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點傷,我已經給他服過藥了……”
說話間,楊玉芙瞥見夏書恩的目光始終在顏溪月身上,轉頭一看,女兒蒼白如雪的面龐微現紅暈,想到中毒危機已解,心中放下一塊大大的石頭,對柳媽笑道:“走,去弄幾條黑魚來,晚上給月兒補補身子。”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再到臥雲谷一趟了。”屋內只剩下兩人,夏書恩這時與她說話才是徹底的寬心。
“我哪能這麽容易就死呢,不過我雖然暈過去了,可身上的難受還是感覺得到,每次呼吸,全身就像被刀割一樣。”顏溪月蒼白脆弱的臉上微微一笑,猶如在皚皚雪地上一朵盛開的小花,鮮豔而又柔弱,令人心生憐惜。說起七日喉的痛苦,仍是記憶猶新。
夏書恩握住她的手,比昨夜回來時已經溫熱了許多,“想不到裴然殊真有些本事,我剛才那麽懷疑他,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顏溪月輕輕搖頭,“你懷疑自有你的道理,再說,我現在也沒有全好,走一步,看一步吧。對了,還被困在地牢的那些人救出來了嗎?”
夏書恩的眼神裡滿是心疼,“你都這樣了,還這麽惦記別人的生死。”
“總歸大家都是鄰居,我們進去既然知道他們在那,當然是要帶他們一起回來。”
顏溪月咳嗽了幾聲,夏書恩起身為她到了一杯熱茶,“你好了,沒事了,我才能放心進去救別人。”
顏溪月心中一甜,隻覺身子又好了一半,“那、那師兄呢?我醒來後就一直沒看見他。”
“他害你到這步田地,你還關心他?”提起薑牧塵,夏書恩不免心下著惱。
顏溪月垂下眼簾,回思往昔,緩緩說道:“從小我就愛跟他使小性子,師兄每次都讓著我。所以這次他不同意我與你在一起,他就沒那麽順著我,我不高興,對他也沒說過幾句好話,他變得這樣不穩重,也全是因我而起。我想,經此一事後,他應該會有所收斂。”
夏書恩見她神色間略有疲累,自己也不想再提薑牧塵,囑咐她安心修養,為她蓋好了被子,便走出了房門。
他知道薑牧塵被罰跪在顏如令的牌位前反省,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與顏溪月的這番對話,已經被躲在門外角落裡的薑牧塵聽得一清二楚。
顏溪月既已蘇醒,原先那副以毒攻毒的方子自是不能再用,裴然殊來看過顏溪月後,又換了一副補身體的方子,仍是五味藥,每日一次服下。
為表謝意,夏書恩請他到廳上敘座。談話中,夏書恩刻意對裴然殊的醫術大家誇讚,順便又提起他在山間撿拾到華宣明的那本醫書。
“世間許多事,都從巧字上來,倘若不是裴大夫撿到了那本華宣明密不外傳的醫書,今日我們遭遇的困境恐怕是難解了,對了,那本醫書……裴大夫還記得是何時撿到的?”
裴然殊抬頭想了想,“嗯……差不多是兩年前的事了。”
“是否,裴大夫從那時開始,就換了診治的方式?”
“此話何意?”
夏書恩輕輕一笑,“裴大夫別多心,我聽說松溪塢有不少患有哮喘的病人,他們服的藥都是裴大夫所出,與別的大夫所開藥方大相徑庭,此藥靈效之致,想必方法也是出於那本醫書?”
“嗯……是啊,是這樣的,沒錯。”裴然殊躲閃他的目光,似乎不願多提及華宣明的醫書,端起茶杯啜飲。
便在這時,外面鬧哄哄的一陣喧鬧,聽來似有一大群人在吵嚷著什麽。得了消息的柳媽走了進來,臉上又是欣喜,又是擔憂,“夏公子,你不用再去那什麽山谷了,牧塵已經把他們都解救出來了。”
“什麽?他什麽時候去的?他一個人嗎?”夏書恩以為薑牧塵仍在閉門思過。
“是他一個人去的,這孩子做事還是挺讓人放心的。”
夏書恩沒料到他悄無聲息的就自己去了臥雲谷,不過仔細想來,每次松溪塢出事時,他也都會在當場幫忙,僅僅是對自己沒好臉色而已。
裴然殊又問柳媽,“那外面的聲音怎麽聽著像是在吵架?”
柳媽深深歎了口氣,“還不是因為怪事鬧得,前天晚上,初八跟何老二家的那場大火,讓鄉裡鄉親的都怕了,再加上被抓去的都是過去發過狂的人,哪裡還敢讓他們回來,所以,有好多戶人家都堵在村口,不叫他們回家呢。”
裴然殊並不住在松溪塢,卻也不勝唏噓,“都是自己人,何必鬧得這麽難堪?唉, 說來也怪我啊,一直沒空到山上采藥,不然有了解藥,大家夥也不會鬧得不得安寧了。”
他這句話與其說是自責,倒不如是在提醒夏書恩。
“裴大夫,實在抱歉,在下這幾日的確抽不開身,等溪月的身體好的無大礙了,我這就兌現承諾。”夏書恩很清楚自己走得這幾天的時間裡,裴然殊師徒想要采藥並非難事,而現在他竟是把松溪塢的難題直接推脫給了自己。
裴然殊變得誠惶誠恐,“那多不好意思,讓你一個外鄉人奔波。”
柳媽打趣說:“什麽外鄉人?以後就是自己人了。”夏書恩只能一笑不答。
柳媽這句話剛說完,薑牧塵就從屋外走了進來,“塵兒,你、你回來啦,什麽時候一個人去的山谷,也不跟我說一聲,那裡多危險呐。”
說話的語調極不自然,這還是幾人自從臥雲谷歸來後,夏書恩與薑牧塵頭一次打了照面,柳媽生怕這兩人一見面又會生出什麽事端。
哪知,薑牧塵的神色並未現出異樣,笑道:“柳媽,以我的功夫,您還用得著擔心我嗎?”
緊接著,他又走到夏書面前,“我看你一直為師妹的事忙前忙後,所以就沒打攪你,多謝你這幾日照顧我師妹。”此時的他如脫胎換骨了一般,大大方方的與夏書恩打了招呼,仿佛從前種種不曾發生過一樣。
又向裴然殊道謝後,薑牧塵便向幾人告退,去了後廂房的祠堂方向,裴然殊也相繼告辭。
薑牧塵忽然一改往日對夏書恩冷心冷面的態度,令夏書恩與柳媽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