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林仔細看了看,上面寫的讓他明天下午將帶來的木盒以及一個木偶一起放在三樓左邊的乙六的櫃子裡,關好櫃門不要用銅鑰鎖住,不用掩飾身份特征。盧林想起剛才去見少門主的時候,就是從左邊上去的,走過那廊道靠牆是有一排櫃子,然後還寫到若是捕快來抓他,要他不要反抗,就算進了監牢到時候也會有人安排他出來的,讓他安心等著就是,醜時前肯定會出來的,不會耽誤寅時的約定,完事後就去襄陽城北門,約定的人會送他出城。若是還有安排到時候會有消息給他。
雲娘!
盧林萬萬沒想到第三個要見的人會是雲娘,不禁對這雇主感到好奇,雲娘掩飾得極好,若不是她最後塞紙團給他,他開始隻當做她是這雲夢樓的鶯花了,在倚紅偎翠樓和盡興樓察言觀色看來這雲娘至少是三十了,再厚的胭脂水粉也掩蓋不了眼神裡的歲月痕跡,別人或許會誤認為雲娘二十多,他不會。這雲娘絕對不簡單。
這紙條上寫的這些和他與雇主見面時談的有些不一樣了,那自稱雇主的人說是要他來襄陽城和人接頭後按照指示行事,青鋒門和赤木閣的和談必須要破壞,怎麽破壞他不知道,只是說必要的時候他得協助出手,最好的破壞自然是青鋒門門主和赤木閣閣主都死了,只是如今這樣安排他有些不明白,九叔說孟固這個身份可能會是棄子,那這般安排是什麽原因,進監牢坐等事情結束,然後連夜離開襄陽城,就這麽簡單?盧林怎麽想也覺得不可能這麽簡單。
盧林分析起今日到襄陽的所見所聞:如今襄陽城內確實南陽、漢陽、江陵、鄧州一帶江湖人士來了不少,這懸紅是很惹人眼熱,按理說雇主請孟固來明面上是因為懸紅,攪黃青鋒門和赤木閣的和談,若是進了監牢,他來做什麽,又能夠做什麽?
那梁樂他也見到了,在翠軒見到的,雇主安排他在翠軒吃飯看來是有所準備的,梁樂這人他感覺看似很凶狠,但處理事情極為謹慎妥當,那笑面虎也只是傷了手沒有要他的命,也沒有抓去監牢;他帶著紋面面具,本就極為惹眼,梁樂也只是看過路引後警告他,並沒有動手。當時聽得周圍人議論這幾天這樣的情況發生不少,這梁樂對於襄陽城的掌控得不錯,有些能力的。
至於和少門主見面,也只是按照交代說了那幾句話而已,此時回想起來,那雲娘肯定是裝醉,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了,就是要引發爭端,臉上挨那兩巴掌挨得不輕,做得完全不留痕跡。後面還會發生什麽,盧林既然從雲夢樓出來了就沒有去管,心裡也有些好奇。
明天會發生什麽,盧林也不知道,反正這事他是冒名頂替孟固來做的,到時候再看了,就算是進了監牢也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多半出了監牢後就有情況。至於約定的明天晚上寅時去北門有人送自己出襄陽,盧林此時想起九叔的安排,那大可不必去了,自己摘除紋面面具,去襄樊客棧,取回自己的秀才文書,光明正大的離開襄陽就是。還可以躲在暗中看看那些人是怎麽安排孟固出襄陽的。盧林思前想後了一番,然後洗漱睡覺,明天醒來再說。
