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看上去神色疲倦,有些虛弱,看來實在是太累了,身下之物傲然挺立。
當然,三場神魂之戰幾乎耗盡了他的精神,緊接著又如電影般回放了連續鏖戰幾個時辰的春夢。
換了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不會比林夕好到哪裡去。
地牢裡依舊黑暗,開始把目光向老道士屍體以外的地方掃了去,想找出一點對方一命嗚呼的線索來。
視線一轉,在老道士身後的角落邊,一塊散發著微弱光芒,近乎熄滅魂玉,裡面的光影躲躲閃閃,正竭力避開林夕視角,落入到了他眼內。
魂玉中光團,林夕並不陌生,仔細一看,正是最後的神魂之戰,和他最後廝殺過,被他那個被吞吃掉光影。
此時的它,正拚命的朝魂玉的深處鑽,似乎很害怕,試圖隱藏起來,不想讓林夕發現。
林夕一開始有些訝然,若有所思的凝視片刻,又低頭沉吟了一會兒。
隨後,林夕站起了身,拾起魂玉,緩慢的開口道:
“我想,我們應該是見過,你想必就是剛才奪舍我那人殘存的神魂吧。”
魂玉裡的光影看上去有些顫抖,光芒明滅不定,幾近熄滅,似乎聽懂了林夕的話,默然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閃亮起來。
“唉!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公子還真不愧是蒼月魔女送進來的人,竟然比她還難纏,更不好對付!”那明滅不定的光影仿佛認命,一道神魂傳音在林夕腦海中響起。
沒有任何的狡辯,它就直接承認了林夕的猜想。
“那閣下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在下一二,我再考慮如何處置。”
聽到對方真是算計奪舍自己的元凶,林夕出奇地冷靜,沒有一丁點發怒的樣子,慢條斯理的說道。
躲藏在魂玉裡的光影,看到眼前之人不溫不鬧的樣子後,不知怎麽的,頓時覺得心中寒氣直冒,生出一種大難臨頭之感。
剛才的神識大戰,他可是深深地領教了這個煞星的厲害,自己被活生生吞噬了絕大部分的元神,多年來才積攢起的法力也流失一空不說,就連自己預留的後手,藏在魂玉中的魂魄,也差點被他吞噬,徹底淪為刀俎下的魚肉,導致自己再無還擊之力。
此刻,因為法力,神魂之力喪失殆盡,魂玉中殘存的魂魄僅能勉強維持不再消散,想施展一個小小的毫無殺傷之力的幻術都無法做到。
此刻,面對眼前這個吞了自己魂魄的家夥,它還感覺到有一種宛如天敵般的威壓,心中自然有種說不出的恐懼,問道。
“你…你…想知道些什麽?”
畢竟,怎麽說那也是一樁大機緣,否則自己也決不會落得如此之淒慘的下場。
老道士的殘魂知道,剛才的神魂大戰,眼前的這個小魔頭也是生死一線,剛剛死裡逃生,情緒應該也很不穩定。
這樣的情況下,眼前之人往往會因為自己一個不小心,應對不當而情緒失控,捏碎手中的魂玉,自己就魂飛魄散,一命嗚呼!
