，一隻匍匐在草中已久的獵犬飛撲出來。

魏谷直接罵娘，向後面吊橋跑去，吊橋本就被柴夫飛出的斧頭砍掉一端固定的繩子，此時只有三個木樁在支撐，沒等魏谷跑上吊橋，余潘已經陰沉著臉站在吊橋對面，那個柴夫也立馬又吹了一聲口哨，召回獵犬，嘴裡喊著“少城主，不要跑了，自己人自己人，吊橋危險。”

吊橋不長才十多米，吊橋下面有二十來米高，下面有條小河，魏谷還是不放心想要繼續跑，被對面余潘呵斥住，柴夫也跟了上來，將斷繩接起後，才讓魏谷過去。

對面接到魏谷的余潘，直接一記掃腿踢中魏谷屁股，冷冷道“這麽多次暗殺，也沒長點記性。”

魏谷吃痛，捂住屁股憤憤不平道“不是你讓我過去的嗎?”

余潘冷笑“我讓你不走吊橋，直接跳下去你跳嗎?”

魏谷翻了個白眼，余潘直接用兩指關節敲在他腦袋上，然後咚的一響。

魏谷捂屁股的手又立馬捂住頭，哎呀一聲，想要離余潘遠點，反而被余潘一把提住，讓他扎著馬步，聽他複盤。

余潘不急不忙的說道“能犯得錯誤犯了一個遍，鑰要是真要殺你，你死了一萬遍了。”

“手斧砍大樹， 我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顯眼的位置，讓你沒過吊橋前就能瞅見，後面柴夫又拿出鐮刀叫出獵犬，淨是死局，知道我也跟來了也不知道呼救，還往吊橋上跑，要你死第一斧就應該招呼上你脖子了。”余潘一邊給魏谷增加負重，一邊嘲諷道。

……

魏谷緬懷道“余潘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在我身邊，一邊給將我安排進他設的死局中，一邊又給我解決別人給我設的死局，我記的最清楚的一件事，被人襲殺時，許多人為了保護我不斷奔跑躲藏，卻因為我的哭鬧，導致許多不該死的人死了…”

魏谷停頓了一會道“後來上了蒙館，余潘就總會給我許多我喜歡或者不喜歡的玩物帶去蒙館，然後只要我偷偷玩了，蒙館的老師就會讓我一一擺在桌面，一個一個點去問我玩的那個，當點到我玩的那個或者喜歡的那個玩具時，我就會害怕老師拿走，露出一些反常的表情，導致都被沒收，長久以往我就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

盧霖安安靜靜的聽著，魏谷又笑道“你不是說我是個泥人嗎?”

魏谷盯著盧霖說道“余潘曾經和我說過，憤怒的表情會讓敵人更加得意，所以我得將憤怒藏在心中，而傷心會讓外人抓住我的軟肋，所以也得隱藏，我不是泥人，所以我出去後，也會想你，現在沒出去也很舍不得你，但我藏的很好。”

盧霖看著本來一本正經的魏谷，突然說起最後一句話的笑容，不由的臉紅，呸了一聲，轉身離開道“要到飯點了。”

魏谷哈哈一笑也立馬跟上，這次都不用自己軟磨硬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