次日盧林起來後就在客棧吃過早點,然後準備找個茶樓坐坐,看看能不能聽到什麽事情,上午沒有什麽事情,要辦的事是下午。於是信步在襄陽城中,走到翠軒的時候發現圍了好多人,近前一看,翠軒一片狼藉,跟火燒了一般,但是外面卻沒有火燒的痕跡,盧林想著應該是昨天晚上出事了,豎起耳朵聽周圍的人議論。
一刻鍾後,盧林倒是聽出了個大概,原來昨天晚上青鋒門少門主在這裡宵夜,梁樂找過來了,不知道說過什麽,那少門主扔出了一個硫磺彈跑了,翠軒遭受了無妄之災,就是現在看得的樣子,看情形至少四五天不能營業了。
還有一個事情盧林聽得訝異,那雲夢樓的安長老昨天晚上居然被人殺死了,有人說是少門主乾的,再仔細聽了聽,死的時候竟然是戌時三刻左右,那會他剛離開雲夢樓回到客棧。盧林想著那少門主當時和安長老說話的情形,應該不是少門主殺的。
議論說是雲娘醉酒,安長老讓她回去休息,雲娘害怕少門主來報復,安長老便親自送她回去,不料在一處轉彎的地方,那少門主帶人埋伏在那裡,這邊都是赤木閣的地盤,安長老在赤木閣幾乎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了,從沒有出過問題,竟然就這樣在自己的地盤被人殺了。
昨夜捕快們連夜搜索襄陽城,卻沒有找到少門主,從這翠軒跑出去後,少門主就杳無音信。如今襄陽城是準進不準出了,一時間人心惶惶。盧林想了想,就準備去找個茶樓再聽一聽。還沒看見茶樓,盧林遇見兩個昨天跟隨在梁樂身邊的捕快,看見盧林就喊道:“那個戴面具的,站住。”
盧林停了下來,問道“差爺,何事?”
其中一人問道:“路引拿出來看看。”
盧林從懷裡拿出路引來,那人接過看了看,然後還給盧林,說道:“孟固,是吧,你跟我們走一趟。”
另一個捕快上前就是一腳踹了過來,說道:“讓你去就去,哪來那麽多廢話?”
盧林用當初小四的法子挨了一腳假裝趔趄了一下,站直後,有些不解問道:“差爺,我這犯了什麽事?”
那人說道:“阿四,莫要這般,讓人看見不好。”
那阿四說道:“張爺,這人看著就不是什麽好人。”
那張爺說道:“昨夜戌時你在何處?”
盧林說道:“我在雲夢樓。”
張爺繼續問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
盧林說道:“當時有個雲夢樓的女子喝多了,吐了些穢物沾染到青鋒門少門主身上,後來安長老過來賠禮道歉了。”
張爺繼續問道:“安長老死了,青鋒門少門主失蹤了,你跟我們去衙門一趟,把這些事情說清楚。”
盧林想了想,是下午辦事,如今才剛巳時,去一趟也不是什麽問題,於是跟著兩個捕快走了。
到了衙門,有人過來仔細問了一遍,盧林照實說了,他確實什麽也沒做,當時旁邊不少人看見了的,至於和少門主說了什麽,盧林說沒什麽,那阿四卻是說道:“你和他說了什麽?少門主為什麽拔劍對你?”
盧林說道:“我問他懸紅是不是真的。”
阿四聽得這話,猛然喝問:“你也是來刺殺的?”
盧林說道:“我好奇而已,我也不認識誰,就是在襄陽城聽見這個傳言,問問他而已。這也犯法了?”
阿四一時語塞。
那姓張的捕快說道:“孟固,你下榻何處?”
盧林說了,那張捕快說道:“你且回去,今天就不要再亂走了。”
阿四補充道:“我會盯著你的。”
盧林說道:“我有事還不能辦了?”
張捕快說道:“有什麽事明天再辦,今天最好不要再讓我看見你,看見你就會將你抓進監牢。”
盧林問道:“我現在可以走了麽?”