因此,此時此刻,自己面臨的危險性極大。
別看現在他似乎很平靜,但心底下說不定正如同火山爆發前一樣,醞釀著滿腔的怒火。
這從這個小魔頭吞吃自己的神魂就能看出此人殺伐果斷、冷酷無情。
如今自己既然落在對方手裡,最好的做法就是加以配合,千萬不要試圖挑戰對方的耐性,他可不願就這樣將僅存的一丟丟魂念糊裡糊塗的葬送在對方的衝動上。
老道士的殘魂瞬間轉過無數的念頭,畢竟命是自己的,而且只有一條。
“先說說你吧,到底是什麽人?再把你和蒼月魔女之間的故事,一五一十的都交代清楚,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咱們有的是時間,我也可以慢慢的聽你講述。否則,哼!!!”林夕面無表情,聲音猶如萬載寒冰。
老道士沉默了片刻,想要博取林夕的同情,一開口就把他和蒼月宗的仇恨拉滿。
同時,他也在賭林夕對自己的過往並不知情。
但,當他看到林夕面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隻好硬著頭皮,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一五一十地接著說下去:“我原本是一名劍仙,萬劍尊者……”
老道士老實的把自身的來歷,被關進蒼月宗地牢的前後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當然這番話裡,他把自己描繪成一名受盡了魔教迫害的人。
林夕自然不會完全相信老道士的話,結合自己從吞噬的神魂中所看到的記憶碎片,大致推測出其中能有幾分的真相。
篩選過濾掉老道士對話中可能存在的虛假成分,林夕對事情的大致經過,有了七八分的了解。
老道士,鄭天檽對他所講的故事中,在他受到蒼月魔女的暗算,被囚禁在地牢內的這幾十年中,一直都尋找恢復功力的方法,還真讓他找到應對的辦法,恢復了些許法力之前這一段,應該都是真的,也沒有蒙騙他的必要。
從自己吞噬的神魂中部分記憶來看,此人是一名劍修,沒錯,但他陰險狡詐,心狠手辣,也從不留活口,被人稱之為噬心劍魔。
此人眼看壽元將近,又久久不能突破,為了能更進一步,鄭天檽暗中修煉魔功。
為了能更好地修煉魔功,他又有心結識了蒼月宗的一名核心弟子,並成為其至交好友。
在這名蒼月宗弟子的幫助下,暗中修習的魔功水到渠成,他實力大進,突破了修為上的瓶頸,壽元亦隨之大漲。
對於這部分內容,鄭天檽一字不提,其他的全都是自編的拉仇恨、博同情的滿嘴謊言,說什麽完全是因為蒼月魔女的緣故,自己才落得如此下場。
但,從神魂中的記憶碎片,也正是因為這個鄭天檽為了獨吞秘境中得到的機緣,他暗算了那名蒼月宗的至交好友,不僅對至交好友的家人斬草除根,還誅其九族,婦孺老幼一個不留,無一活口。
為此,蒼月宗高層震怒,下令誅殺此獠,鄭天檽東躲西藏,直到數年後,他才被蒼月魔女擒獲,種下血魔陰魂咒,將其囚禁在地牢中,才告一段落。
在地牢中,鄭天檽還試圖修煉殘卷上所領悟的功法,以期逃出生天,但如意算盤沒打幾天,血魔陰魂咒的威力不久後就逐漸體現了出來。
他體內的法力開始慢慢流失,壽元似乎也隨著法力的流失以三到十倍不等的恐怖速度,迅速變老了下去。
他異常恐懼,想盡了辦法來控制身上發生的詭異現象,但收效甚微。
如果一直這樣被關押下去的話,時間一長,他自然會一命嗚呼,像個正常老人那樣,衰竭而死。
林夕在記憶碎片裡模糊地得知眼前的老道與那個冤死在他手中的至交好友,他們曾一同探索某個秘境,像是關系到一樁天大的機緣。
鄭天檽正是憑借他們在秘境中得到了一卷古卷,才悟出了克制血魔陰魂咒,恢復其自身法力的辦法。
不得不說,鄭天檽為人陰毒隱忍,但他在修煉上卻具有極高的悟性,只有合適的功法,他總能找到辦法。
但,古卷的下落及其內容,在鄭天檽的神魂記憶中言語不詳,亦無半點線索。
雖然,鄭天檽找到減緩法力及壽元流失的辦法,但在此後的幾十年時間裡,也僅能積攢為數不多的法力延緩衰老罷了,更別奢望在修為上再作突破了。
此前流失了太多的壽元,鄭天檽竭盡全力及所能也無法彌補,眼睜睜地看著大限再度臨近。
在他已經絕望,幾乎完全放棄的當頭,林夕居然被關了進來。
盡管自己法力幾乎流失殆盡,但林夕的那點修為,練氣初期,在他眼裡就是一隻任其宰割的羔羊。
