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吏忙不迭點頭。
“千真萬確啊老爺,絕無半句虛言。”
李維正沉吟不語。
先揮揮手將小吏遣下去。
今天徐墨在茶水鋪的時候,他就收到有一個文人的消息了。
卻沒想到他的目的是來找自己。
既然暫時想不到有什麽事牽涉到徐墨,那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李維正拆開了徐墨的信。
一張留有富余的白紙。
上面只有兩句筆墨橫姿的話。
“豈不聞喪鍾常鳴人聲哀怨?”
“豈不見滿面荒然橫屍遍野!”
僅僅兩句,讓李維正整個人的神經都繃緊。
像是被什麽注視一般的感覺。
有誰在窺視這裡?
不可能,這裡是縣衙,有刑官官氣的保護,沒有人能繞過他們來窺視,即便是皇帝也不行,更何況現在他們自己還沒有爭完,怎麽會來管一個偏遠小縣的事呢?
但是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他朝外面叫了一聲。
又把這信折上。
停止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不見了。
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李維正也感受不到那精神上的壓迫了。
但是額頭還是冒出了虛汗。
“只能說不愧是文人嗎。”
他注視著被他折上的信。
那小吏又進來了,剛要開口卻又被李維正揮揮手叫了出去。
卻是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
徐墨又走到了那茶水鋪的門口。
不出所料的,那小樹早就銷聲匿跡。
徒留一個空壺,還有幾個散落在地上的茶杯。
又看了眼天上懸掛的太陽。
徐墨知道,快有人要來了。
他故意在茶水鋪裡引發動靜。
讓李維正的手下們注意到自己。
一是為了將自己與李維正擺上同一張桌子,展示自己的身份,省去一些麻煩。
二是為了敲打一下他,畢竟一位秀才來到他管轄的地方還是帶著一絲不滿的情緒。而那封信既是進一步的敲打,也是表達對他作為的不滿。
不出意外的,身後跑來了一位小吏,盡管不是原來那個,卻也是對徐墨保持了足夠的尊重。
“這位大人,我家老爺請你到府上一敘。”
“帶路吧。”
徐墨伸出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
等到徐墨從縣衙裡出來的時候,天上早就已經換上了繁星。
這次交談的結果並不叫人滿意。
李維正顯然並不買帳。
你知道我在用水牟一己之利又怎樣?
只是水不夠才把價格設高了又怎樣?
徐墨面色陰鬱。
卻又突然回轉,為何自己要與這種俗人一般理會。
徐墨心中默念。
“心同流水淨,身與白雲輕。”
才將自己心中的煩悶與陰鬱清除。
似乎好像並沒有與他爭論的必要。
自己便能解決這事。
又何必去求人?
“一直都記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怎麽到現在又忘了。”
現在想來似乎是自己有些急躁了。
或許是因為這天災?
又或許是因為這無人能幸免的人禍?
還是因為這混亂的時局?
大抵是因為這些的共同作用吧。
即使身為文人也不免失去了平時的判斷力和冷靜。
盡管他只是一個秀才。
也想為這大旱做一些事。
那些身居高階的人們早就不願意來這種偏僻的地方。
他們更願意去汴京那樣繁榮的地方。
那才能讓他們“收獲”頗豐。
既然沒有方法,那就去想。
就算是晚上,站在街上,仍然是滾燙的熱風不斷的碾過,掀起陣陣熱浪。
徐墨決定先找一家旅館住下,再想解決的辦法。
…………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
還沒起身,徐墨就聽見外面的喧囂。
“這有什麽辦法呢?”
“我們真的只能就這樣被壓迫嗎?”
“可是縣衙裡有武夫怎麽辦?我們普通人又怎麽可能打得贏他們。”
“昨天不是來了一位儒生嗎?我還看到他用詩喚出了小樹,他應該能幫我們吧?”
“不好說,萬一他就是和縣令一夥的,那我們不是自投羅網了嗎?”
“無論怎麽樣,還是要先試一試,不然我們怎麽和那狗官鬥?”
他們剛到徐墨的房間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
徐墨便已經打開了門,看著他們。
“我已知曉你們的來意。”
“我會跟著你們一起去。”
徐墨才注意到,昨天買水那人赫然也在其中。
縣衙門口,徐墨一群人蜂擁而至。
門外鑼鼓喧天,衙內的縣令自然不會不知道。
帶著兩個武夫就到了門口。
一眼就看到了不同於其他人的徐墨正站在前列。
“不知徐秀才如今又有何貴乾?”
聽到這句,四周炸開了鍋。
“秀才?不是說他說儒生嗎?”
“應該是真的,不然縣令怎麽會這樣叫。”
“那我們不是贏定了嗎?”
頓時有些歡呼雀躍了。
“徐某沒有什麽事,只是來送一首詩給縣令您的。”
徐墨拱拱手。
修長的身姿,面上不卑不亢。
“哦?那我洗耳恭聽,可這些人又來幹什麽?”
李維正露出輕蔑的笑。
後面的武夫身上爆發出氣勢,頓時就將這些人嚇得連連後退,發出驚叫。
“吹度玉門關。”
只聽徐墨輕念一聲,出現一面虛幻的城牆。
輕而易舉的就將武夫們的氣勢隔絕。
身後頓時傳來歡喜之聲。
“真不愧是秀才,這樣那些武夫看起來也沒什麽好怕的嘛。”
一個人鼓起勇氣向前站了兩步,見沒有任何阻抗,急忙叫那些後退的鄉親們往前走。
又聚集成了一堵人牆。
現如今,雙方僵持著。
李維正的臉上也不好看。
剛要下令叫武夫和小吏們將人趕走。
就聽徐墨緩緩開口。
“接好了,縣令。”
“這首詩,會讓你記憶尤深的。”
徐墨的眼中透露出一絲狂熱,現在,就是現在。
現在人們的怨氣加上縣令等人的戾氣再疊合上這三個月大旱的死氣。
“正是此時。”
“此詩名為,囚雨。”
“昨夜寤寐聞天語,玉皇邀我隨汴京。
屍位素餐哀人怨,滿目荒野喪鍾鳴。
有陽無水三春枯,有死無生人皆行。
我請龍君慢布雨,且解鄉中三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