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恩又在島上尋了一陣,那間藏在地下的地牢也沒能在火災中幸免於難,裡面被焦土焦灰塞滿,幾乎無下腳之地。
他本想著,就算顧遠山真的不知解藥在何處,以孟見之謹慎防備的心思,他定在山莊的某一處藏有毒藥和解藥。
可現在薑牧塵把一切都付之一炬,還尋談什麽線索?
離開小島,夏書恩在附近的湖面上尋了一搜停靠在岸邊的小船,循著記憶,劃船到了以恆的居所,可船還尚未到岸,以恆生前鍾愛的木屋竟也成了廢墟。
“薑牧塵啊薑牧塵,他好歹對你有過救命之恩,難道就因為他也對溪月心存愛慕,你就容不下他?”
夏書恩憶想起在此地與以恆初識的情形,他的一言一行總是歷歷在目,如今以恆人死屋毀,不禁黯然神傷。
提起他心頭所好,夏書恩拔足往南面的山坡奔去,那裡種滿了夢靈仙,是以恆的心血所在。
姹紫嫣紅的夢靈仙仍在山中綻放,雖不如前幾日開得如荼燦爛,但總算薑牧塵不曾留意過以恆的喜好,沒有毀掉這片花海。
夏書恩將白色、紫色、淡黃的花瓣各自采了一些,小心翼翼存放在荷包內,心中傷痛不已。也許來年這裡的夢靈仙還會如期綻放,可它們再也尋不到當初來精心照料它們的主人了。
夏書恩再次回到入谷時的那片草地,回望狼藉滿地的臥雲山莊,以及令人流連忘返的山間景色,不禁喟然長歎:“這樣難得的勝地,終究還是被瞬息多變的人心給糟踐了。”
目光再次看到那群自殘而死的小鹿,夏書恩心頭疑惑再起,松溪塢發狂過的人第二天就會恢復神智,但不能確定何時會再次發狂。
早在一行人入谷之前,孟見之就把這些人抓了進來,又恰逢其時的讓這些人在他們掉入地牢之時再次發狂,這意味著孟見之手中就握有毒藥。這樣一來,他必定與下毒之人相識。
剛才失去神智而攻擊自己的兩頭鹿也一定是服食了毒藥,而且還是吃下不久,那麽毒藥藏在了何處?
還是眼下就有人在暗處窺看自己的一舉一動?那人不便現身,所以才讓鹿群來攻擊自己?
想到此處,夏書恩心下暗驚,他凝神靜氣的打量周遭環境,一棵樹,一叢花,一隻鳥都能讓自己驚心動魄,可是觀察了大半天,唯見風拂樹梢,蟲鳴鳥語,倒顯得自己如同風聲鶴唳。
又聽得草叢裡蹄聲陣陣,從山上又奔來五六隻梅花鹿,有了剛才的經歷,夏書恩正要躲避,然而這群鹿雖是看到了他,既沒顯得慌張亂竄,更沒有向他攻擊,而是閑步走到湖邊,慢悠悠的喝起水來,正如自己初次到達臥雲谷時遇到的情形。
同樣都是山中的鹿,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異?
“是了,它們還沒中毒,剛才那一群鹿又是在何處中的毒?”
夏書恩一路跟隨這群梅花鹿,觀察它們吃過哪一處的草,喝過哪一處的水。它們走到哪,夏書恩就在它們後面不遠不近的跟著。
一隻體型較為壯碩的梅花鹿鑽入灌木叢中,準備低頭啃食嫩葉,卻伸長了脖子在草地上嗅來嗅去,頭也不抬的往前方走去,明顯是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味。
夏書恩踱步前行,舉目望去,見到一大塊山石地下的一灘長草上沾了一層棕色液體,早已乾涸。
這幾隻鹿嗅到的異味正是來源於此,而這味道似乎很是吸引它們,六隻鹿紛紛圍攏過去,吃下了被沾染上不明液體的草。
夏書恩緩步走去,拔出一棵草,這味道裡好像有一種淡淡香味,這種似有似無的清淡味道似曾相識,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裡聞過了。
凝神思索了半晌,身旁的幾隻鹿忽然發出怪叫,躺倒在地,扭曲肢體,顯得十分痛苦。
過了一會兒,那頭體型稍壯的鹿便如方才入谷時的鹿群一樣來攻擊夏書恩,緊接著其余幾隻也跟隨奔來。
夏書恩躍上一塊大石,那頭鹿後蹄一竄,跟在後面也竄上了石塊。
那一口本是嚼食青草的牙口張嘴就咬下了夏書恩的衣角, 夏書恩站穩腳步後,伸出雙手擒住鹿頭,但見鹿的眼睛也比剛才大了一倍,眼白多於眼珠,令人望之生畏,力氣也大的驚人。
夏書恩找了顆粗壯的大樹躲避,低頭看向這幾隻鹿的反應,正與松溪塢那群發狂的村民表現無二,那正好說明,沾染在青草上的棕色液體就是能令人畜發狂的毒藥。
“夏兄,臥雲谷的情形是不是令你大出意料?”匆匆回到松溪塢,在樹下閑庭信步的穆金波似乎專為等他歸來。
看到夏書恩茫然又慍怒的目光,穆金波又神秘一笑,“我鴻凌鏢局要是連這點消息都打聽不到,那還怎麽在江湖上混?其實,夏兄也不要過於誤會牧塵兄,因為去臥雲谷的並非只有他一人。”他的眼神望向背面的一座屋宇。
夏書恩遙遙望去,那個方向住著的正是楚天闊。
江湖皆知楚天闊對待得罪他的人殘暴狠毒,但凡一人有錯,他不僅會殺了那個人,還會連帶那人的住處和相識之人也一並屠戮,縱火滅跡不正是他的擅長?
夏書恩心中更惦念顏溪月的傷勢,因此沒再理會穆金波。
“他怎麽沒去找楚幫主?以恆的房子都被燒了,他能忍?”方離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很是疑惑。
穆金波輕笑道:“他會去找他的。”
薑牧塵正和柳媽說著話,兩人見到臉色鐵青的夏書恩,都是微微一驚。柳媽自認識他以來,從未見過他如此難看的臉色。
薑牧塵神色如常的過去跟他招呼,“怎麽沒見你拿藥?不是去找裴大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