張捕快揮了揮手。
盧林也不再說什麽了,轉身出了衙門回客棧去了。到了客棧已過了午時,差不多要吃午飯了,盧林坐在客棧大堂掃了眼外面,那阿四果然是在外面盯著他,他點了兩個菜要了米飯慢慢吃著飯,想起午時前在衙門那近一個時辰,來來往往許多捕快,那總捕頭也來過了,他聽見有人喊總捕頭,但是那梁樂卻沒有出現,這就有些不正常了,莫非還有事情發生。
吃過飯,盧林回到房中,打坐調整了狀態,然後推開窗戶向外看了看,阿四還在,只是這個時候又過來了一個捕快,昨天也見過,和阿四說了幾句話,阿四抬眼看了看盧林的位置,然後就走了,另一個捕快留了下來。
未時的時候,盧林去櫃台借了本書坐在窗前看了起來,一刻鍾後,盧林找了張椅子,脫下衣服,撐開掛在椅子上,拿了個枕頭放在椅子上面,衣服蓋住,然後移動到窗前,椅子背對著窗外,遠看似乎有人在看書的樣子。然後換了一身衣服,將帷帽一帶,提著木盒,再將一個木偶放進木盒,懷裡帶著另一個木偶,在大堂等了一會有兩個女子出門,盧林順勢就跟著出去了。
那盯著的人不是阿四,看見三個人出來,抬頭看了眼盧林那間房間的窗口,就不再看了。盧林本想潛匿出去的,那幾個捕快就是聯手也拿他沒辦法的,只是他不想暴露太多,想著這個法子出去。
到了雲夢樓附近,盧林摘掉帷帽隨手扔進一戶人家院子裡,然後提著木盒去了三樓,此時已經將近申時了,正是青樓人少的時候,盧林走到三樓依然是有侍從接引,盧林順口問道:“這木盒要寄放一下。”
侍從說道:“公子這邊寄放,一天需要一百文錢。”
盧林掏出一角碎銀子。約莫一錢多點,遞給侍從說道:“這些給你,多了算是賞你的。”
侍從結果銀子一掂量,頓時滿臉堆笑道:“多謝公子。”
盧林隨意的走到櫃子前,此時基本都空著的,找到乙六,在上面第二層中間的位置,也是空的,盧林將木盒和那木偶放了進去,只是將小木閂扣了下,再用銅鑰假裝鎖了幾下一樣。然後想了想,那雲娘紙條只寫放木盒,後面如何沒說,隻說可能會被抓入監牢,想了想,此時轉身就走不合適,便朝裡裡面走去,才進門便有個美貌女子垂眉低眼的迎了上來說道:“公子裡邊請。”
盧林跟著那女子進去,到了一處隔間。那女子問道:“公子可有相熟的?”
坐下後,盧林說道:“沒有,先給我來壺清茶吧。”
那女子聽了轉身去了,片刻後便端著一壺茶過來了,給盧林斟了一杯茶,然後貼著盧林左邊靠了上來,雙手將盧林的左臂抱在懷中問道:“公子,奴家陪你可好?”
盧林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昨天是等人,那雲娘當時醉醺醺的,這時一個軟玉溫香的軀體貼近自己,手臂觸碰之處軟綿綿的,口中說話時貼近了臉龐,香氣撲鼻,吐氣如蘭,頓時有些臉紅,一時覺得尷尬,左臂掙脫出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姑娘坐著就行。”
那女子也不再伸手去挽著盧林,看見茶杯空了連忙滿上,然後說道:“奴家叫玉蘭,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盧林說道:“孟固。”
玉蘭說道:“原來是孟公子,不知公子可有什麽喜好?奴家為公子安排。”
盧林說道:“沒事,坐會就行。”
玉蘭見盧林這般生冷,也不知道如何接話了,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盧林眼睛看著四周,此時人不多,約莫一刻鍾的時間也隻進來了四個客人,這三兩有近百個隔間。這比倚紅偎翠樓的生意要好,倚紅偎翠樓這個時間幾乎是沒什麽人來的,偶爾來一兩個相熟的。看這雲夢樓的情況都很平靜,那安長老死了,似乎這玉蘭並不知曉,昨天收到雲娘的紙團,盧林按照上面說的將事情辦完了,後面該怎麽樣他並不知曉。
一壺茶喝完了,玉蘭起身又去續水過來,盧林又坐了兩刻鍾,沒發現什麽,乾坐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就起身準備回客棧去,掏出一兩銀子放在幾上,這三樓的茶水費最低是一兩,四樓就是五兩了,五樓都是神女了。
玉蘭見狀說道:“孟公子,怎麽不多坐會,是奴家不好麽?”