當即,鄭天檽感到萬分的慶幸,認為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都在變著法子幫自己,他的那點小心思也就漸漸地變得活絡了起來。
當然,如果還有其他的辦法,鄭天檽也不會打起了奪舍的主意。
他之所以會如此的不情願,不是因為他心存善念,而是害怕修仙界傳說中的跟奪舍相關的因果:一方面,修仙者不能對凡人進行奪舍,那是因為凡人的身軀無法承受修仙者的法力,識海也容納不了修仙者的神魂之力,會自行崩潰而一命嗚呼。
另一方面,只能由神魂修為高的人向修為低的人奪舍,才有可能成功,不會遭受對方神魂的反噬,二者差距越大,成功的機會就越大。
冥冥之中,皆有定數,自有因果。
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因果循環,生生不息。
即便是奪舍成功後,還得承接被奪舍對象的因果。因此,修仙者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奪舍。
那些僥幸奪舍成功之人,如果其未能擔起其因果,他們的下場無比淒慘。
歷經了無數嘗試,因果法則都未曾被打破,成為此界修行的少有的幾條鐵律。
這也限制了諸多試圖借助奪舍來改變自身修仙資質的歹人,以及那些試圖用此術來逃避劫難的豪奪巧取之輩。
這既是上天對此等逆天的行為的警示,也是對心術不正之人的規製,否則修為高的修仙者,藉此術恣意妄為,豈不是讓世界變得混亂不堪,一發不可收拾,歸於混沌。
所以,鄭天檽看到被關進地牢的林夕,一個法力低微、又能承受自己奪舍的修仙者,否則,他絕不會冒險一試。
如果鄭天檽能奪舍成功,他自信自己以奪舍後的軀體來修煉古卷上功法,將會一日千裡,然後自己只要靜待時機,就一定能逃出此地,重獲新生。
林夕了解到此中的緣由後,心中大部分的疑團都被解了開,慶幸不已,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過,他見老道士停了下來,不再往下繼續講述,便臉色一沉,冷冷的說道:“你好像忘記了重要的一點,我既然能吞噬你的神魂,自然能讀取其中的一部分記憶,說!說說你為何能延緩法力流失而不死的原因!”
老道士瞬間神色大變,魂玉中的光芒急閃,“噗”的一聲,沒想到魂玉竟會突然裂開,林夕連忙用靈力護住手中裂開的魂玉,裡面的光芒暗淡之極,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
“這沒什麽好解釋的,跟我所修煉的功法有關,我的境界修為遠勝於你,依然奪舍不成,反被你吞噬絕大部分神魂,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天命如此!!”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說出了實情。
……
“那麽,你修煉的又是什麽功法,居然如此神妙!”林夕問道。
鄭天檽聽了後,半晌無語,好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有些咬牙切齒地問道:“公子您和蒼月魔女什麽仇,居然也被她關進了這個地方?”。
“這跟你沒關系,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機會,而且我會根據你的回答采取下一步行動,死,或者生。”林夕眉頭一挑,冷冷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魂玉,漠然地說到。
林夕掌心的靈力吞吐,照得魂玉裡的他臉色慘白,隻感覺到了一股透著冰涼死亡威壓懸在自己頭頂,隨時都會老命不保。
“當年,我和好友余墨一起去一處上古遺跡探險,得到一卷古籍,上面記載是一種叫道心種魔的功法……”
“公子您天生靈根,資質過人,在地牢內終老一生實在是太可惜了,要是肯幫我,咱們齊心協力,就一定能逃出生天,我要求不多,只是出去後,幫我找到合適的肉身,並協助奪舍的話,老朽願做您修行的引路人,公子您意下如何?”
