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又染了風寒,新傷添舊患,任再好的大夫,也不可能在短短數日之內就治好。
顏溪月和夏書恩都知他說身體好些不過是安慰之言。
何況,陸濤說話又是如此謹慎,偏薛天辰這個直腸子真以為他好的差不多了,直言要他吐露實情。
夏書恩瞥向薛天辰的眼神頗為無奈,對陸濤道:“陸兄別著急,我們這位薛大俠說話就是這樣,直來直去,你不必跟他計較。
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再說也不遲,就算你不打算告訴我們你知道的事情,我們也不會對你放任不管。”
陸濤蒼白的面龐現出一絲微笑,“薛大俠?若不是顏姑娘將你們的身份告訴我,我還真就把他當成行俠仗義的大俠了。在陸某眼裡,三位都是俠肝義膽的仁人志士。
我的命都是你們救下的,陸某也不是那麽不識好歹的人,等我身體好了,定會將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你們。”
薛天辰見夏書恩和顏溪月都沒有要強迫他說的意思,自己也隻好放棄。
“沒錯,我就是習慣有話直說,你現在不想說就不必勉強,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夏書恩聽他說話仍然一副沒開竅的樣子,就趕緊打了圓場,讓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陸濤帶著吳知縣回了房內,夏書恩見他去的是自己的房間,感到有些意外。
顏溪月看出他的疑惑,卻感到不好意思,“那日回來匆忙,陸濤也受了傷,隻好先把你的房間讓出來給他們休息,直到現在才有機會跟你說,你……”
擔心自己埋怨她,夏書恩忙道:“沒事,大不了我再收拾一間房出來就是了。”
顏溪月抬頭望了望二樓,面露難色,“可是,這裡只有三間房。”
這是一座二層小樓,一樓兩間臥房,二樓臥房一間和堆放雜物的小閣樓。
先前,他們三人都是一人住一間房。
現在多了兩個人,顏溪月和薛天辰的房間不變,只有夏書恩的房間讓給了陸濤和吳知縣。
於是,夏書恩隻好把目光轉向薛天辰,“那我……”
“我的床太小,只能睡一個人。”坐在板凳上的薛天辰把頭扭到一邊,故作不理會。
顏溪月心知薛天辰不會撒手不管,忍不住笑道:“那你們慢慢商量吧。”轉身上樓。
夏書恩有些尷尬,見薛天辰雙手抱臂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頗有看熱鬧的情形在。
“樓上還有間閣樓是空的,就是隨便打個地鋪,也比某些人擠在一張小床上舒服。”
薛天辰更覺有趣:“幸好還有間閣樓,不然有人就得睡大街上去了。”
“可惜啊,我還沒淪落到那一步,有些人要失望了。”
夏書恩上到閣樓,隨便打掃了灰塵,在地上鋪了一張席子,準備展開被褥鋪上去,卻被突然到來的薛天辰一把搶了去。
夏書恩感到奇怪,“你這是幹什麽?莫非,你覺得自己的床太小,想要來跟我換換?”
“我可沒有要跟你換房的意思,真讓你睡這種地方,丞相知道了,那還不剝了我的皮?”
薛天辰說著話就把被褥抱回了自己房內,手腳麻利地鋪了一層地鋪。
“今晚你先將就著,等明天跟鄰居借張床板,你就不用睡大街,也不用睡在那老鼠都嫌棄的閣樓上了。”
夏書恩見他嘴上不管不問,實際又古道熱腸,笑道:“還以為你是良心發現,鬧了半天,是怕丞相責問你。看來,有機會我得好好謝謝他了。”
說話間,薛天辰已經雙手當枕躺下,“謝他幹什麽?又不是他給你鋪的床。”
忽又想到什麽,立馬坐了起來,“先不說這些了,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剛才明明話都到嘴邊了,你們幹嘛都不讓他把話繼續說下去?”
夏書恩一笑而歎:“你這個人,做事挺利索,可是一跟人打交道,腦子怎麽就不靈光了呢?”
薛天辰倒也不生氣,反而一聲嗤笑:“我要是做事做人都靈光,那這案子,丞相就全權交給我來查了,哪裡還用得著你。”
夏書恩漸漸回想起與陸濤接觸過的點點滴滴,“這陸濤脾氣倔強,對人的防備心很強。
第一次見他時,就算跟他來硬的,他是死也不會將自己知道的事透露半個字,所以第一次我就放走了他。
要對付一個硬脾氣的人,就只能跟他來軟的。溪月救了他兩次,又把他帶到這個相對安全的地方,這樣一點點的感化他,才能讓他放下對我們的戒備之心。”
薛天辰仍是想不通,“你說的是有些道理,可我們已經幫了他這麽多忙,就算我主動問他,這又有什麽不合適的呢?”
“你想想,正因我們幫了他很多次,又是溪月一直在照顧他,他如果想說的話,有的是機會,何必等到你去問他呢?所以,剛才不是我們不讓他說,而是他本就沒有要說的意思。”
夏書恩的話令薛天辰更感詫異,“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你說了半天,還是沒說明白,他到底為什麽不願對我們坦誠相告?”
夏書恩輕笑道:“火候已經有了七成,你急什麽?”
“再做三成,火候就齊了?”
夏書恩搖頭:“不,我們還需再做兩成。”
“那還有一成呢?”
夏書恩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若有所思。
“還有一成就是他自己了。或許他要說的事超乎我們的想象,亦或是,他還有其他方面的顧慮。 uukanshu 總之,在他沒有決定之前,我們還是不要逼他的好。”
薛天辰又問他:“你剛才說我們還需做兩成功夫,是指什麽?”
沉默半晌,夏書恩的臉色漸漸凝重。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那件事。如果成功了,他才會完完全全相信我們的實力,相信我們有足夠的實力對付明月堂。如果……算了,還是不想了,睡吧。”
其實,他還想說,一旦失敗,不僅無法從陸濤那裡得到有效的消息,他們幾人的性命都會岌岌可危。
這樣喪氣的話,他說不出口,更怕會影響到薛天辰明日的行動。
過了片刻,他都不曾收到薛天辰的回應,屋內異常的安靜。
他才知薛天辰已經睡著,苦笑自己又在庸人自擾。於是,也自躺下安寢。
可是,要讓朋友獨自去辦一件危險的事,他又如何能睡得著?
薛天辰其實也並未睡著,聽見他不住地歎氣,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老是歎什麽氣?什麽時候變得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樣婆婆媽媽?”
夏書恩見他醒了,故意重重的歎口氣,“我是擔心,你這做事不計後果的暴烈脾氣。萬一,一個不小心就被炸死在那下面,我怎麽跟丞相交代。”
薛天辰哈哈一笑,“難怪你睡不著呢,原來一直在琢磨這些有的沒的,我再怎麽不濟,好歹也跟過鎮海將軍出海作戰。你可以懷疑我的能力,但你絕不能不相信丞相和鎮海將軍的眼光。”
提起鎮海將軍,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令他終生難以忘懷的海戰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