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堂仿佛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大堂中央的火爐熊熊燃燒,將寒冷盡數擋在了屋外,躍動的火焰照在眾人的臉上,每個人的神色忽明忽暗,正如他們此刻的心情。
王長青站在堂下,開口將原委娓娓道來:
“從哪裡說起呢?就從我和碧雲的關系說起吧。”
王長青仿佛終於看開了,他的眼神不再回避李碧雲,他轉動眼珠,深情地凝望著李碧雲。
“我自幼便生活在新鄉城裡,本是街頭無人問津的小乞丐。
有一次,李家在街頭架設了一間粥棚施粥,我排隊等待的時候,被其他人從隊伍中趕了出來,等我再次排隊輪到我的時候,粥鍋已經空了。
我當時已經餓了好些天了,本以為能吃到一碗熱粥,結果等輪到我的時候,什麽都沒有了,你們能明白那種感覺嗎?
就像冬天裡的一點小火苗,本想等火大一點之後取暖,可風卻毫不留情地將火苗吹滅了。
我當時就感覺,世界已經厭惡了我,我活得好辛苦,我當時萬念俱灰,隻想找個沒人的角落,悄悄地死去。
可就在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轉身離去的時候,一道仿佛天上仙女的聲音叫住了我,他對我說,‘小乞丐,你是不是肚子餓了,呐——我這裡有吃的,你拿去吃吧。’
多少年過去了,我依然記得她當時說的每一個字,那個叫住我,給我吃的,讓我再次擁有活下去的勇氣的人,就是她——李碧雲。
從那以後,我為了活著拚盡了全力,我不要死,我要保護那個給了我希望的女孩,李碧雲。
時光匆匆,我拜入了丐幫,為了距離李碧雲更近一些,我努力地變強。
從底層螻蟻般的乞丐,一步步往上爬,丐頭、香主、壇主,我用了十年的時間,爬到了壇主的位置。
只為了距離她更近一些,我沒有一刻是放松下來的。
拚搏得累了的時候,我會遠遠地看著她,看她的歡樂,看她的哀傷,看她的難過……
盡管當時,我已經是大義分舵的壇主了,可我並沒有想要擁有她,我隻想看她快樂、幸福地生活便足夠了。
兩年前,她嫁人了,嫁給了舵主。
我心裡有些莫名地難受,因為她嫁人了。
又有些欣喜,因為她離我很近,我可以更多的看到她了。
就在三個月前,李家派人找到了我,來人將我帶到了城外的一艘小船上。
在那艘小船上,我見到了一個讓我很驚訝的人,李碧雲,我沒想到,那會是我們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隨著王長青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李碧雲漸漸平靜了下來,她仰著臉,看著王長青近在咫尺的臉龐,眼中水波浮動。
李碧雲接過王長青的話,說道:
“你以為你遠遠地看著我,我會察覺不到嗎?
那你可太小看女子的直覺了,我很早便發現了你,然後我便讓家裡的仆人,查了你的底細。
我這才知道你這個傻子,居然因為一頓吃的,就一直記掛著我。
這件事我沒讓仆人傳出去,否則你早就被我家的仆人打死了。
我悄悄地保守著這個秘密,女兒家的我,從小就不被人重視,父親大人很少會記起我來,母親也不喜歡我。
我……我覺得有人一直牽掛著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即使我都不記得這個人的模樣。
每天,我不知道你是否會來看我,我都會將屋子的窗戶打開。
雨天,我向雨水傾訴我的煩惱,即使雨水打濕了我的臉頰。
晴天,我向豔陽分享我的快樂,小小的團扇也為我遮陽。
風雨無阻,隻為讓你看到我,讓你陪伴我。
後來,我嫁人了,我沒有選擇的權利,我嫁給了我不喜歡的人。
不過,我也有些欣喜,因為我離你更近了,我甚至多次看到了你,看到了我幻想中的你的面孔,它有些不同,但卻更加真實,我好生喜歡!”
說到這裡,李碧雲伸手撫摸著王長青的臉龐。
“哼,淫婦,不要太過放肆了,你還記得你的身份嗎?”
看到李碧雲肆無忌憚地與王長青卿卿我我,智字壇壇主廖正山看不下去了,厲聲呵斥。
“廖壇主,稍安勿躁,且聽他們說下去。”耿九叔出言安撫了一下廖正山。
廖正山衝耿九叔拱拱手,冷哼一聲,也不說話。
他與大義舵主的關系最近,所以尤其看不得大義舵主的遺孀,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
李碧雲對廖正山的指責絲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我嫁到大義分舵後,以前跟在我身邊的仆人,將你的消息告訴了我的父親。
有一天,他將我叫到家裡,問我是不是喜歡你。
面對父親的質問,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
他告訴我,如果我喜歡你的話,他可以成全我,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說服你殺了大義舵主。
我不在乎大義舵主的死活,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你,但是,我想試一試,試一試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答應了父親的條件, 說服你殺死大義舵主。
那天,我派人將你接到了船上,我騙你說,大義舵主對我不好,那是騙你的。
我告訴你,只要殺死他,我們就可以在一起,這句話是真的,我真的以為殺了他,我們就可以在一起。”
聽到殺害大義舵主還和新鄉城李家有關,幾位壇主都想出言問訊,卻被吳咎提前伸手壓了下來,示意讓他們聽完再說。
幾位壇主見過吳咎的威勢,不敢違抗吳咎的意思,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王長青想要張嘴說些什麽,卻被李碧雲伸手堵住了嘴唇,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嗅著她手上傳來的香味,感受著唇間傳來的輕柔的觸感,王長青沉默了下來。
“你不要說,我來說。”
只聽她繼續開口說道:“當時,你毫不猶豫拒絕了我的請求,即使我告訴你殺了他,我們便可以在一起,聽到你脫口而出的答案,我的心碎了,我以為你至少會考慮一下。
我對自己產生了質疑,我懷疑自己真的對你重要嗎,你真的有牽掛我嗎?
雖然第一次失敗了,但是我沒有放棄,我用種種手段讓你相信,我真的不快樂,我也的確是不快樂。
不快樂,是因為唯一牽掛我的那個人,他好像並不在意我,我就像個笑話。
那個時候,我放任我自己,我肆意地發泄心中的不快樂,希望你能看到。
你也確實沒有讓我失望,我利用我的痛苦、愁思、悲傷,更是卑鄙地利用了你對我的好,迫使你違背自己的內心,答應了我的請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