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客斷夜行 初入江湖

怎是求他功與名?少年思情在江湖。

小山河爬上屋頂看日出，涼風不涼，舒爽怡人，心中念道的師傅沒有出現。小山河的孤獨不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糖來甜膩舌尖滋潤心田，他想著要到江湖上去闖一闖，十裡坡他已不再想去，他想去認識新鮮的人看新鮮的景，聽新鮮的事。能五爺端著一碗蓮藕豬蹄湯道:“快下來，喝湯啃豬蹄。”

小山河道:“一會兒喝，我現在在看日出。”

能五爺道:“你閉著眼睛看日出?”

小山河枕著胳膊翹著腿道:“我這是用心看。”

能五爺擺擺手道:“少給我在這兒談境說意，快，湯要趁熱喝才香。”

小山河挺起身子來看著能五爺道:“你上來呀，又不是上不來。”

能五爺道:“我都是老頭子了，登高爬梯的事兒早不幹了，你還是下來吧。”

小山河道:“你要教我武功。”

能五爺道:“說多少遍了早生疏了，你別在這裡給五爺我談條件，五爺我伺候你吃，伺候你喝，都快拿你當祖宗了。”

小山河道:“深藏不露太可恥。”

能五爺道:“我給你說啊，五爺我給你過兩招就已經破例了，你懂不懂規矩。”

小山河道:“哎呀，規矩，規矩，熊老五的規矩是鐵打的?”

能五爺道:“你小子......”

小山河道:“得得得，我都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小子別得寸進尺，你有你的規矩，我有我的規矩，規矩要是隨便破，那豈不是白立規矩了。”

能五爺道:“這就對嘛，懂規矩做事才有分寸。”

小山河輕歎一聲道:“小子我食人間煙火，豈不知無米難為炊，無規不做事的道理。”

能五爺道:“你小子就是太精明，快快快，喝湯，香著呢。”

小山河坐到桌前喝了一口豎起大拇指道:“真香，好手藝。”

能五爺道:“那可不，試問哪戶人家早上起來能喝碗蓮藕豬蹄湯的。話說回來，咱不求別的，只要你多誇誇你五爺的手藝包管讓你吃飯不重樣。”

小山河喝著湯道:“五爺，跟你商量件事情。”

能五爺看著小山河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何事相商?”

小山河喝著湯道:“五爺，我要走了。”

能五爺一愣道:“要走了?去哪兒?回家?”

小山河道:“我不知道師傅去哪兒了，家裡空落落的也不想回去，我想到江湖上轉轉。”

能五爺道:“哎喲，我的驢三爺，你本事還不夠格啊。”

小山河一笑道:“夠不夠格不得轉兩圈才知道。”

能五爺一拍大腿道:“江湖凶險之處你一個小娃娃如何能理解。”而後又沮喪道:“你......你不如就在家裡待著就行，五爺還養得起你。”

小山河搖了羹湯道:“來，喝口湯。”

能五爺推開小山河的手道:“你不用安慰我，你突然一說要走五爺我這心裡不是滋味兒。”

小山河“吸溜”一聲將湯吸進嘴裡道:“我知道五爺不指點我武功就是怕我學會了武功狂妄自大，做人不安分到處惹是生非。”

能五爺“嘿”了一聲道:“你想多了，五爺的規矩說什麼都不能破，就算讓五爺挨刀子，五爺也決不還手，造孽太多非好事。”

小山河站起身來拍拍能五爺肩頭道:“五爺放心，我怎麼是那好惹是生非的人。”

能五爺道:“我身在此處做點小買賣，結識你師傅成為知己三生有幸，可是你師傅不告而別讓五爺我頓感失落，你這沒待兩天也要走。”歎息一聲道:“五爺我一生怎就沒留住個人兒?”

小山河站起身來背著手道:“師傅常說人生在世，聚少離多，誰都要有自己的路，此生我們相聚乃是路途中的一個交叉點，我們無法在一個叉路上待一生，路還得接著往下走不是?”

