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誒!快看,好像有熱鬧。”
“走走走,咱去瞧瞧。”
“要不要賭一把,猜猜會不會打起來?”
“怎會?在坊市打架,想挨執法隊鞭子啊?”
葉長樂聽到竊竊私語,察覺越來越多的修士朝這裡匯聚駐足。
他不喜出風頭,見這等情形,眉頭微蹙,正打算傳音李映秋,叫她莫要理會,走為上計。
怎料李映秋聽見這般呵斥言語,立時眼神虛眯,跑至商販身前,雙手叉腰,與其互罵。
二者開始方還不分伯仲,待鬥了數個回合後,小販已然有些詞窮,面對李映秋凌厲攻勢漸漸招架不住,到最後竟支支吾吾滿臉通紅。
李映秋則越戰越勇,只見她朱唇一起,檀口微張,無數妙語便如連珠般傾瀉而出,打得小販抱頭鼠竄。
圍觀眾修在李映秋身旁團成一圈,把葉長樂都擠在一邊。
他們個個聽得臉色微妙,顯是沒想到這嬌俏姑娘居然如此牙尖嘴利,更有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舉起手臂,紛紛為李映秋叫好:“小仙子好罵!早特娘的看這**商不爽哩!”
葉長樂有些恍惚,不明白李映秋到底是從哪學的嘴皮子功夫,渾像個市井無賴,心中不禁對葉文溪的未來又平添幾分悲觀……也許還有葉文遠的未來。
此刻迷障峰外。
有二人禦劍而來。
一位是藍袍青年,一位是勁裝少年。
青年眉目敞亮,鬢發整齊,自有一股雍容氣度。
少年儀表清秀,身子卻是微欠,顯得有些拘謹。
二人躍至地面。
青年對少年笑道:“馮師弟,破除幻陣迷障的口訣你可記好了?”
少年恭敬一禮:“回孫師兄,歸克已了熟於心。”
孫師兄頷首:“既然如此,運轉法訣,咱們進坊市去吧。”
“是。”馮歸克應道。
二人運轉法訣,踏入坊市之中。
進了坊市,鼎沸人聲劈頭蓋臉地砸下,讓孫姓青年不禁好奇。他驚訝今日坊市怎如此吵嚷,便循聲一看,瞧見街邊某攤位旁竟圍著一圈圈修士,當即想起一則坊市傳言,說,坊市外圍攤販的東西來路不正,故泥沙俱下,差的極差,好的極好,有大氣運者甚至能從攤上淘到寶。
孫師兄故猜測,眾修該是在競價奪寶!
一想到有寶貝問世,他心頭火熱,急忙撇開馮歸克,快步擠進人堆,手裡不知何時已然多了幾枚靈石。
擠到圈內,孫師兄剛想問問旁人寶貝何在,卻陡然看見一女子叉腰在與人對罵。
待看清女子樣貌,孫師兄怔住,任由手中靈石掉落一地。
李映秋罵得渾身舒爽,卻口乾舌燥,打算暫且停戰,休息一二,無意間瞥見一藍袍青年正出神看向自己。
她稍稍思索,發現對此人還略有印象,故對他揮手道:“嘿!是百草堂孫乾道友否?”
孫乾一聽李映秋叫他,猛地回神,忙道:“李道友好久不見,在下正是百草堂孫乾。”
百草堂孫乾五字一出,眾修注意力便自罵戰轉移至藍袍青年身上。
孫乾向來不喜成為他人嘴中談資,又瞧李映秋似乎被那小販糾纏,故面色一沉,對那小販朗然道:“這位仙子是在下故友,人品信譽均可保證,若與兄台有甚誤會……那一定是個天大的誤會!”
天璿坊市內,百草堂孫乾亦算個人物,眼下他嘴中偏袒之意昭然若揭,讓眾人不禁好奇他與那白袍女子是何乾系。
小販亦聞孫乾大名,一聽他如此說辭,面色霎時灰敗,加上自己為商確有奸滑之處,當即沒臉罵罵咧咧,隻拱拱手道:“孫掌櫃高見,在下細細一想,確是誤會無疑。”
孫乾點頭,繼而眉一橫,鷹顧左右,凌厲目光刺得眾修士果斷散開。
直至閑雜人等化鳥獸散盡,孫乾方注意到,李映秋身旁有一豐神俊朗的青年。
孫乾悄悄開了靈眼,向他探去,發現其體內只有十道道紋。
散去靈眼術,孫乾暗道:“該是李道友某位外門師弟,卻也是丹鼎宮門人,瞧這架勢,只怕二人關系更是匪淺,千萬怠慢不得!”
