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恆僅僅只是一名普通弟子,顏溪月等人聯手將孟見之殺了也沒什麽,但這樣一來,不免令以恆傷心難過,她急忙拉住了薑牧塵,示意他不要輕易動手。
面對孟見之的勃然大怒,夏書恩依舊神色如常,“就算如谷主所說,你殺了仇人,心裡會痛快許多。可當你一想起令公子往昔的遭遇和這二十年來父子承歡相聚的缺失,谷主真的會痛快嗎?那根刺還是在您心裡,您還是會怒氣難抑。可見你所謂的報仇,並不能從此讓你暢懷心胸。”
孟見之瞪眼厲喝:“是誰把這根刺種在我心裡的?你休要胡攪蠻說!”
夏書恩接下來的話比方才更加嚴厲,“你教子無方,縱子行凶而不自知,顏大俠仁慈繞過你父子的性命,你不僅不加悔過,還怨恨難平,這根刺難道不是谷主自己種下的?”
孟見之心頭大震,怒目瞪視夏書恩,張開口卻說不出半個字來,夏書恩繼續說道:“令公子早已將這根刺拔掉,而您卻把刺越埋越深。你埋怨是顏大俠的所為令你們父子十年來不得敞開心胸,可以恆從未離你而去,你想關心他,隨時都可以。
以恆的病患痊愈,他本可以離開這個令他鬱悶的所在,可他同樣牽掛你這位父親,所以才留下來。你想要的父慈子孝其實一直都在身邊,谷主卻屢屢視而不見,谷主真的認為問題都出在別人身上嗎?”
孟見之明明越聽越惱火,可心裡像堵了什麽似的,想去反駁夏書恩,一張口卻是單調的一句“荒唐!荒唐!”一扭頭,卻見以恆滿臉微笑,仿佛知己相交,可遇而不可求。
孟見之滿腔怒火如焚,“好!真是我的好兒子!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幾十年來為你殫精竭慮,你可倒好,廝混了幾天的外人罵了你爹不說,你居然把別人視為知己好友!你、你是成心想把我這老骨頭活活氣死嗎!”
以恆不禁歎息,“爹,我不是這個意思。人家夏公子說的話其實並沒有錯,爹如果想從此過得開心快樂,那現在就可以,何必要去殺人呢?我……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您還打算執迷不悟嗎?”
孟見之覷眼看了看夏書恩,回想起與他激鬥時的武功招數,又想起當下的臥雲谷中,自己最得力的兩個弟子,歸雲長已死,顧遠山身受重傷,單是一個夏書恩,他鬥起來便頗為費力,倘若自己執意要動手,那時加上薑牧塵、楚天闊、穆金波等人的助力,自己殊無勝算,何況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再支持報仇。
他雖然帶著幾分不甘心,此刻卻也有心無力,於是高聲道:“既然你不想報仇,那為父就依了你,今後不再找顏家人的麻煩。”
以恆聽他說不再為難顏溪月,臉上欣然喜色,“多謝爹成全!”
“不過……”孟見之話鋒一轉,以恆的心再一次下沉。
孟見之走到顏溪月身前,“顏姑娘,我兒先前癱瘓,你不願意留下來也是人之常情,他現在既已痊愈,我想,憑他的才貌人品,配你該是綽綽有余。我看你不必出谷去了,直接留下與我兒成婚,咱們兩家過去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
“不行!”以恆從他一開口就猜到他想要說的話,因此在孟見之話音一落,還不等夏書恩與薑牧塵的反對,他便先阻止了孟見之,“爹,你不是說過,不再為難顏家了嗎?”
楚天闊也冷聲大笑,“你兒子比你這個老子可長進多了,剛說完的話又出爾反爾,非要逼著人家貌美如花的姑娘嫁到你這窮山僻谷。”
孟見之朝他喝道:“我孟顏兩家的事,輪不到外人插嘴!”
“輪不到外人插嘴,那我這個師兄總該有資格過問了吧?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在涉及到顏溪月的終身大事上,薑牧塵可從不怕得罪誰。
“師兄?”孟見之斜眼相睨,又看了看神色極其緊張的夏書恩和顏溪月,老於世故的他也明白了幾分,當即微微一笑,“我沒記錯的話,顏姑娘的母親還在世,子女婚事大事,自古便由父母做主,什麽時候輪得到你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師兄來多事!何況人家也未必領你的情。”
“姓孟的,我的話,可隻說一遍!”薑牧塵轉動手腕,骨節哢哢作響,眸光中凶光猛射。
孟見之冷笑道:“我是答應了我兒不再殺顏家人,可也輪不到什麽貓狗都來我臥雲谷的地盤上撒野!”
話聲甫畢,兩人均向對方踏上一步,眼看爭鬥一觸即發, 顏溪月與夏書恩急忙攔下了薑牧塵,“師兄,別讓以恆難堪。”
以恆也及時拉住了孟見之,“爹,我說過了,我跟顏姑娘只是朋友,您一定要叫我當眾難堪嗎?”
孟見之圓瞪雙目,“你這是什麽話?爹給你找個媳婦還不好嗎?怎麽反倒讓你難堪了?爹都是為了你好。”
“您就算是為了我好,也該問一句我想不想要。”
“父母既然將你養育成人,你的人生大事自當父母說了算。”
孟見之又轉頭對顏溪月道:“顏姑娘,憑我與你父親之間的恩怨,你是必死無疑的,但為了我兒,老夫退而求其次,不需你拿命償還父債,只要嫁給我兒,便恩怨勾銷。我知道貴府的住處,你盡管留下來,過幾日,我親自上門到貴府提親。”
孟見之自顧自的盤算婚姻大事,絲毫不考慮兩個晚輩的想法,話聲中也沒有絲毫挽留的余地,都覺他自私蠻橫至極。
薑牧塵即便真想與他立刻動手,難免顧忌到以恆,何況他於己有著救命之恩,打又不能打,自己也無心再與這倔強的老頭說教,直接拉上顏溪月朝岸邊走去,“師妹,別理這老貨,管他說什麽,我們自己走!”
孟見之怒聲大喝:“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離開臥雲谷半步!”
他話音一落,退下的弟子又立時圍了上來,另有兩名弟子竄上了船,把船隻劃到湖中央停著不動,雲水塢就只剩這一艘船,沒了船隻,眾人要想快離谷也不能了。
以恆感到十分氣憤,“爹,如果是我要出谷呢?您也打算殺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