能五爺撇撇嘴道:“真不愧是你師傅的好徒弟，和你師傅的口吻一模一樣，心怎還都這麼硬?好孩子，你要走五爺也留不住你，俗話說得好，兒大不由娘，不過你還是要聽我一句勸啊，人在江湖多險峰。”

小山河道:“我還會回來。”

能五爺自言自語道:“你還會回來?”接著道:“江湖太大。”

小山河道:“我走十年的路用五年就能跑回來。”

能五爺“呵呵”笑起來，道:“真是個傻孩子。”心中默念了幾遍“走十年的路用五年就能跑回來。”接著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小山河道:“明天。”

能五爺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能五爺看著小山河忙碌，自己總是欲言又止，想要叮囑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小山河收拾著行李打成個包袱，能五爺坐於廳堂的椅子上發呆，任憑小山河自己收拾行李，小山河將自己的衣物鞋襪打成個包袱。看到能五爺坐在廳堂的椅子上發呆，小山河道:“五爺，我收拾好了。”

能五爺道:“來，睡不著的話咱們就坐下聊聊天兒解解悶兒。”

小山河坐下來，能五爺道:“人老不中用了，每逢別離，這心中就發堵，不爭氣了，本來讓你應該高高興興的。”

小山河道:“當我知道師傅走了的時候，我也滿大街找過他，可是都找不到人。”

能五爺道:“別怨五爺嘮叨，注定你不能高興地走。”

小山河道:“五爺還能將我說哭不成。”

能五爺笑道:“你說你為什麼喜歡到江湖上走走。”

小山河道:“我經常聽江湖人說江湖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在江湖上可以遇到很多武功高強的人。”

能五爺道:“的確如此，可你知道又有多少人命喪江湖嗎?”

小山河搖搖頭道:“在五爺眼裡江湖就是這樣的地方嗎?”

能五爺搖搖頭道:“在五爺眼裡，江湖是找尋屬於自己歸宿的地方。”

小山河道:“這豈不是很好。”

能五爺道:“有很多人歸宿沒有找到卻迷失在這江湖裡，而且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找到歸宿?”

小山河道:“這太遙遠了，那我也去找。”

能五爺道:“你還沒學好本事。”

小山河道:“師傅都交給我了。”

能五爺道:“你師傅可不怎麼樣，都教了你堆什麼東西。”

小山河道:“以後再學唄，萬一行走江湖遇到高人傳我武功我豈不就很厲害了。”

能五爺道:“你不會在做夢吧，還萬一?恐怕到時候你沒有機會學，你怎麼辦?”

小山河道:“這......我......學不了那就不學了。”

能五爺道:“你看，你看孩子勁又上來了不是。”

小山河緊忙轉移了話題道:“五爺，你看外面的月亮多漂亮，如果能摘下來帶在身上那黑夜就不用點蠟燭了該多好。”

能五爺道:“真不虧是你師傅的好徒弟，跟你師傅一個樣兒，整天什麼風啊，雪啊，雨啊，月啊的怎那麼矯情?哪點都好就這點跟楚山河學的不好。”

小山河笑道:“五爺真會說笑，難道月亮不漂亮嗎?”

能五爺道:“我看也沒有多漂亮，你見過夜裡真的能發光的東西嗎?那才叫漂亮。月亮是什麼，是人能玩兒的東西嗎?生而為人得玩兒點人能玩兒的東西。”

小山河好奇道:“人玩兒的東西叫什麼?”

能五爺激情慷慨道:“那叫夜明珠，無價之寶。”

小山河道:“哦?夜明珠是什麼?”

能五爺道:“說你人小見識少吧，這夜明珠夜晚發起光來，咱這屋子明亮視物不在話下。”

小山河滿心狐疑道:“當真這麼神奇?聽你說的怎麼這麼玄乎。”

能五爺道:“那是，不過像這樣的寶貝可不多見自然是可遇不可求。”

小山河道:“唉，我當什麼稀罕玩意兒，還不是一般人玩兒不上的玩意兒。”

能五爺低聲道:“這話也倒不假。”但還是不服氣道:“小小孩童，識短無知，應該出去見識見識。”說完又成了一副悵然若失，感時懷傷的模樣，歎口氣道:“五爺我真不放心呐。”

小山河拍著胸脯保證道:“五爺你盡管放心，我向你保證我就是出去玩一玩，絕不會惹是生非。”

能五爺道:“你以為居無定所，風雨飄搖，舉目無親，孤獨無助的日子很好過，很舒服?”

