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與他讓開一條道。
那粗獷道人提氣縱躍至擂台上。
李太虛看著他手中的兵刃,頓時呵斥一聲:“胡鬧!”
這人不是誰,正是他的小師弟李衝。
他這小師弟,乃半路出家,22歲時,被他師父紫胤真人收入門下。
雖進入山門時間較晚,但因出生於形意拳李家,自幼習武,練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藝。
之所以會入道家山門,只因年輕時戾氣太重,差點吃了槍子。
若非當年他父母有些關系,委托人將他撈了出來,恐怕此刻的他墳頭草都五丈高了。
自那以後,李衝便被他父母送到這三清山,拜了紫胤真人為師。
起初幾年,確實安分了許多,跟著他師父修身養性,倒也讀了幾本道藏,可骨子裡好武的性子終究難改。他師父講究個道法自然,見他如此,倒也隨了他去,甚至還會時不時點撥兩手。
李衝當年學形意,隻知剛猛,過剛易折,不得形意拳之精髓。後有了紫胤真人指點後,方才領悟形意之關竅,自此功夫突飛猛進。
十五年後,在拳腳之上,他自覺再難精進。便又練起家傳的《形意樸刀》來,自此又練了十五年。
那樸刀重二十五斤,尋常人拎起來尚且費力,他卻可以舞的虎虎生威,堪比古之猛將。
李衝朝著李太虛一拜。
“師兄,我自上山以來,聽從師父他老人家之命,不曾與任何人交過手。當年二十出頭,青春年少,如今年過半百,鬢發已生白。師弟我平生無所好,唯有武學一道乃心中執念。今日,萬望師兄準許,讓我與這林小兄弟一戰。”
李太虛眉頭緊鎖,猶豫不定。
只因他知自己那師弟,動起手來,沒個輕重,更是持刀上台,其中用意他如何會不知。
刀劍無眼,若今日這坪上發生了意外,他作為三清山的掌門,難辭其咎。更是壞了這玉籙大醮的好事。
正當他準備回絕之時,林淵忽然開口道:“李真人不必為難,我同樣想和這位道長切磋一番。”
李太虛聞言,歎息了一聲。
“刀劍無眼,你真的要比?”
“無妨,我也正想領教一下這位道長的刀法。”
“行吧,但我有一點要求,師弟,你需得將你那刀口用布裹住,不然今日你便是跪在這求我都沒用。”
李衝笑了笑,“師兄不說,我也正有這打算。”
言罷,便脫了那身道袍,露出**的上身,將那道袍裹住刀口。
隨即看向林淵:“林小兄弟,此前觀你拳腳,我雖自幼習《形意拳》,但自知不是你對手,唯有使用這兵刃,或許能有勝機。一寸長一寸強,我依仗兵刃之利,本就與你來說不公平,所以今日無論勝負如何,都是你贏。”
“贏便是贏,輸便是輸,可惜我至今不會兵刃,不然非得用兵刃與你做過一場。”
“林兄弟武德充沛,遠勝我當年,若是我年輕時候,有你這般心性,或許當年就不會釀成大錯,悔恨終生。”
“道長,無需跟我說這般話,習武之人自當向前看,今日隻論武,不論其他。”林淵做了個請的動作。
“好!”李衝大笑一聲,渾身肌肉虯結。
“我這刀法脫胎於《形意拳》,共四十二路,你且看好了!”
只聽得他暴喝一聲,便提刀殺至。
步履如盤龍,身形如下山猛虎,一記【鷂子入林】斜劈而來。
林淵不敢大意,比鬥四十余場的他,氣力早已不比最初。
若是再如之前那般,抱著試驗他人武學的心思,多半容易讓自身陷於危險的境地。
如此,那便全力以赴,既讓自己放開拳腳,也全了對方比武之念。
“來得好!”
林淵看著那來勢洶洶的一刀,非但不懼,反而欺身向前。
雖說一寸長,一寸強,但若是近身,對方這兵刃便會無法施展而開,反而成為累贅。李衝浸淫形意樸刀十五載,自然不會被林淵這般簡單便破了招數,當即選擇變招。
單腿作金雞獨立勢,右腿提膝,同時樸刀刀尖提於右腳背上,刀口向外。
此曰:右提膝掛刀!
正是應對對手近身而來的預備式。
林淵見狀,一股危險感忽然湧上心頭。
刀雖未發,但這種未發的狀態,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林淵收住欲要打出的一掌,連退三步,可也就是這時,對方樸刀宛如海底撈月一般,由下而上提起。
而在提起的一瞬間,再次變招。
李衝向前踏出一步,身子旋轉,一記【三環套月】連劈而下。
一刀更比一刀猛!
