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諸侯國在諸夏赧王的殘暴統治下,上到一國之主,下到普通黎民,無不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當時的禹國國主嵇宰不堪忍受諸夏的高壓統治,以及無法接受此等殘忍的制度,也不願為赧王提供祭祀的活人,最終在臣屬兼摯友嵇純佑的輔佐下率先舉起反諸夏朝的義旗,眾諸侯國紛紛景從。
三年後,天洛平原,由嵇純佑率領的諸侯國聯軍跟諸夏軍對峙。
酈虺作為嵇宰最忠實的盟友,被統帥嵇純佑安排在了洛河東岸,獨自阻擋外族赤桓增援諸夏。一場大戰下來,酈虺所部成功阻擋住了赤桓軍,自己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天洛之戰後,諸夏滅亡,禹王嵇宰成為天下共主。在論功行賞時,嵇宰感念酈虺所做出的重大犧牲,將洛河東岸章武平原上最富饒的土地賞賜給了酈虺,讓其建國。
由此,酈虺於章武平原上建立了黎國,是為黎興公,接著開始著手建造都城。
黎興公酈虺將都城選在了融河邊上,引融河之水由北往南穿城而過,由此解決了水源問題,此項宏偉的工程耗時七十余年,從黎興公開始,歷經三代國主不懈努力完成的。在之後的漫長歲月裡,都城博饒不斷擴建,還新增了東、西兩座附城,到現如今成為一座能夠容納五萬余戶人口的大城。城內分為內城與外城兩部分,內城由宮殿、社稷、宗廟、府庫,士卿邸第、使臣客館等組成;外城則匯聚了官署、市集、酒樓茶館、客棧旅館、百姓民宅等涉及生活各方面的建築物。與中都洛安和天都雍京的繁華奢靡不同,東都博饒一向以質樸無華示人,博饒人質而不野,崇尚孕育他們的融河河神父巫,每年十月末,都會舉辦大型的祭祀河神的活動。
光陰荏苒,在經歷了五百多年的歲月洗禮後,黎國國力逐漸強盛,成為了東北最大的諸侯國。際此天下風雲變幻之時,因有不世名將武安君穆澤修的存在,黎國已有了爭霸天下的實力。然而其現任國主酈懷德已至暮年,早已沒了爭雄之心,又因他膝下王子眾多,一時不知立誰為太子,弄得現如今都城博饒眾王子為爭奪儲位鬧得不可開交。
正是在這局勢複雜不明的情況下,為了眾兄弟的前程,虞瀚東偕同潘大牛、黃志、白五一、劉元毅進入了東都博饒。
雷聲隆隆,虞瀚東一行人冒雨通過城防檢查,待他們趕到位於城南邊上招待普通官員的寺舍時,都已成了落湯雞。
將所乘馬匹交給寺舍內的仆役照料後,虞瀚東帶著眾人去官署見負責此處的官員。
掌管使館、寺舍及相關一應事務的典客是名豐神俊雅的年輕人,其年齡應與虞瀚東相差無幾,皮膚白皙,柔柔弱弱的。虞瀚東初見他時,一度以為他跟酈若泱身邊的長嬴、玄英一樣是女扮男裝的。
虞瀚東將酈若泱的舉薦信遞給了典客。
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年輕典客細細看了手中的書信,跟著抬頭又打量了眾人一眼,隨即將書信收好,他從容微笑道:“虞兄神采斐然、氣度沉穩,又能得豫章公主親自舉薦,當是非常之才。”
虞瀚東抱拳道:“大人過譽了,在下與眾兄弟只是一群為了生存而不惜搏命之人而已。”
典客擺擺手,道:“非也,非也。公主之前送往都城的牒牘我也曾看過。潯野之戰,若非虞兄與七十一名弟兄率先衝入敵陣,攪亂郯軍的中軍陣型,公主也未必能贏得如此輕松。這其中除了要有非凡的勇氣,還得要有過人的智謀,以及善於把握住時機,方能在敵軍陣中往來自如。”
聽聞此言,虞瀚東感覺有些奇怪,眼前這名主要掌管外交事務的官員竟然會對戰事感興趣,而且他竟能私看公主送交相國府的公文,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恭敬道:“我們這些魯莽之人只為了報仇,當時對生死全然不顧,若非公主所救,早已葬身敵陣,事後想來,至今還後怕不已。”
這時身後的潘大牛聽到虞瀚東的示弱之言,有些忿忿不平,他正要爭辯,被黃志等人及時拉住了。
典客再次笑道:“還是虞兄自謙了。”這時他忽然注意到虞瀚東一眾人俱都渾身濕漉漉的,他歉然道:“光顧著說話,竟忘了你們剛淋了雨,真是抱歉。”他隨即叫來了屬下,給眾人安排住處,並準備熱水讓眾人沐浴。
虞瀚東等人連忙謝過典客的好意,這才退下。
離開官署,由專人將虞瀚東等人引至寺舍內的住處,眾人沐浴更衣後,吃過仆役送來的飯菜,早早休息了。
翌日一早,潘大牛、黃志、白五一、劉元毅想出去逛逛,虞瀚東心想大夥從未見過像東都這樣的大城市,自己也頗感興趣。但由於他們一眾人是不在簿籍的外來人員,出行需向典客請示,於是虞瀚東只能去找典客請示要出行證明。
虞瀚東來到官署,一名小吏將他帶到了官署後院。在種滿花草的後院裡,虞瀚東見到正在為一盆名貴花卉修剪枝葉的年輕典客,他見典客正沉醉其中,不便打擾,於是就在一旁候著。
典客彎著腰,用一塊白色的帕子將花枝上的晨露細細擦乾,然後開始修建多余的枝葉,他那份專注的神情就像在幫戀人整理妝容。
虞瀚東看著他那自得其樂、又分外恬靜的模樣,不由得產生了一絲羨慕。在這紛亂的世道,很少見到有人能不受外界干擾,專心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過了好一陣,典客終於將眼前白色鮮花的枝葉修剪到自己滿意的模樣,他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將小巧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木匣之中,跟著忽然輕咳數聲。當他轉身看到侯在一旁的虞瀚東時,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會意,他滿臉歉疚地說道:“虞兄等了好久了吧?”
