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那邊傳來了一陣極為細小的響動,那是緩緩推動門扉時,木門與牆體的連接處,摩擦產生的異響。
耿九叔的耳朵微微一動,他已經聽到了,草廬那邊傳來的動靜。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動,他倒要看看對方到底要做什麽?
門被推開了一條,一尺來寬的門縫,然後便停住了。
一個包著淺藍色頭巾的少年人,從門縫裡探出頭,他先是左右張望了一番,確定藥圃裡的兩個人動不了了,院內也沒有其他人了,這才安心的完全打開門,從草廬中走了出來。
耿九叔微眯著眼睛,看到此人一副農家打扮,懷裡還抱著一隻小動物,好像……是隻貂?還是……
他平日裡也不穿貂皮大衣,一時還真無法確定,對方懷裡抱的是不是貂。
對方拿著一叢耿九叔不認識的植物,葉片如草葉,細而狹長,花似鍾鈴,黃色的花朵掛在紙條上,開口朝下,仿佛一個個小銅鈴掛在花枝上。
少年人慢慢走到耿九叔面前,墊著腳尖將手中的植物,往耿九叔的鼻尖湊。
耿九叔不敢馬虎,誰知道閉氣這招管不管用,之前他們兩個進院之前就閉氣了,但還是中招了。
擔心陰溝裡翻了船,耿九叔直接打斷了對方的動作,出手捏住了對方的手腕,使得他握花的手臂動彈不得。
“啊——”
耿九叔突然出手,將對方嚇得不輕,發出了一聲尖細的喊叫。
聽到對方的聲音,耿九叔愣住了,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個女的,貌似還是個少女,她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裡,一連串的疑惑,馬上便湧進了他的腦海。
“咳咳!”
就在耿九叔失神之際,對方懷裡的疑似貂的動物,猛地從對方懷裡竄起,直撲耿九叔的面門襲來,尖銳的利爪,在耿九叔的眼中愈加清晰。
“貂兒,不要!”
“孽畜,放肆!”
看到這孽畜下手狠辣,頓時激起了耿九叔的怒火,只聽“啪”的一聲,耿九叔的右掌瞬間出現在這凶惡的毛獸的面門前,只要他打下去,這孽畜便會即刻斃命。
不過,他這次是來求人出手幫忙的,這貂是眼前少女之物,少女的身份未知,再加上剛才少女也出聲喝止了這毛獸,他倒不好下狠手。
耿九叔手腕一翻,再看時,他已經抓住了毛獸的後頸。
這毛獸吻尖耳大,四肢短,爪發達,尾圓柱狀,頭尾尾黑色,頸胸背部呈橙黃色,從體中部逐漸過渡為黑褐色。
“咯咯~”毛獸被抓住了後頸皮,面目凶惡地掙扎了一番。
齜牙咧嘴、蹬踹了半天,發現沒什麽用之後,它果斷停止了掙扎,身子一軟,腦袋一歪,便裝起了死來。
差點把耿九叔逗笑了。
“我放開你,你不要背著我偷偷搞小動作,不然……”耿九叔看少女緊張地盯著,他手裡拎著的毛獸,便威脅道:“我就弄死這個小畜生!”
耿九叔抖了抖揪在手裡的後頸皮。
少女聞言,忙不迭地點頭,“不會的,你不要傷害小貂兒,它平時很乖的,只是你突然抓住我,它這才……”
“護主?”耿九叔輕輕笑道。
少女點頭如小雞吃米,看著很是乖巧,耿九叔心頭一軟,說道:“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之後我會放開它的。”
“嗯嗯!”少女的眼睛在月光下閃亮,連連點頭。
耿九叔松開對方的手臂,微微退了一步,指著對方手中拿的一捧花,問道:
“這個是什麽,你剛才要做什麽?”
少女連忙將花藏到了背後,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是‘金鈴鍾’,具有很強的催眠效果,比你們之前聞到的‘迷香蛇’的藥效要強烈許多。”
少女指著昏睡的廖正峰,說道:
“我看你比那個人,在藥效的作用下,堅持的時間更久,我怕你會突然清醒過來,所以,打算用‘金鈴鍾’再深度催眠一下。”
說到這裡,少女貌似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地扭了扭身子。
“迷香蛇?”耿九叔疑惑地問道。
少女看了對面一眼,伸手指著他們剛才站立的牆頭,說道:“就是你們站在牆頭上時,踩到的纖細的藤蔓。
一旦迷香蛇受到外界刺激,它的喇叭狀的花朵,就會釋放中一種輕微的異香。”
“所以,我們在牆頭聞到的香味,導致我們中招了?”
