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冰兒滿眼驚懼,玉手緊攥衣角,低眉不語。
史寶釵也面露尷尬,強顏笑道:“聖女,屬下只是隨口一說,跟冰兒姑娘開玩笑的。”
薑夢雪冷眼盯著二人,面色陰沉道:“到底什麽醜事?”
見瞞不住她,史寶釵無奈道:“聖女息怒,屬下發現了冰兒一些醜事,於是試探了一下,不料她翻臉無情,突然出手,險些傷了屬下。”
冰兒面寒如鐵,五指暗攥,牙關緊咬。余光一瞥史寶釵,殺心大起。
“說,接著說!”薑夢雪冷冷道。
“是,”史寶釵娓娓道,“屬下發現鄧天恩曾多次調戲冰兒,但她似乎沒有稟報聖女。剛才屬下無意中提起,故意說她對鄧天恩有意思,誰知她惱羞成怒,險些傷了屬下。”
冰兒一驚,暗暗松了口氣。
薑夢雪半信半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史寶釵面露難色道:“啟稟聖女,屬下也被他多次調戲。不過每次鄧天恩毛手毛腳的時候,屬下都讓他吃盡了苦頭。上次在井邊撞見他為聖童處理女屍,他又想動手動腳,被屬下狠狠教訓了一頓。”
“做得對!”薑夢雪拍案而起道,“這個狗東西帶壞了聖童,又一直助紂為虐,我早就該把他剁碎了喂狗!”抬眼一瞥冰兒,怒目圓睜道:“天生賤人,就沒見過你這麽下賤的,連鄧天恩這種貨色都能看上,活該一輩子是下等人!”
冰兒一言不發,慌忙跪地低眉。
薑夢雪氣急敗壞,飛起一腳,正踢中她小腹。冰兒倒飛門外,險些跌下酒樓,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撐地,神情痛苦,眼冒寒光。薑夢雪不屑一顧,回身道:“寶釵,要是鄧天恩來了,傳本聖女話,他再敢諂媚逢迎,我要他的狗命!”
史寶釵暗暗心驚,忙應聲,抬眼一瞥門外冰兒,不禁愁上眉梢。
薑夢雪冷眼一瞥冰兒,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這個賤人,枯木也想逢春,我早該收拾她!寶釵,把她帶下去,用刺乳銀針讓她長長記性!”
“這……”史寶釵大驚失色,隻覺頭皮發麻。見薑夢雪面色陰寒,她隻得硬著頭皮道:“聖女,咱們魔派損兵折將,已經元氣大傷。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不如先記下,等來日回教,再處罰不遲!”
“不行!”薑夢雪不依不饒道,“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她能反了天!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與狗賊眉來眼去,還有什麽是她不敢做的?押下去!”
史寶釵不得不押著冰兒下去,心下忐忑不安。經過天賜門外時,與蕭楚睿互望一眼,輕輕搖頭。見二人匆匆下樓,蕭楚睿暗暗吃驚,望著遠處薑夢雪房間,心下也有些不安。史寶釵剛到樓下,忍不住回頭望著樓上,眉頭緊皺,欲言又止。
從她眉宇之間,蕭楚睿已經猜出幾分,逐漸愁上眉梢,暗暗思忖對策。他正苦思冥想,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陰喝:“蕭楚睿,你在做什麽?”蕭楚睿心裡咯噔一下,隻覺陣陣寒意襲上心頭,急忙回身,恭敬道:“聖女,屬下……一時看花了眼。”
“哼!”薑夢雪冷眼一瞥道,“你不是看花了眼,我看你是色迷了心竅。膽敢效仿鄧天恩,眼珠給你挖出來!”
“屬下不敢!”蕭楚睿急道,“萬萬不敢!”
見他眼神閃爍,聲音急切,薑夢雪眉頭一皺道:“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麽?魔元呢?”沒等蕭楚睿回話,她已經推門而入。
蕭楚睿大懼,急忙飛身而至,正要阻攔,抬眼望去,天賜正氣定神閑作畫。他一時慌了心神,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剛才他故意出聲提醒,本以為天賜會迅速收起畫幅,沒想到他不僅沒有收起,反倒氣定神閑繼續作畫。見薑夢雪怒目而視,蕭楚睿也急得如熱鍋螞蟻。
一瞥桌上畫紙,薑夢雪厲聲道:“他在畫什麽?”
