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畢,口道一個‘敕’字,盤膝而坐,閉上眼,直覺周身覆蓋一層薄薄的月華。
這月華似一個氣泡漸漸擴大,直到將整座城全部罩住。
風憐目之所以掐於子文,乃意在調動水之性。
因此月華於法眼觀時,外形似氣泡,而內部實則光化作水,浸泡一城,空中自不必說,便是地下亦能滲入。
但天上之高,地下之深便全仗對此術的精粗來定。
風憐目是慣用此術的,其效自不必說。
但是這一次確是毫無頭緒。
那搜尋的月華通上徹下遍過,竟然縮成一團,變作一顆亮閃閃的靈珠,漂浮在頭頂。
‘竟然了無所得,不知何意。’風憐目心中盤算著,松開手訣,那靈珠散開,融入漫天月光之中不見。
風憐目自回到房間,呼呼睡去。
一連數日。
季秋之月,日在房,昏虛中,旦柳中。
風憐目晨起,早練過劍,拈香插入香爐,默默禱告一方太平。
香燃起,煙氣嫋嫋。
風憐目忽覺怪異。
三柱香竟然長短不齊,香煙凝聚成漩渦狀在空中盤旋,漸漸凝成黑色。
風憐目當即掐手訣推算起來,一刻鍾過後,頭上冒出一層密汗,猛地瞪大雙眼,脫口道:“出了禍事!”。
忙劍指香煙旋渦,口中念念有詞,道了聲:“去”,那團香煙變成一道直線,直指西南方向。
他思忖過,換上便裝,束了腰,緊了腿,收拾好隨行包袱。
漱口焚香,心中朝本門先真禮拜過,取朱砂墨,平心靜氣,閉口攪舌作劃,默默存思,又持筆在符紙上書符。
書畢,將口中真氣吐於符上。手一抖,那張符忽地自燃。
燃畢,風憐目道一個敕字,竟於白日隱藏了身形。
隻叫了一聲:“出來吧,小黑子,乾活去了。”語罷,金睛獸登時現出眼前,伏在地上乖巧不動。
其實,此獸真名乃是玄英獸,只是風憐目一般不會如此稱呼,只有訓斥時才呼。
風憐目跨上玄英徑往縣城西南方向飛去。
一刻鍾後,見下方有村裹在白霧中。凝視之方知非霧,乃俱是鬼魂。
少說有上百魂,其狀淒淒,其貌慘怖。風憐目不由驚駭。
心道:清平之境,怎麽會生此大凶之事,難道被屠村了嗎?到底是何物所為?看來此次不同,需要格外提防。
想到此他按下玄英獸落白霧三丈余處。
取出貼身一枚棗木印章,長寬三四寸,這是師傅供養了三十多年給他用來防身的寶貝,喚作如意印,可以隨心所用,既可加持自身,又可作為法器。
他將那印在胸口,眉心和丹田處都蓋了一下,護住元精元氣元神,將印攥於左手。隨後用意調動丹田之火,衝暖周身。
右手掐了拘魂手訣。
人之鬼魂不同他物,需小心應付,否則稍不留意便會沾上宿命之力。
因此風憐目先命玄英獸定住霧中的遊魂,以防他們行凶。
玄英獸聽命眼睛一眨變成赤目金睛,金睛照處,那霧中的幽魂立時呆住,原地漂浮不再遊走,但是玄英獸只能保持一刻左右時長,所以動手必須要快。
風憐目進入霧中,他拘來一個中年婦女的魂,那魂被他一拘,漸漸現出死時的樣子。
只見她左手斷了五指,右胳膊只有肉皮連著,腦袋被砸出窟窿,血順著頭皮往下流,大張著嘴,牙齒掉了幾顆,血水也兀自湧出,形狀可憐可怖。
雖知她現在是魂體,不是真在流血,但仍觸目驚心,不覺後退一步,低頭看時,那地面卻是黏糊糊的一片血紅,他趕緊挪動腳步想要避開,可哪有幾塊不沾血的平地。
仔細找時,又見滿地碎肢,饒是他幼時便修行,至今已小有所成,見過大小妖鬼之事不知凡幾,但如此場面還是初見,真把他心境擾的七葷八素。
不由得腸胃攪動,噦意橫生,遂閉目凝神,急急默念太乙清心咒,穩住元神,好一會兒心境才緩緩平複。
心知不能再拖,忙向那魂問道:“你是怎麽死的?誰殺的你?快說來,我好盡一點綿薄之力。”
不料那婦女竟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再問時呆若木雞,好似神智不清。風憐目赦了婦女。
再拘一魂,來者是一位耄耋老夫,樣子雖不同婦女,但意態相似,除了讓人驚怖外,亦是搖頭不語。再赦再拘,再拘再赦,風憐目記不清問了多少,但一無所獲。不免有些泄氣。
同時大感詫異,為什麽每個遊魂都意識不清,往常而言,除非湮滅,必定記著生前遭遇才對。是什麽力量能抹去他們的魂識?
算了一下時間, 該撤出了,不然萬一他們失去控制行凶起來那就麻煩,不是打不過他們,只是怕自己不小心出手過重傷了這些鬼物。
畢竟人乃是天地間至靈之物,在不知前後緣由之前切不可對其妄加干涉。
再有周身浸泡在如此濃的陰氣中,時間長了必對元陽有損。若要了解細情需要幫手才行。想到此,他便轉身往回走去。
剛要轉身,只聽到有虛弱的聲音傳來:“仙長請留步,我有話說。“風憐目聞聲便知是鬼魂聲音,忙循聲指去,將那魂拘了過來。
原來是一位中年男子,只見他形體完好,衣服乾淨,除了面色蒼白,幾乎常人模樣。
風憐目上下看罷,甚感奇怪,但見他魂識尚有,且能言語,忙問道:”你是誰?為什麽與他們不同?快說說發生了什麽?“
那男子道:“我乃補元村村正田方子。”風憐目點點頭,方知這村名字。田方子道:“我本與他們無異的,只是出於禮數,才用魂力妝點自己,省得唐突仙長。”
風憐目心下判斷田方子現在的靠著天心不泯保留著魂識,而且無師自通學會了運用魂力。當即行了禮,道:“田先生請講。”
那田方子當即便說:“昨日酉末戌初十分,不知為何。我村鄉民忽然神智大變,竟自相殘殺起來。
我也忽覺意識不明,當清醒時已是魂體。我猜想一定是有邪魔外道操縱了我們,要知道此間百姓純良質樸,斷不會無故行凶。
到底是何方妖魔作祟,還希望仙長出手剿滅,以防其他鄉民遭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