少女搖了搖頭,“不是的,迷香蛇受到刺激散發出的香味,本身是不具有任何效果的。
但是,當這種香味與‘粉毛草’的絨毛相結合,便會催發出令人昏睡的效果。”
“粉毛草?”耿九叔左右看了看,藥圃裡到處都是各種植物花草,他根本辨別不出來,哪個是粉毛草。
“是這個!”少女伸出一根白嫩微胖的手指,指著藥圃繞了好幾圈。
“你說這就是粉毛草?”耿九叔指著腳邊長了一排的,肖似狗尾巴草的草棒,暗自吞了吞口水。
實在是粉毛草長得太多了,藥圃裡邊沒有,但是藥圃的外面全是粉毛草,供人行走往來的小路兩邊也種滿了粉毛草。
只要非法進了南藥小廬,就沒有不中招的可能,除非從正門走進來,那樣便不會觸發迷香蛇的異香。
耿九叔有些理解,當時廖正峰的反應了。
這柯阿確實厲害,本人還沒有露面,家裡種的些許草植,便讓他們吃了個暗虧,要不是他的功力深厚,今日便栽在了這裡。
耿九叔心中的警惕,又提高了幾分,他可不想糊裡糊塗地,被人用藥物放倒,任人宰割。
耿九叔瞟了一眼還在昏睡的廖正峰,問道:
“我們深夜前來叨擾,確實不該,但是我們也有必須要來的苦衷,這件事關乎全城所有人的安危,故而我們叫門無果,隻好翻牆進來了。
具體的詳情,我一會兒會告訴你,可否將我的同伴喚醒?”
少女略微遲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掛在她腰間的一個麻布小囊,說道:“解藥就是這個,用這個湊到他的鼻尖,讓他聞一下,他很快便會醒來。”
耿九叔不敢碰少女的任何東西,他假裝頭暈目眩的樣子,身體微微晃了一下,說道:“我有些頭暈,就麻煩小娘你去將我的同伴喚醒吧。”
耿九叔雖然裝的很像,但她雖然年紀小,但也是用藥的老手了,中沒中招她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少女暗暗撇了撇嘴,她沒想到這人如此謹慎,讓她的算盤打空了。
她本想將藥囊交給對方的手中,藥囊確實是迷香蛇迷藥的解藥,但剛才這會兒,她已經趁著對方不注意,在藥囊上面撒了強效昏睡藥粉。
這種藥粉是收集的金鈴鍾的花粉, 藥效很強烈,只要幾息時間,就是一頭牛聞了,也能讓其陷入昏睡。
可惜對方根本不與她接觸,這讓她無從下手,乖乖的回了對方一句“好吧!”,她隻好按照對方說的去做。
她先是跑到草廬前面,取了一個小凳子,踩在凳子上又踮起了腳,她這才將藥囊遞到昏睡的廖正峰鼻子前面。
藥囊很快便起了作用,嗅過藥囊的廖正峰很快便清醒了過來,他一醒來便看到耿九叔戒備的身姿,手裡還拎著一隻貂?這是什麽情況?
不遠處還有一個陌生的少年,這又是誰?什麽時候出現的?我怎麽完全沒印象?
廖正峰看著眼前的一幕,滿臉都是困惑,他問耿九叔道:“耿長老,這位小哥是?”
這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中招了啊,耿九叔見狀暗暗怎舌。
耿九叔隻好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向他講述了一遍。
“什麽,我居然中招了?這是個小姑娘?”
聽耿九叔說完,廖正峰一臉驚詫。
他與柯阿相識,也是由於好奇,當時他沒經過房主同意,便擅自進了這個南藥小廬,當時他也中招了,前後一比較,中招的藥變了,結果卻沒有變,他還是被放倒了。
至於小姑娘的來歷,他就更加不知道了,他上次將東西送到了門口,柯阿根本沒放他們進來,自然也就不會知道,院裡還有沒有其他人。
回過神後,他的內心異常苦澀,人與人的差距,真是……
廖正峰生無可戀地搖了搖頭,完全不想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