鄭天檽對自己的這番言語很是自信,他不相信能有人抵擋逃出籠牢,然後得道成仙、永生不死的誘惑。
他奪舍失敗後,心中暗自猜想:“眼前的年輕男子也是和自己一樣,在對蒼月魔女恨之入骨,逃出地牢這個大前提下,相信再給此人一點甜頭,他肯定會乖乖的就范,與自己合作。”
鄭天檽很快就失望了,聽了自己的誘惑之言後,林夕並沒有露出興奮的表情,而是一臉的平靜,似乎這番話沒在林夕的心中,激蕩起任何絲毫的波瀾。
“合作的事情,以後我自會考慮,但現在還有一個疑問,希望你能解答一二。”
林夕兩世為人,心志堅韌,豈會輕易地被對方的殘魂誘惑,況且眼前之人還是他生平最痛恨的那種忘恩負義、毫無信用、陰險狡詐、凶狠殘暴的小人,旋即又冷冷地看著魂玉,淡然說道。
“回答了您的這個提問,公子您是否就願意合作?”
“這要看你的回答,是否能讓我滿意。”在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後,林夕的態度似乎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轉變。
在看到林夕態度上的變化後,鄭天檽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暗道:“有戲,等老夫出去後,看我怎麽收拾你!定要將你抽魂煉魄,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他嘴上卻無比恭敬地說道:“好,公子您請說!老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夕沒有馬上開口,而是抬起頭來,望著地牢的出入口,沉思了一會兒,像似在考慮要怎麽說才比較的合適。
鄭天檽被林夕鄭重的模樣給嚇住了,心裡頭不停的犯起嘀咕來,“不知對方這次又會提什麽讓自己頭痛的問題,或者找個由頭滅了自己。”
“我想知道的是,我吞噬了你的部分元神後,會不會有什麽不良後果?
為什麽頭腦脹痛,覺得多了許多東西,但又無法全部查看,會不會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吧?”
林夕終於把自己醒來後,心中一直擔心的問題,說了出來。
鄭天檽一聽,對方原來是在擔心這個小問題,心中暗暗竊喜,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一大半,神魂中的傳音也變得輕松了許多。
“呵呵!原來是這件事。
公子, 您多心了,這件事情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要知道,這些強行加塞進入到頭腦裡的東西,會在一定的時間內,就慢慢的自行消散掉,你大可不必理會,不用擔心,也不必放在心上。”
“這麽說,我吞噬這些東西,完全是在做無用功了,一點都留不住嗎?
一點用處都沒有?我可不太相信。”
林夕想著自己腦海中回放的那些記憶片段,有自己經歷過的事情,也有自己吞噬眼前之人神魂殘存的記憶片段,隨後又用懷疑的目光看了手中的魂玉一眼,流露出不大相信的表情。
“要說一點都不留下,也不盡然。但能留下的,的確不多。”鄭天檽急忙出聲加以解釋,生怕對方誤會了什麽。
“其中包含的記憶、經驗、情緒這些東西,是一點都碰不得的,假如吸收時汙染了神魂,輕則人格分裂、變成白癡,重則神魂暴漲,撐破識海而亡。”
“噢?”
林夕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
淡淡的看了一眼魂玉中滿眼期待的光影,接著便是手心處靈力閃耀,那塊本就布滿裂痕的魂玉瞬間破碎。
鄭天檽眼中充滿了怨恨,定格在了林夕的身上,眼中不僅有無限的恐懼,還有深深的仇恨,神魂中發出惡毒的咒罵:“你……不……得好死。”
失去了庇護的殘魂暴露在空氣,也僅僅是象征性地發出幾下不甘的無聲嘶吼,緊接著,僵立原地,猙獰的表情也凝固在臉上,很快就消散,了無痕跡。
殺人如麻的噬心劍魔,最終自食其果,糟了報應,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