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時盧林按照圖樣將這神都大比獎勵的劍鑄造出來,其中材料還有調色材料,劍鑄造出來,劍身呈現絲絲金芒,盧林自己感受了一番,中正平和,誰用都可以,舞動一番,一團金色環繞,煞是好看,至於品質,應該和【破曉】相當了,材料差了一些,自己在鑄造技藝彌補上了。這是朝廷的獎勵,除了品質外,更注重外觀,彰顯在人前,絕對是讓人眼前一亮,給人賞心悅目的感覺,將作監鑄造製作的器物也都是講究外觀的,不然也不會如此看重那本調色之書了。
盧林給自己泡好茶,慢慢喝著茶,感覺這般平和的鑄造久違了,鑄造此劍的心境和前幾個月定製不同了,似乎這般鑄造更適合自己。仔細想了想,自己前幾日想明白不應該急於完成這些定製,應該慢一點鑄造,和以前一樣,慢一些,可以多感受一些;若是疲於鑄造,那就是工匠了,忙忙碌碌於鑄造之中了。
習武練拳自己從未間斷,心法修煉早晚依舊,只是如今比以前要多一刻鍾。從什麽時候開始沒有提升了呢?盧林暗自回憶了一下,從去崆峒後就沒有太多提升了,都是熟練招式了,在崆峒和金良、古耀、裴易……他們交手,都是熟練招式,獲得王妃的武學傳承也是更熟練了明玉十八手,有一絲融入最後一式‘**廣’有些眉目,但是後來就一直沒有進展了;之前機緣巧合悟出【移花】,在崆峒和金良交手也只是熟練了一些而已。
盧林仔細回憶這兩年自己提升武藝的過程,確實是和鑄造分不開,三叔分析過,說是自己得益於鑄造的提升,如今鑄造陷入了人情往來的定製中忙忙碌碌,無論心法、刀法、拳法這些也都沒有提升,如今這種狀態不對。這都需要調整過來,昨天晚筵後盧林問起薑仲雲執掌【破曉】的體悟,就是這幾天想通了,不再囿於忙忙碌碌定製之中。
范先生曾經說過一點淺見很重要,如今自己缺少的就是這一點淺見了,此時盧林對范先生曾經說過的話有些明悟了,【人器合一】是自己在龍城鑄造時想到的,那時候沒有任何壓力,隨心所欲的鑄造,這才想到的,如今再仔細想想,【人器合一】也是有不足之處的,如果不是定製兵刃又該如何?這些都是之前沒有想過的,自己見識閱歷都還短淺;如果可以從鑄造再有領悟,應該會有改觀的。
盧林想到這些,有些明悟,不再糾結什麽了,起身去膳房吃午飯,帶上劍交給了管事監,管事監接過一看,大喜道:“盧大匠果然不凡,這劍果然不一般,能夠調出這般色彩來,將作監可沒有這般技藝的。”
盧林說道:“這都是按照圖樣要求鑄造的,沒有絲毫改動的。”
管事監說道:“盧大匠,你這鑄造技藝可不同一般啊,可否傳授一些經驗?”
盧林說道:“大人,這不好說,我們鑄造器刃在於熔煉,需要武學修為相助才可以提升,就比如將作監熔煉之法,十二煉是極致了,若是可以突破十二煉達到十四煉、十六煉那也是了不得的。”
管事監聽後仔細想了想,說道:“盧大匠這番言論見識不凡,回頭我會在將作監議事時提出來,讓大家商議一下,集思廣益,看看有沒有什麽收獲。”
盧林只是在將作監借用匠房鑄造,不便對將作監的事情說什麽,說道:“大人,我這也是一點淺見而已。”
管事監說道:“盧大匠能得千鋒照看重,不一般的,一直未曾感謝過你,中午無事,劍也鑄好了,我請你吃飯,我們說說話。”
盧林說道:“大人不必如此客氣的。在下已經得了許多好處的。”
管事監笑道:“一頓飯而已。無妨的。走。”說著就拉著盧林去了一間雅間,順便喊人點了幾個菜。
閑聊了一刻鍾後,上來了四菜一湯,管事監還要了一小壇黃酒,說是會稽貢酒,將作監也只有數十壇而已,遇見好酒能喝的,經不起幾次喝的,盧林品嘗了一下,這味道和中秋在郡府喝的一樣。
管事監談興頗濃,開始說的都是將作監的往事,對於盧林說的突破十二煉的想法極為讚成,前人開創後,已經有數百年沒有改變,是應該改變了,如今朝廷上下都有變革之風氣;後來談到如今工部正在準備造大船,翻出了前朝的圖紙出來了,有些部件的研究給了將作監。