而到第三刀,已然來至對方的頭頂。
林淵絲毫不懷疑,這刀要是砍在自己身上,即便刀口有布衣包裹,他也非被砸出個重傷來。
台下的吳紫涵看見這般情形,早已將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下去。
其他人,此時也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淵雙目炯炯,心如止水,面對這即將劈下的一刀,絲毫無所動。
所謂“太和元氣到靜時,不靜不見動之奇。”
眼看著刀就要落下,林淵忽然一個跨步,整個身子向前移動了半米。
身子略過刀口,來到樸刀的刀柄處。
以肩膀,迎接刀柄。
李衝向下劈的刀勢不減,但他隻感覺一股綿柔之勁從刀柄處傳來,將他向下的力道化解。
見此情形,他臉上非但不慌,反倒開心的笑了起來。
只因林淵距離他的刀刃處,不到半尺。
李衝變招極快,立即後退一步,雙手一擰,將原本刀口向下的刀身,平行於地面。然後往後一拉,欲要朝著林淵脖頸而去。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那撲刀往後拉一尺,他便往前進一尺。
他的肩膀就仿佛和那刀柄粘連在一起。
此乃太極之纏絲法也,進纏退纏,左右纏,上下纏,裡外纏,任他力去何處,皆纏勁而去。
常人用這纏絲法,非得借助手臂粘連環繞,可林淵卻周身皆可纏,只要施力在他身上,便可以太極陰陽虛實變化之理,將其纏住。
對方力進一分,他便退一分,退一分,便進一分。
李衝別無他法,只能再次變招,將刀提起,離開他肩膀能夠得著的范圍。
可這樣一來,自身中路便露出了破綻。
林淵當即一拳朝他胸口打去。
李衝見狀,立馬由雙手持刀,變成單手持刀,另外一隻手來應對林淵這一拳。
二人皆是用的拳。
李衝那一拳,乃《形意拳》中的崩拳,崩拳者,屬木,崩拳如箭,一氣貫之,周身勁力皆於一點而發。
刹那間,兩人拳頭相撞。
在接觸到的那一刻,李衝隻感覺自己這拳,仿佛擊打在了空氣。
下一秒,手腕便被林淵給扣住了,一股下沉的力道緊隨而來。
李衝自知若是不做出應對之策,恐怕這一下就得輸了。另外一隻手當即滑至樸刀刀柄中部,讓刀身恰好能夠對準林淵。
可是如此變招,已然慢了一拍。
林淵在扣住對方手腕的一瞬間,身子再次向前跨了一步,沉肩墜肘,一記靠山肩直擊對方胸口。
在這一衝撞下,李衝頓時倒飛了出去,摔下擂台。
雖摔了個七葷八素,但並無大礙,只因林淵那一擊只是推力,恰如蕩秋千,將人推飛出去。
李衝從地上爬了起來, 摸了摸胸口,臉上雖有些落寞,但也是心悅誠服。
“我輸了。”李衝朝著林淵抱拳道。
“承讓!”
坐在上首的李太虛,此刻內心也松了一口氣。
便是他養氣功夫再好,剛剛那番比鬥,也是看得他膽戰心驚。
眼下這般情形,當是最好的結局。
李太虛再次站起身來,並未征詢是否還有人要上台,而是直接宣布今日這場比試,由林淵勝出。
台下眾人紛紛朝著李太虛施了一禮。
之後,只見李太虛拿出九曜寶刀,招來一年輕道士,給林淵送了過去。
林淵接過刀,刀雖不長,兩尺左右,但給人的分量感卻十足。
李太虛一臉微笑看著林淵,道:“這刀名叫九曜,乃一古物,與七星刀同出一源,今日給予小友,祝你日後武運昌隆,福壽安康。”
“謝真人。”林淵朝著對方一拜。
至此,本次大會也結束了。
殿前九席起身陸續離開,下方眾人也開始紛紛退場。
在三清山道士的帶領下,去後堂廂房休息。
當然,也有不少門派的弟子過來,要加林淵的飛信,想要認識一下,方便以後交流武學。
料理完這些後,林淵回到自己的隊伍。
第一件事,就是拉開自己的背包,猛灌了幾瓶水下肚。
並且把包裡裝著的吃的倒了出來,然後蹲在地上,左手礦泉水,右手大麵包,狼吞虎咽起來。這和剛剛他在台上神武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眾人見狀,臉上無不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