打定主意,孫乾主動對那青年拱手,雙目卻時不時看向李映秋,眼中似有垂詢之意,說道:“敢問這位道友是?”
李映秋聞言,正躊躇該如何介紹,心頭卻忽然響起葉長樂的聲音,她眼神一亮道:“他是我丹鼎宮新收的弟子,姓葉名玄,你叫他葉玄即可。”
孫乾恍然道:“原來是葉道友,失敬失敬。”說罷,他心中忽然憶起一事,對葉長樂目露讚賞:“我曾聽聞,貴宗近來收了個天賦卓然的仙種,好像也姓葉,莫非正是這位葉道友?”
葉長樂一驚,心想天賦卓然的葉姓仙種,又拜入丹鼎宮,這不是文溪還能有誰?紫霄峰怎麽搞的,竟弄得人盡皆知。
葉長樂神色微怒,不禁看向李映秋,卻見她也略微呆傻了片刻。
李映秋趕忙打起精神,對孫乾嬉笑道:“我也是丹鼎宮門人,我怎不知丹鼎宮來了位葉姓仙種?孫道友平日才智過人,眼下為何會信了這等流言。”
孫乾聽李映秋誇他才智過人,胸口一熱,又聽了後半句,唯恐流言摧毀自己在佳人仙子心中的正面形象,便脫口而出道:“倒是在下唐突了,若不是貴宗袁佩道友幾日前……”
說至一半,他卻猛地止住不言,冷汗漸漸自額頭滲了出來。
李映秋見狀,“呀”了一聲,樂得前仰後合,不經意間又拍了拍孫乾肩膀,說道:“原來竟是我那袁師姐說的,那便不足為奇了。她近來練功練岔了氣兒,說話總是顛三倒四,連宗裡長老都給她煩得不輕。”
孫乾瞧李映秋並不在意,如獲大赦,卷起衣袖擦擦汗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葉長樂心中默念袁佩二字,食指關節給他大拇指摁得哢哢作響。
他已無心情與孫乾寒暄,便隨意問候一番。
三人說話間,馮歸克亦走上前來。
孫乾見氣氛有些不對,故簡略與二人介紹馮歸克,並告知帶他來坊市的目的。
原來百草堂外門弟子,一年都要完成一次“實訓”任務。
有的任務要求弟子培育一株靈植;有的要求弟子辨析兩株相似靈植的異同,並寫一篇陳述;有的則要求弟子去門下店面做一月幫工。
馮歸克正是選擇了第三種,且被發配到了天璿坊市內的店鋪,故需要孫乾帶著他。
李映秋聽罷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不叨擾道友了,恰巧我這師弟亦想來坊市買些物資,那咱們就此別過吧。”
孫乾伸手阻攔:“道友且慢,道友且慢!”他又看向葉長樂,說道:“敢問葉道友欲求物資之中,可有靈藥?若有需求,盡管前來在下小軒,在下可依友情價賣與道友。”
葉長樂覺著有些好笑,自己明面上與他說是丹鼎宮門人,他竟還問自己需不需要靈藥,未免太看不起丹鼎宮。
哪成想,李映秋卻傳音給他:“前輩,莫要小覷了百草堂,他們家專營靈藥生意。把新鮮靈植炮製成靈藥,其難度縱不如煉製靈藥成丹藥,卻也是另一門學問。我丹鼎宮許多低階靈藥亦是從他家拿的。前輩修為通天,或許用不著那些低階靈藥,可也得為葉家考慮一二……”
葉長樂方知還有此等緣由,故收了輕視意,對孫乾拱手道:“那就先行謝過孫掌櫃了。”
“好說好說。”
兩撥人邊走邊聊,直至一個十字路口分道揚鑣。
李映秋帶著葉長樂繼續直走,去更裡頭逛逛。
孫乾則領著馮歸克前去百草堂。
馮歸克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神色略有古怪。
孫乾道紋境圓滿,靈覺敏銳,怎不知馮歸克心懷小九九。
他冷哼一聲:“莫把世俗之人的無聊想法加於師兄身上,你可知那女子是誰?”