“這……”蕭楚睿驚慌失措道,“屬下不知。”
“那是誰給他的筆和紙?”薑夢雪追問道。
蕭楚睿額頭冷汗直冒,一時語塞,不敢回答。
“哈哈……”天賜嘴角斜笑道,“聖女,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我明日大概就要命喪宋軼峰之手,難道不能作一幅畫聊以慰藉嗎?”
“哦?”薑夢雪似笑非笑道,“不知魔元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作的又是什麽畫?”漫步近前,望著畫上栩栩如生的仙子,不禁妒意大起。只見畫上女子柳眉鳳目,長發及腰,一身薄紗羽衣,仙氣飄飄。腰間墜著蝴蝶香囊,青絲飾著細繩珠串,看上去清新脫俗。女子雖然只有側顏,卻菱角分明,氣質典雅。四周桃花紛飛,兩隻蝴蝶在花中曼舞。女子玉手微抬,輕輕托起一隻蝴蝶,眉眼間露出淺淺笑意。
“聖女,”天賜笑道,“你覺得這畫值多少錢?”
“哼!”薑夢雪不屑一笑道,“一文不值!雖然你畫藝不錯,但是所畫之人狐媚俗氣,這樣的畫根本不值一文。”回頭一瞥蕭楚睿,杏目一瞪道:“出去!”蕭楚睿稍稍松了口氣,趕緊躬身告退,順勢合上房門。薑夢雪漫不經心道:“若是畫我,或許就價值連城。”
天賜搖頭歎息,笑而不語。
見他一聲不吭,薑夢雪似笑非笑道:“沒想到啊,魔元還會作畫。只是可惜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魔元要是願意為我作畫,興許本聖女可以為你指一條明路。”
“明路?”天賜冷冷道,“聖女表面上許諾要護我平安到達雪峰山,實際上暗通宋軼峰,準備拿我的首級討好他。現在又說要給我指條明路,你覺得我會信嗎?我倒是好奇,既然你不敢得罪宋軼峰,為什麽沒在西津渡狼狽為奸?”
“哈哈……”薑夢雪得意洋洋道,“在西津渡把你交給他,對我有什麽好處?聖童必定用你誘捕狐狸精和義聖童,一邊醉生夢死,一邊邀功請賞,本聖女能得到什麽?現在就不同了,你是魔嬰親封的魔元,誰敢對你不利,就是與魔嬰為敵。魔元放心,由我親自護送,保證你一路平安。”
“聖女伶牙俐齒,真是哄死人不償命!”天賜冷笑道,“你的一石二鳥之計絕不會成功,本魔元拭目以待!”
薑夢雪冷眼寒光,不屑一顧。回身一瞥畫上佳人,咬牙道:“狐狸精不是未卜先知嗎?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料到明日的結局,插上翅膀飛來救你!”
見薑夢雪拂袖而去,天賜長歎一聲,從桌下取出神龍教地形圖,繼續作畫。一邊想著婉瑩,一邊作畫,逐漸心煩意亂。陡然撕毀已經畫好的地形圖,重新作畫。
婉瑩站在春鶯閣二樓眺望遠方,也徹夜難眠。想起天賜吉凶未卜,也暗暗憂心。
不久晴兒穿著單衣飄然而來,揉著朦朧睡眼道:“啊……小姐,你怎麽還不睡啊,你都不困嗎?”
婉瑩愁眉道:“睡不著哎,你怎麽還不去睡哩?”
“困死我了!”晴兒打了個哈欠,撓撓頭道,“小姐,你真打算明日出遠門啊?閣主會同意嗎?”
“不會!”婉瑩幽幽道,“我爹怎麽可能同意呢?”
“那小姐怎麽出去?”晴兒吃驚道。
“當然得靠你嘍!”婉瑩附耳低語,嘴角淺笑。
晴兒似懂非懂,滿眼疑惑道:“這……能行嗎?”
婉瑩欣然點頭,眉眼帶笑道:“當然咧!”
