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劍 第26章 倀鬼

“夫真靈者，不生不滅，不色不空，處聖不增，處凡不減，因交後天，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便有聖凡之分。

“所謂修行，不過革凡登聖。

“人有三宮五髒，三宮乃修行之根本，先以胎光在首，又名主宮，是真如所在，此真如者，便是真靈;其次爽靈在心，又名覺宮，是以烙印術法，藏以人藏，此人藏為——神通;最後幽精在腹，又名生宮，是以炁根之所在。

“在這世上大部分修行者，乃至於諸子百家，皆難以脫此根本。卻有兩者例外，分別為‘武道’、‘極意’，其中武道以經脈做本，極意以神魂為根。

“而你，陳述，雖有天生神力，卻三宮移位，經脈閉塞，神魂更是有缺。

“你本是無路可走。

“但《逍遙經》是個例外，其特殊性幾天幾夜也講不完，我隻跟你講，在你即將邁進第三境時，你要面臨兩個選擇，其一，是邁入第三境，從此修行之路走到盡頭，雖強橫卻不得長生。

“其二，是放棄。

“散去一身修為，而換取天開一線。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你只求這其一。

“當然，選擇在於你，若你放棄後，便八成要在‘五象和合’與‘神通九界’中做抉擇，當然，這也不是你想選那個就選那個的，走那條路，在於你是先‘本性見真’，還是‘靈覺神通’。

“安南，差不多得了，說這麽多，你小師弟又記不住。”

另一個聲音從掌心響起。

“好的，師父。小師弟，一路小心！”

陳述感覺自己腦袋很亂，先不說這一堆奇奇怪怪的、晦澀難懂的，與修行相關的詞語，自己這莫名其妙的成了小師弟是怎麽回事?

陳述歪著頭把傘夾在肩膀上，空出本在撐傘的右手，向左掌心擺手道:“師兄您慢走！”

大雨下的沉江有些泛濫。

陳述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有匹敵仙人境的修為，為什麽不能像傳說裡的仙人一樣騰雲駕霧……正想著，他感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輕，他不想淋雨，於是這雨滴都繞著他往下掉。

“早怎麽沒發現……”

陳述心念一動，油紙傘便橫在他腳下，傳說有劍仙能禦劍飛行，自己這禦傘飛行好像也不錯，就是這圓滾滾的木柄老是滑不出溜的，踩著稍微費點兒勁兒。

若是到了第三境，該怎麽辦呢?他想著，腳下的風景一瞬而過。

轉眼間已經進入蘭若山的地界兒，路過被戰火摧殘成廢墟的田獵鎮，陳述看見在那些生命的殘骸中草木正茂盛，五彩斑斕的花兒開的漫山遍野。

死亡帶來了新生，一草一木都是生命的輪回。

陳述看著草木與花兒，笑道:“算了，不想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蘭若山上撕碎《逍遙經》時，書簡曾留在草地上的那句話——“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這句話璨若星河，他將永遠記得。

越靠近蘭若山，一種隱隱地威壓越發強烈。陳述不得不從天上落下來，再次步行。

鑿刻著蘭若山的石碑旁，一家酒肆矗立。

陳述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進去。這酒肆他上次來過，所以他很驚異，前幾日從蘭若山下來的魔潮竟然沒將這裡吞沒，簡直難以置信。說這其中沒有古怪，幾乎是不可能的。

“還是進去吧，能打探些蘭若山上現今的情況也好。”

推開門，酒肆內還是那些人。

不！多了一個身著黑錦武服，懷裡抱著連鞘刀，頭帶鬥笠的少年刀客。

一瞧見來人，少年鬥笠下的虎眸微動。

陳述幾乎下意識地朝他那裡走去，首先陳述今年十一歲，滿打滿算再加半年，這少年刀客臉上雖有疤痕，但是仍舊未脫稚氣，以陳述混跡在明順堂多年的眼光來看，他絕對不超過十六歲，二人年齡差不太多，在這種陌生的環境下天生的會對同齡人產生一些好感，其次，他身上沒沾著雨滴八成是個修行人，最後，其他人實在太過詭異，他們與陳述第一次來時相比竟然沒發生一點兒變化……

行向在少年刀客，在他一旁落座。

陳述沒開口，店小二也沒理他。

“你好，我叫陳述。”陳述小聲地衝著少年刀客說道。

“趙連城。”刀客冷冷道。

得！不是個熱乎的主！

陳述識趣地沒再開口，酒肆內眾人談論的話題也與他上一次來時一般無二。

趙連城將懷中刀按在桌面上，招呼道:“主人家，來壺溫水，再來兩份吃食。”

“溫水來嘍， 這位客官，看您是要上山嗎?”店小二笑著走來，輕輕地放下一壺熱水。

“嗯。”趙連城點點頭。

“就你?還上山?”嘲諷過陳述的大漢再次大笑道，“小娃娃還是回家喝奶去吧！哈哈哈！”

哄堂大笑。

少年刀客眉頭一皺，瞥了眼陳述。

陳述恰好目光與他相撞。

“我聽說山上有個仙人，能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一種來自本能的恐懼讓陳述汗毛倒立，陰冷的風不知從哪裡吹來，又激起他一身的雞皮疙瘩。

“跑！”

心底有個聲音在喊。

陳述剛起身想跑，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

趙連城一手拉著他，一手摘下鬥笠說道:“別怕。”

店小二端著他要的兩份吃食上來，是兩碟熟牛肉，和兩屜包子。

趙連城向店小二道謝後，把食物分給陳述一半，說道:“倀鬼。”

陳述一愣。

趙連城啃著包子說道:“死於虎者，其魂為虎役，是‘倀鬼’。”

果真是鬼，怪不得自己莫名心驚。

“被虎奴役，若是在這包子裡下毒……”陳述幽幽道。

“那老虎過來吃我不得把自己也毒死。”趙連城笑道。

說起老虎，陳述眸光閃動，那蘭若山上的虎妖，不是已被自己親手打死?

“這老虎要是死了，倀鬼還會留在人世?”陳述問道。

“不會，虎死則脫。”趙連城解釋道。

一個疑問在心底冉冉升起，難道……那黑風崗上的虎妖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