小山河道:“那叫遊歷江湖，四海為家，闖江湖的人那是四海之內皆兄弟。”

能五爺道:“少年人的心怎就都如此天真呐。”

二人你爭我辯，談笑風生，暢聊一宿，轉眼間天色方亮，能五爺嘀咕道:“天怎明得這麼快?看來真是離別愁長，離別夜短。”

小山河開心地跑出門，牽這小驢拉著一車酒走出來道:“五爺，這酒你當真不要?”

能五爺道:“不要，有些東西不能放在眼前，酒更是如此。”

小山河道:“你看你怎這般矯情，不要我可就拉走了，路上賣了還能掙點兒盤纏。”

能五爺看著小山河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道:“娃娃怎知爹娘心。”

小山河又收拾一通拿上包袱提了木劍坐在板車上趕著小驢跟能五爺道了聲別就走了。能五爺道:“今日一別後，何日再相逢?”

小山河也未直言相答，反而答道:“後會有期。”

能五爺道:“這娃娃，跟驢老二一個熊樣兒沒心沒肺的，可心裡也是個多情的人呦。”能五爺好像想到了什麼大聲問道:“你帶銀子了沒有?”

小山河喊道:“師傅給我留的我都帶上了。”然後對小驢道:“驢老大，以後就我們二人相依為命了。”

聲音飄過來已經很小了，能五爺“嘿嘿”兩聲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小山河走走停停，遇山則止，遇水則歇，天黑住店，天亮便走，心中那是暢快舒服。他自幼得益於楚山河教導，生活經驗也算豐富，竟然一路沒有遇到什麼困難。反而駕著驢車遊山玩水，遇市賣酒，攢錢吃喝，全都應付得當，心中更是篤定要出來見識一下市面。

小山河趕著驢老大慢慢悠悠地走著，心裡說不出的興奮，忽然覺得自己也像個大人一樣了，不由得心裡喜滋滋。他嘀咕道:“走了多半日路了，目下太陽也緩緩降落，眼前仍然一片荒涼，早知道如此境遇就該多吃些東西。”掂著手裡的錢袋子道:“原來也有有錢買不到飯菜的時候，嘿嘿，幸好早有準備。”拿起身邊的油紙包打開，一邊吃這餅一邊趕著路看看四周環境，靜悄悄的，嚼著餅道:“我怎麼到了這麼個地方，算了，算了只要有路就說明有人走，這肯定能走。”

小山河眼見天色漸漸暗沉，平時喜歡看落日晚霞的心也被闖江湖的喜悅衝淡了，道:“天色將晚得找個地方落腳，走了這麼久這裡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我上哪兒去落腳，總不能露宿荒野，這林子陰森森的還是不要在此處落腳的好。”越想心頭越發慌，於是催驢老大趕緊跑，低聲道:“俗話說夜不如林，雖不知有何深意想必也有說道，我得趕快趟過這條野林子才是。”驢老大被趕的跑的飛快，小山河越發著慌道:“這林子怎麼走不到頭兒，早知道就不進來了。”越是這樣想心裡也越是發毛，一邊擔驚受怕，一邊苦惱，此時竟然沒了主意，於是心中安慰自己道:“書上說遇事要處變不驚，處變不驚，不要著慌。”嘴裡念念有詞安慰自己，可忽然聽到鳥兒振翅的聲音還是被嚇一跳，直催促著驢老大趕路道:“驢老大，驢老大，能不能走出這片林子全靠你了。”路慢慢越走越高，前面也越來越開闊，心念道:“原來這是條上山路，如果平安度過今晚，以後定要提醒自己逢林莫入。”