工部和吏部正在將一些外放官員的履歷拿出來重新複查,對於這些官員的特長也都重新梳理了一遍,不少以前被貶黜有實才的官員都調回來了,靜觀考核一段時間,若真有實才回重新安排委以重用。
盧林聽得造大船,頓時上心了,這還真應了王文英的判斷,朝廷三五年後肯定會要開海運了,若是西關和東關有戰事,再晚十年內也會開海運的,前提是要把大船造出來。回頭讓薑星冉去打聽一下,若是真的如此,可以寫信和王文英說說。
盧林和管事監也不知道聊了多久,酒是喝得要見底了,菜也涼了,這時進來一人,年近四十歲的樣子,盧林看了一眼覺得有些面善,卻不知道在何處見過,對著管事監拱手說道:“大人,工部來了人說要找大人商量一些事情。”
管事監頓時說道:“彥純,你先應付一下,我這就過來。”
那人說了聲“好”就拱手離去了。
管事監說道:“盧大匠,今日只能到此了。”
盧林說道:“大人公事為重,我這沒什麽的。”
管事監將壇中酒倒出後,一人小半碗,端起酒碗說道:“來,盧大匠。”
盧林端起碗和管事監碰了一下,兩人都飲盡。
兩人一同出了雅間,盧林想了想還是問道:“大人,剛才這位大人我看著有些面善,不知道在何處見過?”
管事監一愣,說道:“盧大匠,彥純來將作監也不過三天,這還是第一次來膳房。”
盧林說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在將作監見過。”
管事監說道:“彥純他是工部才安排過來的,之前還是在越州溫陵。”
盧林聞言心中一動,問道:“他姓什麽?”
管事監說道:“姓范,他是受其父牽連,被工部一直外放了十余年了,最近才調回來的。”
盧林心中恍然,這應該是范先生的兒子了,有七八分像范先生。想了想說道:“那我應該是第一次見他,能夠調回來,應該是個實乾之才吧。”
管事監說道:“嗯,對於造船彥純他極有研究,來將作監也是負責一些造船之事。”
盧林拱了拱手說道:“那不耽誤大人公事,下次回請大人。”
管事監抱著劍拱了拱手匆匆忙忙的去了。
盧林回到匠房已經是未時過半了,看了看記載汪成鑄劍要求的紙箋,開始熔煉,申時過半的時候,來了兩人,盧林正催動爐火加大溫度,聽見動靜以為是薑星冉帶人過來了,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們自己先泡茶喝。”
來人卻是說道:“盧大匠,你先忙著,我們等著就是。”
盧林聞言一愣,這聲音有些熟悉,回頭望去,是二殿下李暃,手中拎著一個小包裹,旁邊還有一人,是那曹石,手中拎著個大木匣,見到曹石,盧林頓時有些不悅,但是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情況,跟著李暃來的,不好說什麽,嘴裡說道:“二殿下,你請稍坐一會,有茶水你們自己泡,等我忙完這會。”
李暃笑道:“無妨。”
盧林轉過頭,看著爐火熔煉,心中想著李暃找來他估計是上次答應幫他鑄劍。但是這曹石怎麽來了,他想不出什麽原因,一時間沒有什麽頭緒,想著一會兒薑星冉差不多要過來了,看看能不能先打發了這兩個人。
一刻鍾後,盧林熔煉得差不多,穩定住爐火後過來看見李暃和曹石還是乾坐著,就倒好茶給二人,順帶看清了曹石的面容,臉長,一對吊梢眼,嘴角右側有顆黑痣還帶著幾根毛,有些齙牙,但是膚色白淨,長相麽,談不上英俊好看,但是神色間有些凶厲,還給人一種倨傲的感覺。
盧林向著李暃問道:“二殿下,這是要過來鑄劍?”
李暃指了指案幾上的小包裹說道:“正是,盧大匠來神都鑄造也不和我說一聲,這還是中午聽聞後才得知,這才帶著材料趕緊過來了。”
盧林說道:“二殿下,這是李前輩的安排,幫道門的師兄鑄劍。”盧林連忙把事情往李皇極身上推去。
李暃笑道:“我知道,來之前我知會過了,不然也不會來。就不知盧大匠何時有空?”
