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遇此狀況,自然是向旁躲閃。
誰知,顏溪月不僅不躲,反而平地躍起,欺身而上,與狼王在半空中對壘。
眾人駭然變色,只見她手中沒有任何兵刃,不知她何以如此大膽。陸濤驚得張開口,甚至忘記了提醒她。
一人一獸,兩廂碰面,距離不過尺許之際,眼看顏溪月這副嬌軀就要葬送在狼王口下,狼王卻驟然大聲慘呼嚎叫,摔在地上,狼爪捂住左眼在地上來回翻滾,地上灑落斑斑血跡。
眾人一轉頭,顏溪月已凝立在一塊岩石上,冷風吹得她衣決飄飄,月光下宛似出塵仙子,右手攥著的碧玉簪子,正往下慢慢滴血。
原來顏溪月與狼王迎面相決,並非是有勇無謀。
她此次未攜帶柳葉飛鏢,危急時刻拔下鬢發發簪,刺入狼王一隻眼睛,即便不死,對諸人也沒了威脅。
又聽四下草叢中嘩嘩一陣響動,群狼無首,余下的狼群也都各自朝山間逃竄。
顏溪月恍若無事的從袖中拿了塊手帕,擦拭乾淨發簪上的血跡,攏了攏散亂的頭髮,將發簪重新插入發間,淡然走向陸濤,“我們走吧。”
師萬裡呆呆坐在地上,半晌無話,見她要走,朝她背影大喊:“你為何要救我?”
顏溪月凝立原地,也不轉身,隻反問他:“當初你是為了醫治你父親的重病,才不得不加入明月堂,但你今日這般冷血殘暴,倘若你父親知道了,又會作何感想?”
師萬裡驀地心頭一震,垂首沉吟,想來自己的確大半年不曾回家探望過父親,連他老人家的身體是否康健也不知。
陸濤臉色微變,茫然望向顏溪月,正欲張口,顏溪月雙眉一蹙,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言。
只因數日前,陸濤曾領著顏溪月去了師萬裡的老家看望他父親。
那時他父親的身體就已日趨惡化,死死撐著殘軀,隻盼彌留之際看望師萬裡一眼。
兩人隻照顧了他兩日,老人家見師萬裡遙無歸期,終於支撐不住,撒手人寰,顏溪月和陸濤隻好瞞著師萬裡葬了老人家。
師萬裡只是定期派人給父親帶錢回去,又托了專人照料,想著父親頑疾不日便可痊愈。
此刻他聽顏溪月突然提起被自己遺忘多時的老父,心中又是自責,又是驚訝。
眼睛一酸,忽然憶起從前在縣衙的種種往事,望見陸濤低頭一聲歎息,跟隨顏溪月飄然而去。
此時夜至三更,在縣衙大牢空等了一個多時辰的夏書恩見包師爺還沒動靜,心中惦念顏溪月安危的心緒便愈發焦躁起來。
他暗暗尋思:明月堂之所以抓了顏溪月、陸濤、吳知縣三人,皆因自己和薛天辰白天當眾拆穿了梁潤昌的虛偽面孔,及育嬰堂的不為人知的血腥醜惡之事。
聽徐知縣方才的話,自己身在牢獄之中,也全因薛天辰沒有同己一起前來。明月堂費盡心思要捕獲幾人,多半就是要把他們一網打盡,帶到秘道下面處死。
念及此處,他又搖了搖頭,“倘若明月堂真想殺死我們幾人,只需在外面隨時動手即可,何必要想方設法把幾人都聚齊在明月堂?
包師爺口口聲聲說要等舵主的命令才能讓我進去,等了這麽久,今日又發生如此大變,舵主不可能不在。
許久等不來回應,那便只有兩種可能:要麽舵主不在那下面,要麽溪月他們根本沒有被擒。”
後者猜想令他大吃一驚,一顆心在胸腔間砰砰直跳。
如果事實真如自己猜想那般,顏溪月等人根本不在明月堂,那多半還在與明月堂的人在外纏鬥,自己卻傻傻的待在這牢獄,豈非傻的可笑?
他不禁暗自嘲笑:“夏書恩啊夏書恩,你常說天辰思慮不周,想不到你自己如今也犯這等愚不可及的錯誤!”
夏書恩撫上牢門上一根木頭,冷笑幾聲,提運內力,正欲將牢門擊開,右首處傳來腳步聲響。
包師爺面色凝重的朝他走來,“跟我走吧。”
夏書恩冷冷道:“告訴你們舵主,我不去了。”
包師爺面色大變,“為何?你不是要去見那姑娘嗎?”
“他們根本就沒在那下面,否則,你主子的命令怎會現在才到達?”
夏書恩見包師爺臉色愈發難看,更加佐證了自己的猜想,嘴角含笑的抬頭凝視牢房頂。
“這大半夜的,我也算是舍命陪小人了,不過我現在隻想回去好好睡一覺,你這些木頭樁子,自然也關我不住。”
周圍獄卒聽他想要越獄出逃,紛紛拔出腰間佩刀,包師爺卻抬起手,示意他們收回。
“我知道你的本事,否則今日也翻不出這麽大的亂子,想必你也不在乎那三人的生死了,你不去也可以,等著為他們收屍吧。”面對夏書恩的威脅,包師爺不以為忤。
夏書恩吃定了他心虛才這般對自己使激將法,料想自己猜的不錯,欣然一笑:“就算你們真的找到她又如何?別看她是個姑娘,你這些飯桶加起來都不夠她練手。”
包師爺呵呵笑了兩聲,“好,那就不說她,說說你今日在育嬰堂遇見的那個小女孩,好像叫什麽……小桃?對,是小桃。”
夏書恩的笑容轉瞬消失,驀地心裡一緊。
包師爺繼續得意說道:“小桃是不是跟你說, 有個叫杏子的小丫頭,身上的血都流幹了嗎?你知道她的血為何會流乾?又為何會裝進碗裡?你難道就不想下去看看,他們的血究竟用來做什麽了嗎?”
他越說,臉上神色越發陰鷙,夏書恩便越發驚恐。
包師爺咧開嘴呵呵而笑,在燭光的陰影裡,臉上的笑容猙獰可怖。
但真正讓夏書恩心驚膽寒的,不是他的獰笑。
他說話時,嘴裡一張一翕,露出上下兩排似白非白的牙齒,那牙齒的縫隙間隱隱透著紅色血絲。
聯想到小桃對自己說,他們幾人的血都被放進碗裡,心中忽地一沉。
包師爺見他神色慘然,臉如金紙,更是大為得意,仰頭大笑著走出牢房。
夏書恩凝望那副邪惡的背影,腳下一個踉蹌,幾欲跌倒,伸手抓住一根柱子,心頭劇烈一震,一咬牙,追上包師爺。
“吱呀”一聲,包師爺雙手推開徐知縣書房大門,“大人,夏書恩到了。”
靠在椅子上打盹的徐知縣瞥了一眼神色威嚴的夏書恩,口中哼了一聲,轉動桌上的墨硯,軋軋兩響過後,牆面書架移開,徐知縣、夏書恩、包師爺三人相繼走入書架後的暗道。
一路左彎右繞後,三人到得一扇石門前,包師爺打開機括,石門內正是夏書恩初時見到的那間寬暢如廳堂般的石廳。
“舵主正在裡面等你。”包師爺說完,伸出右手,作了個請的手勢。
夏書恩暗想:“正好,我也要見他。”
他剛跨步走進,身後石門兀自關閉,徐知縣和包師爺竟不同他一起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