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坊市內都有提前布置好的陣法,弱小的鬼怪基本不會直接侵入坊市內部。所以巡檢司夜晚是在街道上進行巡邏,只有當發現坊市內出現問題時,才會進入其中搜查。
“嘩啦,嘩啦。”整齊的甲葉撞擊聲在街道上回蕩。身穿重甲的巡檢司小隊正打著燈籠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文水的夜總是這麽黑,這麽深沉,人行走在其間仿佛行走在墨水中一半,月光像油一樣浮在暗夜構成的水上。
這裡與其他縣城不同。在天黑之後,城裡幾乎一點兒響動都沒有。人人都知道外面有鬼怪橫行,大多數已經拿著買來的法器或符咒縮在了自己的屋子裡,祈禱著太陽的升起。
只有一小部分人披上重甲行走在危險的夜色中,獵殺著噬血的妖魔。
許粟就走在這支隊伍的前列。此時他穿著一套銀製鎖子甲,外罩白色長袍。不過他卻沒有配備製式的鋼刀,而是在背後背了兩柄沉重的銅鐧。
許粟嫌棄配置的鋼刀太輕,殺傷力太低。因為需要通體打造,所以鋼刀上並沒有附上符文,完全需要依靠使用者用血氣纏繞才能使傷到妖魔。
還不如銅鐧,只要你力量足,使勁兒砸就行了。即使沒有血氣環繞,大多數妖魔也能被砸死。
“嗚嗚嗚,嗚嗚嗚。”
前方傳來了悲痛的哭聲,一位身著白衣的女子,從黑暗的小巷裡走了出來。
“錚。”
片刻都沒有猶豫。許粟身後的巡檢司士卒頓時拔刀出鞘一臉警惕的看向那名女子。半夜遊蕩,非鬼即妖。
“什麽人?”一名士卒怒喝了一聲,試圖吸引其注意力,其他人則分兩路包抄了上去。
有經驗的老卒在隊伍後面已經掏出了刻滿了符文的手弩。上了弦的勁弩搭在了手臂上死死的瞄準了那個白衣女子,只等許粟一聲令下便能將其謝成篩子。
許粟倒是十分輕松,這還是他來到文水看到的第一個鬼呢,還激起了他幾分好奇心。
他揮了揮手讓眾人散開,自己手持雙鐧走上前去。
或許是士卒的大喊吸引了女子的注意力,也許是圍上來的士卒充沛的血氣刺激了其嗜血的本能。那女子竟然真的停止了哭泣,轉身看了過來。
那是一張即使在大白天被人看見也能嚇死人的臉。
蒼白的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兩個眼睛已經被挖走了,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深坑,兩行長長的血淚從黑洞中源源不斷的流出,一直淌到了女鬼的胸前。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們吃了我,還吃了我的孩子。”
許粟雙眸閃起金光,法眼開始回溯女鬼的過往。
西北大旱,千裡餓殍,饑民抓住了村子裡的婦女和兒童讓他們燉熟後化作了自己的口糧。
“你的經歷確實很令人痛心。但你已經死了,塵歸塵,土歸土。應該是回歸天地的時候了。我勸你一句,能不能聽呢?”