盧林說道:“這邊還有幾件兵刃需要鑄造,二殿下可要等些日子了。”
李暃說道:“盧大匠,要不要先談一談。”
盧林忍住看向曹石的念頭,垂眼說道:“二殿下,今天還要熔煉,不能中斷,等我幫汪師兄鑄造完了再約你談一談如何?”盧林看見曹石在,根本沒有想說話的想法,能推脫一下就先推脫一下,等薑星冉來了告訴薑星冉再說。
李暃說道:“那行,盧大匠,材料我就先放你這裡。”
盧林趕緊說道:“二殿下,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幫你鑄造好,恐怕要等上三兩個月。”
這時那曹石出聲說道:“二殿下,這般麻煩有必要麽?我這裡有這麽多現成的好劍,你挑一柄不就行了。”
李暃說道:“曹師弟,你中午吃飯不也聽古耀說了,定製之劍更能夠和使用者契合,這也是【人器合一】之說的道理,如今人人都想定製,這次比試就很明顯了。”
盧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想參與李暃和曹石的談話,低頭斜看了眼曹石腳下,正放著一個大木匣,應該是劍匣了。或許就是崔道庭和薑星冉說過曹石想用來收買人心,準備買賣的神兵利刃了。心中想著也不知道李暃說的中午吃飯有那些人。
接著盧林又看見曹石的雙腳不停的移動,似乎不願意在這裡停留,還有些不安和急躁,這時盧林才想起自己很久沒有這麽觀察判斷了,以前在龍城當小廝當夥計是經常這樣觀察的,心中暗自慚愧了一下,這有些愧對九叔的指點了。
主要原因還是從洛城到神都,開始是遇見了師兄師姐,就沒有在意過這些,後來袁空、唐遼他們都相談甚歡;到了神都後,都是五大派的,對自己都還不錯,三叔也是說可以交往的,加上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匠房呆著,就從沒有在意過這些。如今再想想,以後還是要多留心一些為好,自己還是有些疏忽大意了。
曹石這時說道:“二殿下,你們能夠尋到這麽好的材料?能夠保證鑄造出來的刀劍比我這些刀劍更好?”
李暃說道:“曹師弟,你中午吃飯也聽見了,也知道材料如今可都緊缺了,想找到合意的珍稀材料,難啊,我這費了兩個月才搜尋齊全的;若是你這些刀劍是沒有鑄造的材料,中午就搶破頭了。”
曹石問道:“二殿下,這次來神都,都在商議【人器合一】之說,都說得這麽神奇,真有古耀說得那般效果?”
李暃說道:“曹師弟,你爺爺曹長老不是也知曉了麽?他沒告訴過你?”
曹石說道:“這些天他一直在看那【人器合一】,但是沒有和我說過什麽。”
李暃說道:“喏,盧大匠在這裡,你也可以問問他,古耀的劍是盧大匠幫忙鑄造的。”
盧林聞言抬起頭來,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心中想著曹石開口了怎麽拒絕。
曹石看了眼盧林,似乎不願意開口詢問,說道:“這事回頭我去問問三尺溪的大匠。”
李暃聽見曹石這樣說,就起身說道:“盧大匠,那我就先走了,過幾日你有空告訴我一聲,再來和你商議。”
曹石這時也拎起那劍匣跟著起身。
盧林也起身相送說道:“二殿下放心,到時候會告訴你的。”
剛送出出匠房,薑星冉迎面過來了,看見三人頓時一愣,喊了一聲:“二殿下,曹師兄。”
曹石眼睛一亮,連忙問道:“薑師妹,那柄【碎星】劍送給你了,怎麽沒見你用?”
薑星冉說道:“多謝曹師兄好意,我有了自己鍾意的劍。”
曹石說道:“你擂台上用的劍不如【碎星】。”
李暃這時說道:“薑師妹過來了找盧大匠麽?”
薑星冉說道:“嗯,是來找盧林的,師父喊我過來找他去吃飯。”
曹石聞言,一對吊梢眼頓時一凝,看向盧林的眼神頓時極為不善的說道:“盧大匠,你就是盧林?”
盧林聽得一愣,怎麽,你都來找我了,都不知道我誰?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嗯,我叫盧林。”
曹石陡然放下劍匣,拔出刀來,對著盧林說道:“小子,放棄你那不切實際的的念想。”
盧林本能的後退了兩步,說道:“你想做什麽?”
薑星冉大聲說道:“曹師兄,收起你的刀。”
李暃也大喝道:“曹師弟,這裡是皇宮,容不得你這般放肆!”
