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五年來一直走這條道為仙人送藥材,對道上的一景一物都門清的很。
出於對葉長樂的尊重,李來福還是張望一陣,確認自己並無錯漏後笑道:“賢弟,這可是為仙人送物什,老兄縱是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怠慢,搞錯什麽的,更是不可能。方才我又確認過一遍,正是此路,賢弟大可把心放在肚子裡。”
葉長樂聞言點點頭,不再說話。
李來福被他那麽一打斷,聊天吹水的興致也沒了,告罪一聲便跑至其余小廝身邊雞蛋裡挑骨頭。
“小叔。”葉文溪一路上都在葉長樂的懷中,待李來福走後,他湊近葉長樂的耳朵,有些膽怯地說,“我感覺……這裡好冷。”
葉長樂為他緊了緊衣服,語氣溫柔:“乖,忍耐一下。此地光照不足,是有些冷,等我們走出去就不冷了。”
“不……不是。”葉文溪猛地朝四周張望一陣,神色變得越發驚恐,繼而緊緊摟住葉長樂的脖子,戰戰兢兢道,“不是身子冷,身子不冷……就感覺有東西好像在盯著我。”
“盯著你?”葉長樂訝然道。
“嗯……”葉文溪連忙點頭。
葉長樂聞言不語,靜靜觀察著四周。
他們沿一狹窄泥徑,已經行至黑風林深處。
正午陽光被層疊交錯的高聳樹冠拒之門外,林內幽幽一片,且寂靜非常,蟬鳴、蛙叫、蟋蟀聲一概沒有,甚至風兒亦不喧囂了。
更為關鍵的是,葉長樂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很淡,卻很難聞,容易讓人聯想到死亡。
有髒東西。
葉長樂立即有了判斷。
而且,恐怕這髒東西,還是衝著文溪來的。
至於原因,葉長樂不難想到。
二嫂趙清蘭懷文溪之時,體內已有十道道紋。九年十道,這等修煉速度亦讓葉長樂訝然,須知凡人從零開始接觸道紋,還是位階頗高的《太清玉靈功》,能有這個速度堪稱天賦異稟。
葉文溪一是繼承了母親的修煉天賦,二是血脈受到了道紋影響。
二者作用下,葉文溪堪稱新葉家第一位仙種。
未成長起來的仙種,便是一味奇珍大藥,對於無依無靠的散修妖魔來說,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仙種,天生靈覺敏銳,對外界的惡意感知頗深,眼下正是有一隻妖魔躲在暗處虎視眈眈,所以文溪才會害怕,才感到通體冰寒。
“原來已經過去十六年了……”葉長樂忽得想起往事,感慨出聲。
父親是舊葉家血脈返祖的仙種,文溪是新葉家血脈繼承的仙種。
此情此景,著實太像。
葉文溪不明所以,問道:“什麽十六年?”
“年齡,小叔指的是年齡跟文溪差十六年。”葉長樂拋開雜念,打了個哈哈,接著低聲說,“文溪,你還冷嗎?”
“剛才小叔發呆的時候不冷,現在不知怎的又有些冷了。”
“嗯。”這倒沒出乎葉長樂的意料。
葉長樂為道丹二境修士。
上丹田,識海開辟,納藏神之道丹。
中丹田,納藏一氣血道丹,可以強壯肉身。
下丹田,靈海開辟,納藏靈之道丹。
葉長樂已煉上下兩道丹,此之謂性命交修。
修士凝結神之道丹後,神魂強健,神識廣博,與非道丹修士有著天壤之別。
前者哪怕站著不動,任由後者神識攻伐數個時辰,也沒什麽大礙。
擁有神之道丹的修士,只要稍稍放縱思緒,任由神識力量飄散,對於非道丹修士便是一場災難。
好比方才,葉長樂追憶往昔,對親人愛護之意陡增,神識飄揚,護住葉文溪周身,阻擋了一切窺伺他的惡意,他便感覺不到冷了。
葉長樂斂起神識,收好殺意,待葉文溪再次瑟瑟發抖起來,便問:“文溪,好孩子,能告訴小叔,你覺著身子哪兒最冷不?”
“後背……”
後背麽。
葉長樂了然。
他把文溪放下,從懷中摸出一枚玉石,遞到葉文溪手中。
葉文溪接過,端詳起來,心想這玉石可真奇怪,跟自己手掌一般大,一半黑一半白,倒像兩條不同顏色的魚在追逐嬉戲。
葉文溪抬頭,想問問小叔這有什麽用,卻發現自己面前空無一人,哪還有葉長樂的影子,唯有那齊齊搖曳的樹冠雜草,向他昭示著小叔的去向。
“小叔……”
葉文溪攥著玉石,非但沒有因葉長樂的離去而害怕,反倒覺得無比安心。
“在這裡等著小叔好了。”
他一屁股做到地上,也不管那車隊與他,漸行漸遠。
……
“仙種……”
一頭龐大如小山的黑山羊, 以人的姿態靠著一顆大樹站立,正朝著林中某個方向癡癡眺望,嘴裡竟還不自覺地口吐人言。
腥臭的口水不斷流淌滴落,將草地腐蝕得一片黢黑。
它果斷扔掉蹄子縫隙間夾著的人腿,一雙橫瞳噴吐出妖異烏光,把人腿化成灰燼後,憤憤道:“本座竟然會吃這種垃圾,普通道紋境的修士有什麽好吃的?仙種……我要吃仙種!”
“你說要吃什麽?”
黑山羊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喝問,急忙轉身,卻看見面前站著一個小人,一個隻到它小腿高的小人。
黑山羊伸出蹄子撓撓頭,甕聲甕氣道:“哪來的小人兒?是你在叫本座嗎?”
“對。”
葉長樂,正雙手抱胸,眼神森寒地看著他。
黑山羊仰頭,思索一陣,而後忽然爆發,迅速將碩大的羊蹄對著葉長樂砸下,眼中充斥著瘋狂的殺意:
“別以為本座不記得你!你是那個仙種身邊的十道紋境修士!本座先乾掉你!再去料理那道美味!”
面對惡風撲面,葉長樂巋然不動,下丹田靈海掀起浪濤,靈之道丹怦然跳動,將海量靈氣泵往他的四肢百骸。
精純的靈氣,在比道紋境、築基境修士更為堅韌的肉身經脈中奔走演繹。
序.拘靈術。
時隔十六年,葉長樂再次使用了這道神通。
只是相比十六年前,他的修為截然不同。
拘靈術,並非為“拘禁靈體神魂之術”,據傳,拘靈術修至精誠,當為“拘禁天下生靈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