馮歸克一聽,立馬低頭,恭聲說:“歸克不敢誹謗師兄,亦不知那女子是誰……”
孫乾淡淡道:“你別看她只是道紋境修士,卻師從丹鼎宮紫霄峰峰主,還是最受寵愛的關門弟子……”
馮歸克聽到紫霄峰峰主五個字,腦海中轟然出現一大堆有關他的名詞。
紹武第一體修,丹鼎錘魔,靈胎之下縱橫無敵,還有什麽天璿道最強鹵蛋頭……
馮歸克驚懼交加:“竟是那位前輩的弟子……”
“是啊。”孫乾抬頭望天,面色沉凝,“所以師兄我才會自作主張,與那男子結下善緣,須知,醉翁之意不在酒,隔山打牛,必有緣由!你呀,嘖嘖,還差的遠呢。”
……
“前輩……”李映秋傳音,“袁師姐之事,我會稟明師尊,給前輩一個交代。”
葉長樂回音:“冷靜一下想想,倒也無妨,袁佩似乎沒泄露文溪真名,亦不曾與人提起文溪來歷,更沒泄露我的存在。既是如此,倒不是不能饒她一回……”
李映秋心中一凜,趕忙保證道:“前輩放心,晚輩會央師尊查清楚這些的。”
葉長樂微微頷首,繼而默然。
沒那二人在側,眼下卻是以葉長樂為主。
葉長樂信步閑逛,走過一家又一家店鋪。李映秋則跟在他身邊,適時傳音講解。
臨至一家兵器鋪,葉長樂駐足,抬頭一觀,其牌匾書著“玄武鐵坊”。
李映秋見葉長樂有些意動,故說道:“前輩,可要進去看看?”
“裡頭兵器品階如何?”
“大都為靈兵,有些許法器,卻無法寶。”
葉長樂點點頭。
靈兵即道紋境修士所用兵器,無奇異功能,與凡兵比,單多一條“可容納靈氣不崩壞”的優點。
法器即築基境修士所用對敵之物,除少部分外,大都無奇異功能,與靈兵相比,可用控物術遠程操控。
法寶則代指那些有奇異功能,有認主流程的神兵利器。修士到了道丹境,才有家底置辦一件性命交修的法寶。
葉長樂覺著,族中不該只靠他與豨獸承擔護衛力量,需逐步養出一支族兵,但族中一時半會無人築基,法寶法器卻是不合用,還是買幾柄品質好些的靈兵為妙。
打定主意,葉長樂道:“進去看看吧。”話音一落,邁過門檻。
李映秋應了一聲,快步跟上。
葉長樂但見,玄武鐵坊內空間頗大,裝潢卻是樸素,除去兵器,堪稱別無他物。店右側是一排接著一排的兵器架,兵器架上不掛兵器, 卻掛著一隻隻玉匣。左側則是櫃台,有一男子在櫃台後端坐,顯是此店掌櫃。
掌櫃身材矮小,留著八字胡,看起來頗為精明。
他見葉李二人進店,趕忙自櫃後繞出,拱手笑迎:“二位貴客,在下玄武鐵坊掌櫃錢萊,請問二位需些什麽樣式等階的兵器?”
葉長樂沉思一陣道:“錢掌櫃,可有槍式靈兵?品質要稍好些。”
“槍式靈兵?”錢萊一拍手掌,讚道,“那客官可是找對地方嘍!待在下取來,給客官瞧瞧。”
錢萊轉身去取兵器,嘴巴卻不得閑:“客官有所不知,咱玄武鐵坊啊,與槍殿有所合作……坊內一應兵器,唯數槍式靈兵品質最好,亦最為暢銷。”
葉長樂見錢萊忙忙碌碌,自兵器架上拿下一隻又一隻玉匣,便知曉店內兵器全存於玉匣之中。
李映秋又傳音講解:“前輩,槍殿是紹武國七派之一,山門位於開陽道,是七派中最擅使兵器、鍛造兵器的門派。玄武鐵坊與其確有乾系,但不大,不過他家出產的靈兵品質值得信賴。”
葉長樂了然。
不消一會兒,錢萊便取下十隻玉匣,放到櫃台上,對葉長樂說道:“客官可以打開玉匣查看,只是須小心些,莫要被靈兵鋒芒誤傷。”
葉長樂頷首,上前取過一隻玉匣,緩緩打開,一柄迷你小槍赫然在內。
他用靈氣攝起小槍,移至玉匣外,小槍見風疾長,須臾間化作一柄七尺長槍。
葉長樂第一時間卻對這玉匣較有興趣,因他並未自小槍上感受到可伸縮事物形體的靈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