曹石看了眼李暃,回刀入鞘說道:“二殿下,是我莽撞了。我想和他鬥一場?”指了指盧林,又對著盧林說道:“小子,敢不敢出去和我鬥一場。”
盧林二話不說,轉身回到匠房內,拿出【長天】過來,甕聲甕氣的說道:“好,奉陪到底!”這個時候盧林什麽都沒有去多想什麽,既然找上門來了,打就打唄,誰怕誰,看過曹石的擂台比試,不用【移花】也不會敗到哪裡去,若是可以的話,拚著脫力用出【移花】來對方曹石,管他是死是活。
曹石陰惻惻的說道:“還真不怕死啊,敢不敢出了皇城鬥一場,不死不休。”
盧林聞言,毫不示弱的說道:“來啊,先簽個生死狀再來。”
薑星冉見狀果斷上前拉住盧林,說道:“小林子,你這是做什麽?”
李暃也攔住曹石說道:“曹師弟,你和盧大匠有什麽恩怨?還要生死相鬥?至於麽?”
曹石說道:“二殿下,這是私事。”
薑星冉不好再說什麽,隻推著盧林往匠房去,曹石看見這情形,有些憤怒起來了,大喊道:“姓盧的,你就這麽慫啊,還躲在女人身後,你還等著薑師妹護你一輩子啊。”
盧林聽得這話,血氣上湧,頓時甩開薑星冉衝了過來說道:“你給我嘴巴放乾淨,要打就打。”
薑星冉還想拉住盧林,聽得這話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幾息,盧林已經衝了過去。
李暃趕緊攔住說道:“盧大匠,莫衝動。曹師弟,你也住嘴。”
曹石惡狠狠的說道:“小兔崽子,還真不怕死啊,來,老子先教訓教訓你再說。”
盧林腦子裡還有一絲理智,這是皇城,不能輕易動刀動槍的,說道:“走,出去打。”
曹石陰笑道:“好啊。誰輸了誰就和薑師妹斷了來往。”
李暃頓時一愣,這怎麽跟薑星冉扯上了,眼睛看向薑星冉,薑星冉這時已經過來拉住盧林說道:“小林子……師父那邊在等你吃飯。”轉頭又對曹石說道:“曹師兄,我和你沒有什麽關系,你不要亂說話。”
盧林被薑星冉拉住,但是口中說道:“我們兩個打,不關星冉的事。”
曹石聽得盧林這稱呼頓時妒火中燒,陰惻惻的說道:“喲,還叫得挺親熱的啊。不是因為薑師妹,我還不屑於找上你,你一個洛城之比最後一名也值得我出手。”
盧林說道:“你要和我打就打,不要牽扯他人。星冉想和誰來往是她的自由,由不得誰來決定左右。”
曹石說道:“薑師妹,你爹收了我家送的【碎星】劍,這就翻臉不認了啊。”
薑星冉臉色頓時通紅,說道:“我爹收的是我爹收的,跟我無關,我根本就沒有同意過什麽。而且我有自己的劍。”
李暃明白了一些情況,趕緊大喊道:“來人!”
此時已經有些將作監大匠少匠聽見動靜過來了,有人趕緊上前問道:“二殿下有何吩咐?”
李暃說道:“去喊天策軍的人過來。”
那人聞言連忙跑了出去。
曹石聞言一愣,看向李暃說道:“二殿下……我沒想這裡動手。 ”
李暃說道:“我不管你們什麽恩怨,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在這裡發生,我擔不起你也擔不起,這裡誰也擔不起。你們都會參加神都大比的,有什麽事等到神都大比去解決。”
曹石這時冷靜了下來,看向盧林說道:“姓盧的小子,今天二殿下在這裡,我就放你一馬,敢不敢神都大比來和我交手?”
盧林眼睛盯著曹石說道:“好,你去安排,神都大比怎麽打都隨你。”
曹石聞言陰笑道:“二殿下,薑師妹,你們都聽見了啊,到了神都大比可別怪我欺負他啊。”
薑星冉用力握住盧林的手,盧林沒有去掙開,說道:“隨你。最好是簽下生死狀。”
曹石聞言說道:“好啊,只要允許。哼,先讓你多活三個月。”說著轉身對著李暃拱手說道:“二殿下,今日是我魯莽了。多有得罪,改日來賠罪。”然後又對著薑星冉說道:“薑師妹,一個打鐵的,值得麽?你護得了他今日護不住他一輩子。”說完拎起劍匣轉身就走了。
李暃也沒有去追上去,只是看著薑星冉問道:“薑師妹,這是怎麽回事?”
薑星冉沒有吭聲,盧林也沒有說話,隻覺得心中有股鬱氣疏泄不得。
這時來了一隊天策軍,領頭的對著李暃拱手說道:“二殿下,有什麽事?”
管事監也跟著過來了。
李暃揮了揮手說道:“沒事了,這裡你們多照看著點,保護好盧大匠,不要讓人隨意過來了。”說著指了指盧林,然後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