虞瀚東拱手道:“是在下來的太早了,打擾了大人的雅興。”
典客擺了擺手,笑道:“我平時沒什麽愛好,唯獨喜歡在這寂靜的清晨修剪一下花草。”他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向一旁的涼亭走去。
兩人剛在涼亭裡坐定,一名下人已經將茶水點心端了來。
典客為虞瀚東倒了一杯茶,欣然道:“虞兄今日這麽早來找我,不知為了何事?”
虞瀚東立即回答道:“我們幾人今日想去城裡逛逛,特來向大人要一份出行證明。”
典客微笑道:“今日正好沒什麽事,我也好久沒有出去過了,待用完早點,我陪你們一同出去,如何?”
虞瀚東沒想到他如此好說話,不由得感激道:“那就有勞大人了。”
典客拍了下虞瀚東的肩膀,熱誠地道:“我與虞兄一見如故,不必如此客套。我姓閻,單名一個沛字。不知虞兄今年貴庚?”
虞瀚東道:“在下今年十八歲。”
閻沛點了點頭,道:“我虛長你一歲,那今後我就稱呼你瀚東,你也別老是叫我大人了。”
虞瀚東打心中喜歡這名不拘一格的年輕人,他灑脫道:“瀚東見過閻兄。”
閻沛大笑一聲,跟著像嗆到了,咳了數聲。
虞瀚東關切地問道:“閻兄沒事吧?”
閻沛搖頭道:“無礙,可能早起時受涼了。”他指了指石桌上的點心道:“瀚東,不必拘束。”
虞瀚東喝了口茶水,吃了塊糕點。
閻沛抿了口茶,隨口道:“瀚東剛從南境過來,不知公主最近可好?”
虞瀚東沒想到他會問起酈若泱的事,猝不及防,嗆了口茶水,他歉然道:“喝的太急了。”隨即答道:“公主一切安好。”
閻沛臉上露出些許失落的表情,歎息道:“我朝如今除武安君外,竟再無一男兒能夠獨擋一面。致使公主以尊貴之軀為我們守衛疆土,每當想起此事,我都羞愧難當。”頓了頓,他黯然道:“可惜我從小身子孱弱,不能如武安君般報效國家,只能做些微末的小事。”
虞瀚東心有感觸,他安慰道:“閻兄不必介懷。文臣武將各司其職,才能興國安邦。如一個國家單憑武將逞威,只能得勢於一時。如要國家真正做到強盛繁榮,需得外有良將守土安民,內有賢臣輔佐君主治理國家。就如閻兄,任典客之職,雖目前只是在做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但今後遇到外交事宜,合縱連橫,單憑一人一舌,就能定一國之興衰。”
閻沛聽聞此言,不由得肅然起敬,他拱手道:“今日聽瀚東一言,如醍醐灌頂,閻某今後自當小心從事,定要有番作為。”
虞瀚東連忙還禮,微笑道:“閻兄胸懷經世之志,今後定能一展抱負。”
閻沛再次為虞瀚東續上茶水,讚道:“瀚東剛才所言見識不凡,在我所認識的人中,唯有家父曾說過類似的話。不知瀚東受教於哪位名師?”
虞瀚東不假思索道:“我只是一名山野村夫,在附近的鎮上跟一位教學先生學了幾年字,出來後見世道不平,頗有感悟, 這才會脫口而出的。閻兄,萬勿見怪。”
閻沛不以為意,道:“那瀚東可算是天縱之才了。”
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已過辰時,閻沛這才與虞瀚東一起離開後院。
虞瀚東回住處喚來潘大牛等人來到官署門口,突然見到大門口的廣場上停著一輛雙轅馬車,馬車旁排列了整整兩隊人馬,足有二十人之眾,他們俱都身穿灰色武士服,虎背熊腰,腰佩長劍,神情肅穆。虞瀚東等人乍見如此陣仗,不由得愣住了。
頃刻後,換了一身青色華服的閻沛走出大門口,他見到門口的陣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這時一名老仆追了出來,他快步來到閻沛身前,將一個小小的瓷瓶雙手奉上,躬身恭敬道:“公子!你又忘了。”
閻沛接過瓷瓶,塞進衣袖內,他柔聲道:“多虧元叔提醒。”然後徑直來到廣場上。
這群武士打扮的家將們全都翻身下馬,向閻沛躬身施禮。
閻沛微一頷首,對領頭的一人說了幾句話。那人露出錯愕的表情,跟著像是在爭辯著什麽。
虞瀚東等人在旁見他們說了一會子話,那人這才退下,去跟一旁的同僚交代了幾句。
他們留下八名家將,另外多留下了六匹空馬,其余人牽著剩余的馬及那輛雙轅馬車離開了。
閻沛來到虞瀚東等人面前,灑然道:“昨日下了一場豪雨後,今日天氣格外清爽,閻某陪諸位騎馬欣賞一下這東都的風景,如何?”
虞瀚東拱手道:“那就有勞閻兄了。”
潘大牛等人連忙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