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小的女人跪在寺廟門口,敲門敲了一整個早上,這寺廟也不放她出去。
眾人被他吵醒後,集結在齋堂,圍坐在一起,盯著攤開在桌面上的輿圖。
陳述盯著輿圖上的紅叉,心裡卻在想:昨夜翻遍藏經閣,並未尋見靈藥,這寺廟中或許還有藥堂。
白面書生早上熬的是白米粥,熬好後,他端著盛粥的木盆放在桌上,又去切了一些鹹菜條,分成幾個小碗,放在每人身前。
書生蒼白的手端著小碗在眼前一晃,陳述回過神來,想著昨夜之事,鏢客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在白帝城死人不是什麽稀罕事兒。他死人也見得多了,只是這駭人的死法,實在詭異,一種危機感像是一塊大石頭,悄無聲息地壓在心頭。
有人身亡,眾人難免物傷其類,各自染上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氛圍有些微妙。
趙連城坐在陳述身旁,抱著連鞘刀一言不發。他不喜歡死人,他討厭生命的死去。
沈通摸著胡子說道:“我懷疑凶手就在咱們之中。”
光頭女人祁天石白他一眼道:“大哥!凶手明顯有修為在身,想找他還不如想辦法逃出這破寺廟。”
“確實,凶手若真有修行在身上,萬一把他激怒大開殺戒,可不是什麽好結果。”長臉大耳的周寧說道。
“我不想自尋死路……”嬌小的傅眉仍舊哭著。
瞎老頭吸溜著白粥,發出一陣陣不合時宜的聲響,明明聽說死了人,他卻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十分淡定。
“我不認為凶手修為還在身上,我更傾向於他使用了某些手段,我在一次運鏢時,也曾遇見過類似的情況,有一種白色的粉末,能將一切瞬間燒成飛灰”沈通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繼續說道,“就算凶手還有修為大家也不用怕,我先透個底,我的修為還在,我相信我能保住大家。”
眾人的臉上表情不一,各自眼底卻皆是狐疑之色。
周寧開口道:“原來沈鏢頭修為也在,既然如此,有你我二人,定然能保大家安寧。”
趙連城虎眸微動,顯然他們兩人都在撒謊,這不失為一種自保的好手段,可其危險性也著實不算小,一旦被揭穿,恐怕會成為凶手的下一個獵物。
如今局勢並不明朗,趙連城想著先打開局面,便開口問道:“請問各位,都是從哪裡來?”
昨夜他便注意到,這個名為傅眉的女人似乎並未白帝城人氏。
“小女子我本是溫城人氏,因大疫自小逃難,所以體質較弱,後有幸拜入一門下,習得修行法門,不料前幾日上山執行宗門事務,誤入此地。”傅眉梨花帶雨道。
“溫城……可是中州桂荏郡的溫城?”祁天石問道。
“正是。”傅眉輕輕頷首。
“此地名為蘭若山,乃是沉州紫陽郡之境,中州離這裡可是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裡。”沈通眯著眼,這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慍怒。
“這……竟是沉州!”祁天石驚到。
“難道你也?”沈通看向這光頭女人。
“我是中州清河郡人氏,前日入清江碰見江神發怒,被大浪卷到了此處。”祁天石說道。
“我也是中州溫城人氏。”白面書生說道。
“巧了,本道是中州淮陽郡人氏,前幾日在觀中閉關,一出門便發現師兄弟們都不見了,我便下了山,山下便是這廟。”周寧也開口說道。
“昨夜死的那人呢?”沈通問向傅眉。
“他……我和他不熟……”傅眉擠出一個生硬的笑臉道。
“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你說你和他不熟?”沈通冷笑道,“莫不是你殺了他?”
“不、不是、他……他叫古其生,似乎也是中州來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傅眉被他一嚇,便又落下淚來。
在白帝城外,故意殺人是重罪,依大商律法——當斬。
“怪了,怪了。”瞎老頭突然插口道,“這粥裡,怎麽有條蟲子?”
瞎老頭吐出來一條白色的小蟲,捏在兩指見聞了溫,又一口吸進嘴裡,嚼著說道:“嗯!香!”
“不知先生是何處人氏?”沈通眉頭一擰,問向瞎眼老頭。
“我啊,真人我本是,白帝城中一散仙,半壁明霞掛天邊。不羨鴛鴦不羨仙呐,瀟瀟灑灑走人間。”瞎眼老頭吟了首東拚西湊的酸詞,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江湖人稱‘明霞真人’的,便是我。”
“如此說來,你並非中州人氏?”沈通說道。
“哈哈哈!天知道我是哪兒的人。”瞎眼老頭笑罷,便離席而去。
沈通看著他離去的邋遢身影,搓著胡子沉聲說道:“他應該知道些什麽。”
瞎眼老頭走了,眾人還未用飯。
除了陳述。
木盆裡的白粥,被這一老一少喝了不止一半。
“媽的,餓死鬼托生?”周寧看著盆裡不到一半的白粥,趕緊盛了一碗。
眾人看似全盤托出,實際上各懷鬼胎。
日正當空,時值深秋卻帶著炎熱。
推門進入藏經閣,再次翻找一番,依舊一無所獲。
陳述累的滿頭大汗, 呼哧呼哧地跑去歇息,躺在兩張蒲團上,打眼瞧見趙連城正盯著空處,輕歎了一聲。
“怎麽了,連城哥。”陳述坐起身子問道。
“沒什麽。”趙連城搖搖頭道,“既然這裡沒有,咱們去找找藥堂看看吧。”
陳述覺得他應是在想昨夜之事,便提醒道:“連城哥,昨晚你瞧沒瞧見那陣黑色的風。”
“或許那不是風。”趙連城說道。
“若非不是風?難不成是火?”陳述猜測道,“什麽火是黑色的?”
趙連城皺眉道:“引魂火。”
他又否定道:“不對,引魂火燒不死活人。”
陳述跟著他的方向走,思索道:“除非,他被人殺死。”
趙連城搖搖頭道:“恐怕也不對,引魂火專引人神魂,不會將屍體焚成灰。”
“哎呀!不想了,想這些東西好累的。”陳述躺下,望著蠻高的藏經閣頂道,“連城哥,這藏經閣應該不會只有一層吧。”
兩人對視一眼,便開始尋找暗門。
門被推開,算命瞎子扭頭朝向門外。
“明霞真人?”
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問。
“祁……祁……”
瞎眼老頭努力想著她的名字。
“祁天石。”
光頭女人關上門,滿臉笑意地走到明霞真人身旁,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真人,那卦……究竟是作何解?”
“天澤履,動在少陽。”明霞真人也不含糊,明明瞎了的一雙眼睛,卻好像正死死地盯著她,“或許你該找個少年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