待晴兒睡去,婉瑩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披上素紗衣,露出藕臂**,坐在床邊靜靜發呆。望著外間射入的道道燭光,她輕輕伸出玉手,緊緊攥住,卻苦笑一聲道:“有些人就像這燭光一樣,你越是想抓緊,卻越是什麽都抓不到。”
回想與天賜相遇的點點滴滴,從初次見面,懸壺診脈,到林中援助,再見傾心,再到滁州夜襲,芳心暗許。想起在滁州城時天賜背著自己慌不擇路,她不覺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端坐床上,緩緩合上雙目,兩掌慢慢虛對。她天資很高,無論琴棋書畫,還是醫毒陣法,只要想學,總是能事半功倍。自從修習了《燃燈訣》,她受益匪淺,不僅武功大進,就連修習毒術帶來的反噬也一點點被消除。再次修習,她依舊按照“心氣形意”的綱目順序修練,口中默默念叨《行訣》大成篇口訣:“足禦陰陽,乘風六禦,乾坤遨遊,神鬼莫測。”
翌日清晨,婉瑩領著晴兒前往養心閣,正巧半道撞見天佑和夏子龍。婉瑩眉頭微皺道:“子龍,是不是閣主召見?”夏子龍恭敬道:“稟小主,是。早上天靜宮傳來消息,好像是關於義聖童的。”婉瑩暗暗思忖,笑道:“我知道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晴兒,你附耳過來!”
眾人來到養心閣,夏妙玄早在閣中等待多時。見婉瑩也來了,吃驚道:“瑩瑩,你剛回來,起這麽早做什麽?”婉瑩回身落座,托腮笑道:“聽聞爹要召見義聖童,我來瞧瞧能不能幫上忙。”夏妙玄恍然大悟,面色凝重道:“天靜宮來信,說發現了上官甫蹤跡,又說不知真假,特地來信詢問。召義聖童來,也是為了證實這件事。”
聽到上官甫有消息了,天佑激動道:“真的假的?我師父……有下落了?不會……”話沒說完,已經被晴兒惡狠狠瞪了一眼,嚇得他趕緊把未說完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婉瑩嘴角淺笑道:“爹,信是誰寄來的?”
“天靜宮少主!”夏妙玄幽幽道,“以往都是宮主寄來的,這次一反常態,爹也覺得十分詫異。”
婉瑩起身近前,捏起信紙細細觀望,逐漸猜出幾分。回身笑道:“天佑,上官聖尊似乎出現在鎮江,你要不要去確認下?”
天佑早就想去救天賜,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又豈肯錯過?見眾人紛紛望向自己,他急切道:“好!我什麽時候可以走?”
婉瑩暗暗欣喜,面色凝重道:“雖然各派都已經離開鎮江,但現在外面依然臥虎藏龍,你自己去肯定不行,不如讓子龍和晴兒左右護衛。”
見婉瑩眼神暗遞,晴兒愁眉不展道:“是!不過我跟子龍武功有限,未必能護義聖童周全。還請閣主多派些人手,以免出事。”
婉瑩無奈歎氣道:“你們呀, 平日裡不好好習武,關鍵時刻盡拖後腿!”回身笑道:“爹,您看該怎麽辦合適?”
夏妙玄捋著胡須,細細思量,也覺得左右為難。如果多派人手,必然引起震動,不僅會打草驚蛇,反倒會引來餓狼撲食。如果人手派得少,又擔心天佑出事,將來無法交代。左思右想,面露難色道:“瑩瑩,你覺得該怎麽辦合適?”
婉瑩一抬手,晴兒、夏子龍齊齊躬身告退。見天佑愣著不動,晴兒慌忙擠眉弄眼,嚇得天佑趕緊退了出去,連招呼也忘了打。待眾人退去,婉瑩近前笑道:“爹,不如讓我親自跑一趟。要是事情為真,女兒就替爹把他請到聖閣來。要是事情為假,我就當面拆穿他,免得有人上當,反倒連累咱們。另外,我打算把天佑送給天靜宮,一來減輕咱們的壓力,二來逼天靜宮出手。”
“好主意!”夏妙玄欣然點頭道,“既然你已經有了打算,就放手去做吧!準備什麽時候走?帶多少人?”
婉瑩笑意濃濃道:“不用帶人,我跟晴兒、子龍三人就夠了。至於什麽時候,當然是越快越好咧,免得夜長夢多嘛!”
“好,”夏妙玄面色凝重道,“爹已經命你姨娘給你準備好了衣物,快去快回!”
出了養心閣,晴兒湊近急道:“小姐,怎麽樣?閣主同意了嗎?”
婉瑩神色凝重,輕輕點頭道:“我爹雖然同意了,但好像已經猜出我的意圖。算了,盡快起行吧!天賜這會估計已經到了蘇州地界,天靜宮的人估計也已經出了鎮江,咱們得快馬加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