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義搖頭歎息道,“我在朝中根基不穩,暗處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我,一旦我做出什麽出格的東西,隨時可能會被人鑽了空子。”
李長樂欲言又止,有些不太好聽的話,他還是忍下了。
桓義繼續道:“所謂格局,變化只在一瞬間,就好比這石頭城,以前易攻難守,再繁華也只是別人的盤中餐。可著一場地震下來,什麽都變了,向北可以抵禦匈奴,向東又能遙控新京……”
又是這些彎彎繞,李長樂越聽越不耐煩,“你就直說吧,讓我殺誰。”
“大晉剛從北境撤離,就有好幾個家夥迫不及待稱帝了,我當然是想殺他們了!”
李長樂有些為難,“要不,我們還是商量商量,裡應外合把大晉的皇帝乾掉吧……”
桓義饒有興趣地看向他:“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時候。”
“怕倒是不怕,你要是北伐的話,我或許能有機會。”
“我沒辦法派兵幫你,也不是要你一個人去殺穿北境。但我相信你,就像當初在州城外一樣,你有種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
李長樂呵呵一笑,“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
憋了這麽久,桓義總算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我記得,你和那些乞活軍關系不錯,現如今他們在北境勢力很大,你可以試試借用他們的力量。”
“借用?利用!”李長樂又想了想,點頭道,“可以一試。”
桓義裂嘴一笑,“回頭我會幫你請道聖旨,到時候你便是北境特使!”
李長樂幽幽道,“你們當初為何不對那些乞活軍好一點呢,現如今搞得這麽麻煩。”
桓義語重心長道:“誰家也不可能允許客人在屋子裡磨刀霍霍,哪怕客人說,磨刀是為了幫忙宰羊!”
李長樂趁機揶揄:“現在好了,你們連屋子都沒了。”
桓義也不生氣,反而是看著他:“可現如今這間屋子裡,似乎又有人想要磨刀……”
李長樂也知道瞞不過他,語氣淡然道:“百十號鄉勇罷了,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你要是不提,我回頭還得找你,能給我一批你們淘汰的盔甲和武器嗎?”
“給你們武器,然後造我的反?”桓義又好氣又好笑,“糧食我能給你,武器就不要想了,人數不能超過五百,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當只是一支鄉勇,不會有任何人追究。”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李長樂翻了個白眼,不過也沒出什麽意外。
這次赴約,要比他想象中的順利太多,就是不知道去了北境,會是怎麽樣的龍潭虎穴。
“好,正事談完了,咱們兄弟也該好好聚聚。”
桓義說著,手指輕叩椅子上的龍頭,一道紅色的煙花自大船上升起。
緊接著,湖面上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十幾艘小船,船上面鶯歌豔豔,宛若仙子的婢女們捧著銀盤,有序地登船送到兩人面前。
“為你提前擺的慶功酒,也算為你驅趕晦氣,被困這麽久,吃了不少苦吧。”
一條兩丈的長木桌在李長樂面前放下,很快就擺滿了山珍海味,紛繁多樣,令人目不暇接。很多東西莫說是吃,他連聽都沒聽說過。
瓜果清甜沁人心脾,肉類飄香聞著就讓人食欲大開,侍女替他斟滿淡金色的仙釀,跪著捧到他的面前。
六七個適齡美人圍繞在李長樂身邊,甚至都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一雙玉手已經把剝好的葡萄送進他嘴裡。
李長樂身體僵硬,目不斜視地繃著張臉,機械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
“哈哈哈,就是這樣!”桓義笑道,“我第一次經歷這些事,比你現在還要緊張,隻覺得自己就是個蹲在井底的土鱉……”
男人把玩著手中雕刻九龍的黃金酒杯,還沒怎麽喝酒似乎就已經醉了,“權力,是這世上最美味的五石散,一旦沾染便是欲罷不能……”
“咕嘟。”
李長樂終於咽下了嘴裡的東西,根本沒吃出來任何味道,隻覺得味同嚼蠟。
一位腦子很靈活的婢女媚眼如波,玉手搭在這位大將軍的貴客肩上,見他沒反應以後,另一隻手不老實地伸向了他的懷中。
“吃飽了!”
李長樂突然間起身,“村民們還餓著肚子,盡快把糧食送過來。”
“等你回去,糧食應該已經送到。”桓義語氣平靜。
“那我先告辭了,什麽時候去北境,派人通知我。”
李長樂說完,一步跳下船去,逃似的離開了大船。
“呵呵,看來還是個雛兒啊。 ”
桓義一臉厭惡地看向那個自作聰明的婢女,“你以為攀附上我的客人,就能從野雞變鳳凰?”
“婢子不敢。”
不單單是她一人,所有婢女都嚇得跪倒在地。
“今天心情好,不想喂魚。”桓義說著,一把揪住婢女的頭髮,饒有興趣道:“如果我說,這位貴客只是個鄉野村夫,一個沒有官身的白衣,你還會像剛才那般倒貼嗎?”
“奴婢知錯了。”女人嚇得嘴唇顫抖,但又強忍著沒敢哭出來。
“憐花啊,回答本王的問題!”
見他這般語氣,憐花嘴唇微微顫抖,如果這回答不能讓他滿意,怕是還得沉入湖底喂魚。
“大將軍中意之人,哪怕布衣也是條潛龍,婢子癡心妄想,依舊是高攀罷了。”
“哈哈哈,說得好!”
桓義放開了揪著她頭髮的手,“過些日子,我這位小兄弟會去北境,你不是想翻身嗎?到時候跟著去伺候,如果沒辦法留下,你最好找個沒人的地方自殺……我記得,你父母好像也逃到南境了吧?”
憐花渾身一顫,隨後趕忙磕頭,“謝大將軍不殺之恩。”
桓義起身來到甲板上,目光深邃悠遠,哪怕視線中已經沒了李長樂的身形,仿佛也能一眼找到他。
“權力、**、金錢、名望……無論是誰也逃不開這些東西,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跪在我面前!”
時隔這麽多天,他依舊會時不時地做那個噩夢:少年一記手刀割下了太守的腦袋,然後下一刀又砍下了自己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