盧林笑道:“不是,我還有事。”
玉蘭也跟著起身相送,雙手順勢挽著盧林的右臂,盧林見狀只能隨她,快到門口的時候,玉蘭握住盧林的手掌,夾著一個紙條,盧林心中一動,訝異怎麽都這麽來辦事的。接著玉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孟公子,我昨天見過你,玉娘是我乾姐姐。”接著張嘴輕輕在盧林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松開盧林的手臂聲音正常的說道:“公子,慢走!”
盧林愕然,有些無可奈何,隨手將紙條放進懷裡,揮了揮手出門而去。剛出了雲夢樓便遇見了那捕快阿四,阿四看見盧林一愣,然後拔出刀來,厲聲喝到:“拿下他!”
旁邊跟著三個捕快,同時拔刀出來對著盧林。阿四繼續說道:“孟固,你不在客棧怎麽會在這裡?”
盧林說道:“在客棧很悶的啊,出來逛逛。”
阿四掏出鐵鏈來說道:“我說過,再看見你就抓你進監牢的,你這就跟我走吧。”
盧林問道:“差爺,我是犯了什麽法了?你們平白無故抓我?”
阿四一時語塞,嘴裡卻是說道:“我們頭說的,你們這些外鄉人都是本著懸紅的來,襄陽城容不得你們放肆,要是再看見,有一個抓一個,有什麽事情,過了明天再說。你老實點乖乖跟我們回去,少受點皮肉之苦。你若反抗就是拒捕了,定你個襲擊罪就有你受的了。”
盧林無奈道:“我跟你們去就是。你們無辜抓人,不怕我告你們麽?”
阿四說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有事我們頭會頂著,過了今天什麽都好說。”
盧林刀也沒帶,放在客棧房間裡,之前雲娘的紙條就有說明可能會進監牢,他出門就沒有帶著刀,順著來就是。上午才被這些捕快帶回衙門問過話,這才隔了不到三個時辰,又被捕快帶走了,只不過這次沒有去衙門,盧林直接被扔進了監牢。
進監牢的時候,盧林看見那張捕快正出來,那張捕快看見盧林,停了下來,跟阿四耳語了幾句,兩人說完後都面露喜色。
到了監牢後,盧林便聽得旁邊有人問道:“這位兄弟也是奔著懸紅來的啊,不知是哪條道上的?”
盧林說道:“我是路過的,他們看我不順眼就把我抓進來了。”
另外還有人說道:“麻子,你說你趕了兩天兩夜的路,是過來坐監牢麽?”
那麻子說道:“老瘋子,你不也一樣。老大不要說老二,大家都是彼此彼此。”
還有人說道:“這梁樂也夠狠夠狂的啊,見人就抓。得罪這麽多人,就不怕道上的兄弟一起做了他?”
也有人說道:“梁樂若是不出襄陽城又有誰能奈何得了他?”
麻子說道:“這次的事情不簡單, uukanshu 傳聞是青鋒門懸紅,梁樂是青鋒門的人,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這般抓人,看來裡面有問題了,若是青鋒門懸紅怎麽可能抓我們進來?”
老瘋子說道:“說的也是,若不是青鋒門懸紅,我們這些人多半也不會來襄陽趟這渾水的,千兩黃金雖好,但是小命也要緊。”
有人接口說道:“是啊,若不是青鋒門,我們怎麽會來,都以為這梁樂是青鋒門的人,肯定還會關照我們的,誰知道抓我們的就是他,這孫子真狠。”
“唉,這不是白跑一趟麽,他媽的坐兩天監牢回去。”
“我們算還是好的了,聽說前兩日來的,好多人的手都被打斷了,沒個一兩個月好不起來,這梁樂真做得出來。”
麻子說道:“我可聽說赤木閣的安長老昨天晚上被人殺了?”
“誰殺的?”
“據說是青鋒門少門主殺的。”
“和談是假,殺人是真吧。”
老瘋子說道:“聽說龍頭老大要重新回來收拾場面了。”
麻子說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大家都在這裡閑扯淡吧。”
“龍頭老大是誰?”
“以前襄陽城的龍頭老大,據說青鋒門門主和赤木閣閣主當初都是他的手下。”
“那應該很老了吧。還回來做什麽?”
……
盧林沒有再說話了,只是安靜的聽著這些人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