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昔日的少年後輩之中,有的繼承衣缽,光耀師門;有的建門立派,與當日不可同日而語。提起當年被慕容懷英拒之門外的舊事,不免臉上無光,而江湖之人最在乎的就是顏面。
因此一戰,各人表面上是為魯元成打抱不平,實則各有心思盤算。
除此之外,今日英雄宴上的群豪之中,也不見得各各都對魯元成心服口服,當中不乏籍籍無名的新手想借此機會揚名立萬。
即便殺不了慕容懷英,能使他重挫,也能從此在江湖中威名遠播,那日在福源客店中的鬥篷老賀師徒便在此列。
魯元成聞聲先是一震,隨即心念動處,高聲呼喊,“對!誰要是能殺了慕容懷英,誰就是新任的武林盟主!大家夥一起上啊,這樣就不用再自己人浪費時間比試了!”
果然,此話一出,原本隔岸觀火的一群人相繼持了兵刃搶攻而上,生怕落於人後,這武林盟主的寶座就被他人搶了去。
慕容懷英既然敢孤身前來義賢莊,自然是端了十成的把握,無論來人是誰,使用的是何兵刃,他總能手持長劍,在挑刺掠擊間,令對手铩羽落敗。
他本想以一招絕影掌擊退群雄,但轉念又想到了門下的眾多弟子,“我和這裡許多人並不相識,為避免日後他們對我門中弟子不利,還是不要與他們結怨的好。”
他是一番好心,手上招式勢道略緩,然而來此聚會的群雄都對他充滿了敵意,見他招式有所緩和,以為他力有不怠,更加勢若瘋狂般圍攻而上。
慕容懷英縱然是武功蓋世,也禁不住這麽多人的車輪鏖戰之術。
魯元成打的便是這個心思,他深知廳上打鬥的人中沒有一個是慕容懷英的對手,但教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卒漸漸消耗了他的氣力,無力抵抗之時,自己再率領眾弟子舉劍發襲,那時自己勝的輕而易舉,既得了武林盟主的寶座,也為兒子報了仇。
觀鬥的人群裡,忽然飛出三枚飛鏢,齊向慕容懷英後背激射而出。彼時,西山四傑中的梅向秋因體力不支先行退下,余下又有陸維懷和五六名江湖好手在與慕容懷英纏鬥。
“大哥,小心暗器!”
董思源撇下五個勁敵,拂塵揮出,欲幫慕容懷英擋下暗器,他不顧自身安危,將自己的後背暴露於敵手。
雁如雲九節鞭上青光閃動的尖刺向他後背疾掃,烏風月的宣花斧及余下兩人的刀劍更是不遺余力的分朝他左、中、右三路襲來。
董思源運勁內力,拂塵揮擊向飛鏢來處,烏風月的宣花斧立即橫劈而來,董思源急忙縮手,拂塵落下幾縷絲線,後背也中了雁如雲一鞭,傷口劃開,鮮血直流。
慕容懷英眼見董思源受傷,身側又有暗器襲到,身邊還有源源不斷的對手攻來,五六樣兵刃同時將他團團圍在中心,但他並不慌張,正要一揮袍袖,用內力震開這三枚暗器。
驀地裡錚的一響,又一把閃爍寒光的長劍朝他面門刺來,然而此劍卻不是來殺他,劍尖顫動,替他擋下三枚暗器後,又急速向左,分別揮刺向陸維懷等人。
慕容懷英得一喘息之際,更是一驚,長劍是被一段青綢所縛,並未見到用劍主人。
“來者何人?請速速現身!”魯元成心下大驚,舉頭凝目四望。
只見南面的屋頂上飛躍而出一個青衫少女,身形輕盈的飄落在地,與慕容懷英和受傷的董思源並肩站立。
“溪月?你來幹什麽!”慕容懷英和董思源雙雙感到震驚。
顏溪月收回綢帶,將長劍拿在手中,“伯父,你是為了拿回我爹的遺物,我怎能讓你孤身前來冒險?”伸手扶住董思源,“二伯,你的傷怎樣了?”
董思源咬了咬牙,“我的傷……還不礙事,你這孩子不該來!”
魯元成並不認識顏溪月,冷冷一笑,“慕容懷英,你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慕容懷英正要說話,顏溪月毫無畏懼的回答了他的疑問,“想必閣下就是川山派的魯掌門,我是顏如令的女兒顏溪月。”
魯元成微感驚訝,“哦?這倒是巧了,你是來替父受死,還是幫你伯父殺出這重圍?”神色間盡是得意之態。
慕容懷英厲聲一喝,“魯元成!你有什麽盡管衝我來,否則你的川山派可就不再是江湖第一大幫派!”
魯元成門下弟子之眾,自然超過了慕容懷英,可要以武論之,魯元成並非是其對手,加之慕容懷英無意爭此江湖第一的虛名,這才叫他川山派名震江湖。
只要萬壑山莊出動人手,川山派即便不全死絕,也勢必元氣大傷,魯元成不免凜然畏懼,但當著眾多江湖豪客的面,自是不能失了掌門人的氣勢。
“就算不是你父親所為,慕容懷英的嫌疑可不小,這等鐵證想要我歸還,不如問問你身邊的伯父,他打算什麽時候把殺我兒子的凶手給交出來。”
“凶手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顏溪月的回答令魯元成渾身一震,仔細向她身後的大門處張望,再也無人進來,“你說你找到了凶手,怎麽只有你一人前來?你此話當真?”
顏溪月繼續說道:“事關我兩位伯父的生死,我怎可拿他們的性命開玩笑?令郎死時,家父已然不在人世,當然不可能是凶手,那枚柳葉飛鏢既在我伯父手裡, 就算真與魯掌門有什麽過節,也不至於傻到會拿我父親的飛鏢去殺人,這不是給自己留下把柄嗎?”
“我問你凶手到底是誰?”魯元成臉上不悅。
顏溪月見廳上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群,都是魯元成招來為難慕容懷英,當下譏諷於他,“死的是你兒子,不是我爹的兒子,更不是我兩位伯父的兒子,以我伯父的武功,他說不管這事,你也拿他沒辦法。他不過是出於江湖道義才答應幫你尋找凶手,你這個做父親的不說抓緊尋找真凶,卻來與我伯父糾纏什麽?”
彼時,廳上寂無人聲,她清脆響亮的話聲令眾人都聽得清楚,都不自禁的注目望向魯元成當眾被一個年輕後輩譏諷會做何反應。
慕容懷英與董思源相對一視,臉上均現出微微笑意。
魯元成臉上肌肉抽動,手裡的長劍恨不能現在就出鞘,可礙於慕容懷英在場,只能對顏溪月瞪目以視。
他身邊的弟子路許常站出來厲聲大喝,“我們掌門人問你凶手在哪,休要顧左右而言他!凶手到底是誰?”
慕容懷英和董思源心中雙雙一緊,都在揣測顏溪月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顏溪月嘴角微微蘊笑,“凶手嘛,我也不知姓什麽叫什麽,只知道他們在城外的茶鋪裡喝茶。”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令魯元成滿意,“小姑娘,你若是不知道我也不會怪你,但你若是為了幫助慕容懷英脫困而當眾信口雌黃,休要怪我川山派出手不留情面了。”
站在一旁的鳳九阡冷笑道:“人家在那喝口茶,你就看出人家是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