兩邊的樹變得越來越稀，舉目一望遠處竟有座廟，廟中隱隱約約透著亮光，心中大喜道:“地不生無人之路，枉我方才虛驚一場，原來是自己嚇自己。”長出一口氣道:“這下好了，有地方落腳了。”跑到廟前驢老大“呼哧呼哧”著粗氣，小山河將驢老大拴住，拍拍驢老大腦袋道:“驢老大，你先在此地等著我，我去去就來，過侯找些乾草喂你吃。”於是提著劍向廟裡走去，未到廟門就聞到一股香火味，道:“沒想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香火還很旺盛。”他昂首闊步抬腳邁進廟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石雕的山神像，山神像面容剛峻，怒目橫眉，身穿玲瓏虎頭甲，腰盤玲瓏帶，腳踏祥雲靴，手持鎮山降魔杵威風冽冽，仰頭看上去極是凶悍可怖，小山河心想道:“這尊像雕琢的真是栩栩如生，鎮人心魄。”供台上擺著各式各樣的供品還有燃著的火燭、快要燃盡的香。

小山河環視周圍，看到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正盤膝坐在一旁閉目養神，小山河向那白衣男子走過去深施一禮心想道:“要不要過去跟那人打聲招呼?”於是走過去道:“公子，在下有禮了。”他見白衣男子面容含笑微微一點頭接著道:“在下天晚路經此地，舉目無人只能到此處歇腳，同處屋簷之下，還望公子見諒。”說完細細打量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睜開眼睛，雙眼似火燭般明亮，如皎月般清透，一對劍眉更顯沉峻，鼻梁似玉珠挺立，雙唇微閉，面上氣色甚佳，衣著潔白無暇，小山河心想道:“我在十裡長坡帶了這麼久根據師傅教我的看人之法，我想此人必定修養極好，涵養功夫估計也有一定造詣。”他又看到此人身旁立著一柄長劍，形質古雅深沉，色澤灰沉，隱隱透著冷峻的寒氣，這一點小山河是感受不到的，因為他的武功修為根本不值一提，不過他心裡暗想道:“這人的劍竟也如此考究，想必不是神兵也是利器了。”

白衣男子面含微笑，語氣不急不躁，不輕不重，和風細雨，道:“這廟不是我家開的，誰都可以歇腳。”

小山河心想道:“這倒也對，那我跟他講話豈非多余了，算了，禮多人不怪嘛。”於是撓撓頭笑道:“多謝公子。”

白衣男子順勢看了眼小山河手中的劍道:“你的劍是烏木打造的吧。uukanshu”

小山河趕緊將劍往身後藏了藏，他將劍藏到身後不是害怕自己的劍被搶走而是自己的劍與白衣男子的劍比起來就如烏雞見鳳凰，於是憨笑道:“我不知道。”

那男子笑了笑後又閉目養神，他見此人根本不會與自己聊天隻好悻悻走到另一處窗戶下坐下來休息，看著白衣男子心想道:“此人用打坐的方式休息難道不累嗎?”他隨地一座，如何舒服如何來，偶爾瞥一眼白衣男子，心想道:“此人這麼安靜，我也不能太吵鬧才是。”於是閉上眼睛打算睡上一覺，而後又想起自己的驢老大在叫喚，心想道:“糟糕把驢老大忘了，它還沒有吃東西。”於是自己又跑出去在周邊尋了些乾草喂它，等驢老大吃飽後又回到窗戶下拍拍身上的土又坐下來。

白衣男子突然開口道:“你可以將你的小驢牽到廟後的院子中不但可以棲身還可以避免山上的野獸。”

小山河心想道:“江湖上還是好心人多。”道:“多謝公子提醒，我這就去牽驢老大到後院去。”

白衣男子道:“驢老大?”

小山河解釋道:“我師傅就這樣叫它，我也就跟著這樣叫它了。”

白衣男子道:“有趣，你師傅為何如此稱呼它?”

小山河心想道:“這公子還會對這樣的問題感興趣?”於是道:“這個嘛......他說驢老大比人實誠。”

白衣男子笑道:“倒也有趣。”

小山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出廟門，將驢老大牽到院子後又入定坐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