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嘴:“理解你,憑什麽?誰又來理解我們呢……”
“我理解!”
出人意料的,女人卻不再癲狂,氣息收斂,變作一副弦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模樣,她朱唇親啟,仿佛在向摯友傾訴衷腸。
葉饒踉蹌退後兩步,他確信這個活了六百年的殺人狂魔精神有些不正常,看似美麗的外表下隱藏著極為割裂的靈魂。
“我當然理解你們!”女人繼續感慨,“生靈,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奇跡!對於身為奇跡的你們,本座不僅理解,甚至給予了你們萬分的尊重!你難道沒有察覺到嗎?”
“你……”葉饒胸膛起伏,很想罵娘,但最後欲言又止。
“你可能不信,但我必須辯駁!”女人臉上浮現崇高的神色,“本座以道紋發誓,在望玄村這麽多年來,我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浪費!我將符合要求的生靈用秘法熔煉,製成了最為神聖的長生道紋!開辟了一條全新的長生大道!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濫殺無辜的行徑。甚至,我還給犧牲的生靈立了碑,用作紀念!所以,你怎能說我不理解你們?”
葉饒啞口無言,並非是他不想辯駁,只是此女之說辭無恥且喪心病狂到了極點,口舌之爭已無意義。他縱然再巧舌如簧也難逃與李伯他們一般的命運。
可葉饒仍心有不甘。
世界大嗎?他不知道,他連清河縣都沒走出去過。但面前這個女人,有飛天遁地的本領,活了六百年,卻仍對世界戀戀不舍,說明世界大極了,就像鳥兒必須喜愛寬廣的天空,對再富麗堂皇的鳥籠也提不起興趣。
世界那麽大,為什麽非得是望玄村?為什麽非得是他們?
“為何……非得是望玄村呢?”
葉饒失神呢喃。
女子聞言,眺望遠方,沿著來時的方向。看了一陣,她似乎心情很好,向葉饒笑道:“看來時間還很充裕,與你分說一二倒也無妨。”
迎著葉饒的目光,女子為他揭開一道又一道的帷幕:
“先前你說自己沒仙緣,其實是不盡然對。望玄村的每一個村民,身上都有著不小的仙緣。”
“因為,你們全然是仙種。”
“仙種?”
“簡而言之,就是修仙者的後裔。”女子彎腰撿起一塊平整的石頭,打起水漂,“凡人習古字,煉道紋,納藏己身,才能吸收天地靈氣,才能化凡登仙。這是一種激烈的蛻變,激烈到修仙者與凡人之間甚至產生了生殖隔離,形成了根本的區別。”
“生殖隔離又是什麽?”
“人入了狗,或者狗入了人,你覺得會有子嗣產生嗎?”女子臉不紅心不跳。
葉饒一愣,瞬間會意,但仍然面色古怪:“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僅修仙者與凡人有種的區別,高階修仙者與低階修仙者亦有種的區別。甚至同階修仙者因修習的道紋法不同,也會有生殖隔離。靈氣賦予修士力量,同時也改造著他們的本質,兩個看似相同的人形修士之間的差距,遠比人和狗,甚至說人和小麥之間差得多。因此兩名修士婚配後是否能生育,全然看得是運氣,誰也說不準他們是否可以誕下後代。”
“你的意思是,修士後裔很難得?”葉饒把握住了問題關鍵。
“沒錯。”女子點點頭,接著說道,“難得之物便有其神異之處,修士後裔比凡人更容易感知到靈氣,更容易與父母修行過的古字道紋產生‘靈視’現象,修行相關功法堪稱事半功倍,所以修士後裔才被譽為仙種,強大修士的後裔更是每個修仙家族的掌中寶,是有望超越父母修為的天驕。”
“正因為如此,昔年我才聽聞到一些奇聞異事。比如某修仙家族的靈胎境族長,一千多歲了沒有子嗣,未能給家族留下強大仙種,於是在壽元將至的最後階段發狂,縱橫嶺南八國,擄走無數女修,還有男修……”
“男修?”葉饒瞪大雙眼,“男……男修怎麽可以……”
“哼,不僅如此,他還闖入南越國某一大教的禁地,擄走了一株千年靈花,靈花三十年一開花,他便趁機給靈花授粉……”
葉饒倒吸一口涼氣, 心中對於修仙者的仙氣飄飄幻想破滅了:“應該……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授粉吧?”
“他又不是農民,他隻想留下仙種。”女子聳肩,“最有趣的是,那些被擄走的男修女修全然無用,能派上用場的,竟還真是那株靈花!”
“人……和花……”葉饒大著膽子,向女子投去質疑的眼光,這實在過於駭人聽聞。
他想象不到一株花“懷胎十月”的樣子,還懷的是一位大修士的仙種。
“本座沒必要騙你,反正你都要死到臨頭了。”女子滿不在乎,“告訴你這些,一是想讓你明白仙種難得,二是想讓你明白……修士的性別、本質,絕不能靠外形揣測,就像那位靈胎境大修,通過實踐證明,他跟花的本質比較接近。”
葉饒心中惴惴不安,無比慶幸自己修仙之前就留下了三個子嗣,不然就要跟花花草草甚至是狼豺虎豹……
想到這裡,他一陣惡寒。
“總而言之,仙種難得,體內流淌著奇異血脈,這是與生俱來的力量。”
“但也是詛咒。”葉饒瞥了她一眼,“不然也不會被你盯上。”
女子撫掌大笑:“善哉善哉,看來修仙真的提升了你的智慧。你竟然能發表如此高論。說是詛咒也沒錯,仙種未成長之時,算是不可多得的奇珍,自然會引來諸多窺伺。這只能算詛咒之一,還有其他繼承自父母的詛咒,比方說生育仍然困難,但好在,仙人血脈會一代比一代稀薄,最後與凡人無異,望玄村村民大部分都是這樣,除了……”
“你們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