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才 第五十一章：社火

婁昭琳嬌嗔一聲，羞得在原地直跺腳。

竇暮有些尷尬，又咳嗽一聲，正色道:“我說的不是你，是它！”

“啊?”

眼見老祖指了指那把木劍，婁昭琳不明所以，一時間俏臉更紅，從羞惱變成了尷尬。

桃木劍內，元柔依舊沒任何動靜。

李長樂雖然尷尬，但也沒多解釋。

最為讓他奇怪的是，這兩天元柔不知道怎麽了，一直沒有再出現，若不是能感受到木劍裡面的氣息，他甚至會認為她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此間事已了，老夫告辭。”竇暮看了眼天際，身形化虹而去。

“恭送老祖。”婁昭琳俯身再拜。

一夜無話，兩人在荒原上找了一處背風坡休整。

婁昭琳原本堅持要一起守夜，可畢竟只是肉體凡胎，未過子時就已經困得不行，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李長樂調息著自身的氣脈，同時也審視著身體的一系列細微變化。

真正踏入換骨境他才了解，為何會將煉炁士與凡人，劃歸兩種不同的序列。

隻說戰力的話，武夫也能修煉到足以撼天動地的地步，但那終究只是“人”。

煉炁士則不同，他現在只是換骨初期，但往後即便沒有靈丹妙藥，身體的恢復能力也會比普通人快上很多。

在他身體內，原本只是能感覺到的“氣脈”，現如今已經切實成型，靈炁沿著氣脈運轉周身，只要他不是腦袋被砍又或者心臟被毀，其余便都算不上致命傷。

察覺到身體的這些特性，少年的眼睛在黑夜裡熠熠生輝。

強悍的恢復能力，也就意味著，以後可以挨更毒的打了?

想到這裡，少年又笑不出來了。

再次使用過《易命決》以後，他現如今的壽元真就只剩下七八年時間，倘若在此期間不能突破靈台境，就只能是油盡燈枯。

現在這個身體，也就恢復能力強悍一點，可畢竟還是“凡人”的屬性居多，還未到突破命理壽數的地步。

他斜靠在一塊石頭上，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現如今已經不需要做什麽，呼吸間就能自行運轉靈炁。甚至已經可以初步做到，用皮膚去吐納天地間的靈炁。

“還是不行。”

李長樂呢喃一句，突然又睜開了眼睛。

開竅以來，他其實一直有個疑問:所謂的“修仙”似乎並沒有比凡人強上太多，哪怕如謝靈均那般的禦劍飛行，也依舊是屬於人的范疇。

現如今他開始脫胎換骨，這種想法反而是更加強烈了，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刻意壓製了所有人的修行。

荒原上一片死寂，身邊只有婁昭琳輕微的呼吸聲。

少年覺得有些無聊，只可惜離開武川的時候太急，買的那些書籍，都一股腦兒裝進了留神當中，暫時還拿不出來。

他拿出飛劍留神繼續煉化，在小煉完成之前，已經並不存在什麽關卡，接下來就只是水滴石穿的水磨工夫罷了。

他放空了心神，某個身影卻很不講道理地出現在少年心頭。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翌日。

婁昭琳告訴他，之後的路不用再躲躲藏藏了，不會再有追兵。

竇暮現身過後，這丫頭緊張的情緒似乎一下子放開了，一位潛龍老祖的現身，似乎昭示著某些深層次的爭鬥已經敲定。

只不過，宇文歡那邊依舊沒有消息。

因為婁昭君的緣故，他和這件事情有關，但又不止和這件事有關，現在什麽情況誰也說不清楚。

正午的時候，兩人到了一個小鎮上休息，靠近鎮北城，這些小鎮也繁華了很多，至少看上去正常。

在西北境這一個多月，李長樂見過太多兵禍，最慘的就是這些底層民眾，被搶劫、被施暴、被屠村，他算是見識過了各種死法。

兩人在客棧坐下，要了兩大碗茶、五斤醬肉。

西北境缺水，茶葉也是千裡迢迢從南境運過來的，兩碗淡出鳥來的粗茶，居然要十文錢，抵得上一斤醬肉了。

付帳的時候，李長樂一臉肉疼。

原本還想著，自己開竅以後總算能過上兩天好日子，誰知道一把可以儲物的留神，瞬間又讓他成了窮光蛋。

“不行，必須加快留神的小煉速度……”

李長樂在心中暗自下決心，至少在回到南境前，必須完成小煉。

有了那筆錢，他才能在將來可能會波及南境的戰火當中，給父母謀出一條生路。

“李公子，我們兩個人，五斤醬肉?”

婁昭琳看著端上來的大盆，小聲提醒，“現在還可以退。”

李長樂想了想，衝著店老板大喊道:“再來五斤。”

世人只知道修仙者不食五谷雜糧，謂之辟谷。實際上換骨境的修士，不但需要吃飯，而且消耗的能量要遠比普通人多得多。

婁昭琳簡單吃了幾口，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年大快朵頤， 很快炫完了兩大盆醬肉。

長時間的緊張跋涉，兩人都有些疲憊，靠在椅子上愜意休息。

就在李長樂打算眯一會兒的時候，一陣敲鑼打鼓的喧囂聲響起，驚得他差點直接拔劍。

“什麽情況?”

街上莫名出現了大批民眾，敲鑼打鼓熱鬧遊行。

“三月三，今天是社火節！”婁昭琳眼神發亮。

“社火?”李長樂在腦海中搜索，似乎在書上見過，因為與修煉無關，也就匆匆翻過，並沒有太多印象。

“李公子，我們現在距離鎮北城也不遠了，明天就能趕到……”

說完，婁昭琳眨著眼睛，滿是期待地看著少年。

李長樂想了想，點頭道:“走，看看去。”

“好呀，我們走！”

婁昭琳笑得很是開心，一把抱住了少年的胳膊。

李長樂渾身僵硬，感受到手臂上傳來的溫暖與柔軟，又小心翼翼地抽回了手臂，去拿桌子上的兩把劍。

少女也不生氣，看著他那窘迫的樣子反而有些得意，繼續跟他解釋道:“社火節我們每年都會舉行，只是日期並不相同，祭祀的主神也不一樣……”

“祭祀主神?”

“是啊。”婁昭琳點點頭，“有些地方祭祀龍王，祈求風調雨順。像是在這鎮北城附近，往往祭祀的是……”

“武聖！”李長樂搶先回答。

他看到了，街上遊人熙熙攘攘，簇擁著中間的神祇。

演神者紅臉、長髯，手持一把青龍偃月刀，踩著九尺高蹺，威嚴肅穆，宛若天神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