很明顯,許粟的勸說並沒有起到作用。強烈的仇恨產生的怨氣已經使這個女人的靈魂產生了扭曲。
她發出一聲長長的尖嘯,手指開始泛起青光,向著他面前的許嵩猛撲而來。
旁邊的士卒急忙劈出一刀掩護許粟後撤,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由百煉鋼打造的長刀被女鬼一爪子就抓成了四五個碎片。
許粟絲毫不慌,手中的雙鐧開始流趟起金光。他左手往起一架,將女鬼攔在了半路。右手狠狠向下砸去,頓時把女鬼的頭砸的稀碎。
銅鐧上的金光順著傷口流進了女鬼的身體中。這一下,仿佛熱油澆進了涼白開中一樣,密集的爆裂聲響了起來。
片刻之後,女鬼便化作一團青煙消散而去。
“小心。”
許粟身後的老兵大吼一聲,手中的弩箭當即射出,桃木製成的弩矢當即扎在了從街道盡頭跳來的僵屍身上。
“嗤。”
桃木箭造成的傷口上揚起了白煙,那是劇烈的陽氣在清除僵屍體內的屍氣。
站在前面的士卒怒吼了一聲,血氣噴發,血色的氣息頓時纏繞上了鋼刀。
他們兩人一組迅速前出,狠狠幾刀下去僵屍砍成稀碎。
戰鬥結束後,街道上又恢復了寧靜。早已習以為常的士卒把僵屍屍體扔在路邊,繼續開始了他們的巡邏。
“看你們這手法,這種事情很常見嗎?”許粟你旁邊兩位剛砍完僵屍的士卒拍了兩張清潔符,盔甲上的血跡像清水一般流到了地上。
“來文水前我們幾乎沒有見過鬼怪。”士兵面無表情地將刀插入刀鞘:“但自從來了這裡,天天都是和這些鬼東西打交道。”
事實也是如此。相比於強行征發而來惶惶不可終日的百姓,邊軍士兵適應的更為迅速。畢竟他們還有可以傷害到妖魔的兵刃。
而且他們的家人全部扣在朝廷手裡,除了個別已經嚇瘋了的逃走後被抓回來就地法的,其他人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中,早已習慣了這一切。
畢竟打北方的蠻子是打,殺妖魔也是殺,有一份兒餉銀就行了。
聊了幾句之後,許粟感到了士兵們對他存在深深地敬畏。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而他可比他們高了不知多少級,根本不敢深聊,也就不再說話了。
當巡邏完北街後,巡檢司隊伍迅速右轉向東街走去。
這是四周突然起了大霧,白色的霧氣迅速吞噬了黑暗。
巡檢司小隊反應迅速,他們從懷裡取出了鈴鐺急速的搖晃起來。
這些鈴鐺是由軍工監製作,由青銅整體鑄造,鑄造之時便由精通雷法的修士施加了禁製。
鈴鐺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隨著音波的擴開,霧氣中燃起了一絲絲微弱的電光。白霧漸漸有消退的跡象。
但正是霧氣中突然傳出一聲女子的大喊,霧氣頓時又濃重起來。而且霧氣漸漸變得沉重起來,其中的水汽急速上升,身處其中的巡檢司小隊好想在水底行走一般。
士兵們漸漸感覺呼吸沉重,好像有著一層濃厚的水牆堵住了他們的口鼻,再這樣下去他們估計要全軍覆沒在這兒了。
一名老兵頓時下定了決心,拔出刀便準備往自己的心口捅去。
武夫炙熱的心頭血可以超常發揮這些軍工監打造的降魔武器,以武器損壞的代價發動一次強烈的衝擊,就可以破開鬼怪的法術,找到其真身。只是這樣一來就必須要有一人犧牲。
許粟一把攔下了正準備自殺的那名老兵。他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示意他還有辦法。
許粟將背後的兩柄銅鐧扔在了地上,這武器過於沉重現在已經用不上了,該使使自己的真本事了。
許粟氣沉丹田手掐法決點在了自己的眉心,丹田內的赤氣迅速上升,在眉心處綻放。泥丸宮中的法種迅速運轉起來,許粟的額頭及雙肩升起了三團金色的火球。
巡檢司小隊頓時感覺自己身邊多了一個大大的火爐,渾身被烘的燥熱。原先阻擋自己呼吸的水牆一下子消失不見了,霧氣也開始節節敗退,整個街道也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上面。”
一名眼尖的士兵吼了一聲,桃木箭立刻飛了上去。
但天上的白影只是一閃而逝,弩矢根本追不上這支靈活的惡鬼。
伴隨著惡鬼的徘徊,四周又漸漸泛起了霧氣,但又畏懼許粟肩頭的火球,不敢靠近巡檢司小隊。
許粟在自己肩頭一抹,指尖泛起了一朵金色的火花:“千邪萬穢,逐氣而清,去。”
隨著一聲怒吼,指尖的金色火花化作二十八個光點升上高空。原先四處逃竄的惡鬼頓時被拘押在了光點之中。
許粟伸手一握,光點向內聚合,瞬間把慘叫的惡鬼化作了一團精純的陰氣,吸入許粟體內。
“解決了,繼續列隊向前。”許粟撿起地上的銅鐧淡淡地說道。
“您走後邊兒吧,我們打來打頭陣。”旁邊的老兵突然說道。
許粟環視一圈,發現原先對自己的敬畏已經漸漸化成了尊敬。
“不必了,我帶隊嘛,總要有個帶隊的樣子,我走前面。”
夜色下,巡邏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