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煙不肯屈從,程彝帶了這麽多人來,她再如何鬧也折騰不出水花,誰也不會料到她會選擇自戕。
就在凌煙與柱子相距三寸之際,早有一雙大力的手臂扯住她的長發,將她硬生生的拽了回來,還是程彝帶來的下人。
程彝並未因她的哭訴和自尋死路產生一絲憐憫,“你想死?被我程彝看上的人,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下人得了他的一個眼神,雙手輕飄飄的舉起身形瘦弱的凌煙,將她整個人朝一側樓梯上扔去。
凌煙像一張薄紙般墜落,圍觀的花娘、狎客、跑堂盡皆駭然,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凌煙隻當自己就此殞命,閉目待死之際,忽覺腰上一緊,一隻手攔腰抓住了她,猛地一陣暈眩,雙腳已平穩站立在地上,站在她身旁的便是剛才僅見過一面的夏書恩。
雖然夏書恩疑心過她的身份,但終究只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更加不忍心看到她受人欺凌。
程彝睥睨他一眼,神色間仍是不屑,“身手不錯,報上名來。”
老鴇臉色青白交加,口中不住的重複著“完了,完了,全完了。”
夏書恩聽在耳內,滿不在乎,向程彝靠近了幾步,“在下夏書恩,偶然路過,與這位凌煙姑娘也是今日才相識,既然她不肯隨程彝回去,還望閣下高抬貴手,不要為難一個弱女子。”
“你是個什麽東西?敢對我家少爺指手畫腳!我家少爺可是刺史大人的親侄兒,你就不怕?”程彝身旁的小廝喝罵完,就要派人動手,被程彝伸手攔下。
“不怕。”夏書恩淡淡回了一句,在場眾人無不心驚,都在小聲議論他的下場如何。
傅甲慌慌張張的溜到他身旁,低聲勸道:“夏兄,我知道你功夫好,可別往死路上撞。不就是個凌煙嗎?我帶你上別處瀟灑去。”
到現在,他還是以為夏書恩是看中了凌煙,美色上頭才與清州城的一霸作對。
“你站到一邊去,免得傷到你。”
“哎。”傅甲見他神色堅定,乖乖站到了一旁。
程彝起身走來,與夏書恩相對而立,“本少爺見慣了阿諛奉承的人,你還算是個男人,不過,你想從我手裡奪走凌煙,可沒那麽容易。”
“但講無妨。”
“比箭術。若我贏了,不光凌煙是我的,就連你,我也會一並送走,只不過是喂野狗。”程彝一伸手,就有下人遞上一把弓箭。
夏書恩還以為他有什麽妙招,當即微微一笑,“若是我贏了呢?”
“凌煙歸你,從此我不再踏足倚霞樓。”
一聽見這個結果,老鴇滿懷希望的看向夏書恩,拿手帕遮住嘴角的笑意。
兩人一拍即合,程彝往人群裡掃了一眼,指著一個滿頭花翠的女子,“就她了。”
眾人不知所以之際,他的下人伸手就將那名女子抓來,命她跪在地上,又在托盤內疊加了三個蘋果,讓她頂在頭頂。
凌煙見狀,忙的撲過去,“海棠!”
被程彝強迫當成活靶子的女子是凌煙的好友秋海棠,她不情不願的被人逼迫,除了照做之外,只剩無聲的哭泣。
傅甲急忙拉住激動的凌煙,“你別過去啊,我朋友能救下你,肯定也能救下海棠。”
“真的嗎?”凌煙卻從傅甲的臉上看到了迷茫無措的神情。
程彝拉滿弓弦,三支羽箭待發,夏書恩又攔下了他,“公子既要比試射箭,將東西放在桌上即可,何必要為難人?”
“規矩我說了算,你要是再囉裡囉嗦,我這箭射中誰可就不好說了。”程彝的弓箭已經瞄準了秋海棠頭頂的三個蘋果。
夏書恩心下不悅,一手背在身後,若程彝的箭法稍有偏頗,他再出手相救。
若是放了一個蘋果還好說,哪怕三支箭其中一枝射偏,秋海棠就性命不保,眾人的心的都提到了嗓子眼。
嗖的一聲勁響,三支羽箭飛射而出,秋海棠嚇得臉色慘白,身體簌簌發抖,緊緊閉上雙目。
嗤的一聲,秋海棠隻覺頭頂微微顫動,隨即眾人齊聲喝彩,原來三支箭不偏不倚的全部射中在那三個蘋果上。
“該你了。”程彝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結果,臉上並無驚喜之色。
“我……”夏書恩正想說,這一次不再讓秋海棠冒險,然而程彝卻將手指向從二樓下來的跑堂身上,“就他了。”
那個跑堂的是個身形佝僂的矮個子,手裡正端著一杯茶水,猛一見程彝手指向自己,嚇得動也不敢動。
“你嘛,射中他手中的茶杯就行。”程彝將弓箭遞給了夏書恩。
夏書恩心想這個好辦,正要邁步走向正中,程彝卻冷笑說:“慢著,我剛才射箭時可沒移動腳步,你要壞了規矩嗎?”
眾人皆是一驚,他剛才的確是從座位上起身走了幾步,但他卻命令秋海棠跪在了自己的對面,自己根本無需挪動身形。
然而夏書恩卻站在跑堂的右側,從他當下的位置一箭射去,別說不能看見茶杯,連跑堂的臉長成什麽樣子他都瞧不見。
圍觀眾人紛紛竊語:“這如何能射中?”
“程彝一開始就沒打算叫他贏。”
“不管他是贏是輸, 程彝看上的人就沒落空過。”
凌煙滿眼噙淚,眼看著夏書恩因為自己的安危而當眾受挾,心裡十分過意不去,“夏公子,你的心意我領了,凌煙命賤如此,沒有人能救得了,你還是快快離開吧。”
傅甲湊近她的耳邊悄聲說:“我兄弟還沒說話呢,你就沉住氣吧。”
“閣下的意思是,我只能站在這個位置,不能移動到別的方向是嗎?”夏書恩故意發此一問。
程彝不疑有他,點頭道:“沒錯,正是此意。”
“好,閣下可要說話算話。”
“當然了,這裡這麽多人都親眼看見,我程彝言出必行。”
夏書恩淡然一笑,舉起一枝羽箭,忽然身子一拔,騰身而起,盡管與目標隔了五十步遠,但這樣的高度足以令他看清茶杯。
他一松手,羽箭勁急離弦,箭去如風,眾人只聽整個大堂內傳來勁急聲響,砰啪兩響,先是茶杯被凌厲的羽箭擊成兩半,接著茶杯滾落在地摔成碎片。
更絕妙的是,樓梯中間立著一個屏風,上面繡的是隻孔雀開屏,那隻羽箭精準無誤的射中孔雀的眼睛,釘在屏風後面的木板上。
“好!”
夏書恩雙足剛一落地,眾人皆是滿堂喝彩,拍掌叫好。
傅甲見滿堂看客都對夏書恩嘖嘖稱讚,頗為自豪的向周圍人炫耀,“這是我朋友,好兄弟,剛才他救下凌煙姑娘的時候,也是這麽救我的。”
凌煙和秋海棠更是喜極而泣。
“哼,這根本就是耍賴!”程彝的一眾手下憤恨的出言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