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成也縱馬急追,卻早已失去了眾人蹤跡。望著漆黑的夜幕和空蕩的林野,他暗暗咬牙道:“壞了,竟然追丟了,可惡!這該怎麽辦?姑母她們還在西面追薑夢雪,我獨木難支,既沒有線索,也沒有人手,怎麽辦?明日他們就會進入天魔教地界,到時候想全身而退都難。”沉思許久,傅玉成自知無能為力,無奈長歎一聲,勒馬回奔。
這時坤宮殿主鮑蕊蕾已經收羅殘兵,率領兩位門主一路奔回了附近十裡崗。想起之前與薑夢雪大戰,她心有余悸道:“這個薑夢雪果然不簡單,我險些著了她的道,幸好及時撤退,否則大家性命都難保。本以為她武功不過如此,沒想到半日之間她竟能突飛猛進,真是奇聞!兩位門主,少主可有消息?”
陽門主殷逸凡恭敬道:“啟稟殿主,少主至今沒有消息。”
鮑蕊蕾憂心忡忡道:“越是沒有消息,情況越遭。看來宋軼峰不好對付,孝聖童更難救啊!”
這時天賜二人策馬狂奔,來到松陰溪附近叢林中。見夜幕漸濃,馬兒越跑越慢,冰兒於是勒馬停歇,燃起一堆木柴,小聲道:“公子,你在這裡歇息會,我去去就回。”
天賜一驚,急道:“等等,這裡太危險,不如躲在林深處,以免被宋軼峰察覺。”
冰兒東瞅西望,面露難色道:“可是……我憋不住了……”話剛說一半,面色一紅,忙扭身而去,沒入漆黑林中。
望著熊熊烈火,聽著四周動靜,天賜心驚膽戰,仿佛風聲鶴唳般。突然一道陰風吹來,天賜暗覺不妙,還沒來得及回身,虎背已經結結實實中了一掌,生生被震飛十步外。
沒等他回過神來,一個披頭散發的枯鬼一閃而至,一把掐住他脖子,陰聲道:“狗賊,你還想跑?所有馬兒身上都有薑夢雪下的藥,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話音剛落,再度一掌拍去,將天賜震飛十步外,跌趴地上,口吐鮮血。
怒目望著宋軼峰,天賜強撐身體,單膝跪地,隻覺渾身顫抖,宛如散了骨架般。此刻他內力全無,武功被廢,已經是砧板魚肉,毫無抵抗之力。但他低頭輕笑,目光逐漸堅毅,依舊不肯屈服。
宋軼峰暗暗詫異,冷笑道:“傷成這樣還能笑得出來,看來是我下手太輕了。你放心,接下來我會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厲害!有沒有聽說過‘人彘’這個詞?”
聽到“人彘”二字,天賜毛骨悚然,不禁打了個寒顫。想起當年呂後處置戚夫人的雷霆手段,他暗暗心驚。但望著宋軼峰得意神情,天賜又冷笑一聲,強裝鎮定。
“看起來你知道什麽是人彘!”宋軼峰陰笑道,“幾年前魔嬰初立,鬼魔使譚孫山色心大起,對魔嬰不敬,被魔嬰處以彘刑。嘖嘖嘖,那叫一個慘啊!貓哭狼嚎,人不人鬼不鬼,簡直看一眼都會做噩夢。今日本聖童大發慈悲,讓你也嘗嘗彘刑的厲害!”
他邊說邊仰天大笑,臉上露出奸邪之色。猛然抬起左手,一掌切向天賜胳膊。掌到半途,突覺不妙,趕緊回身揮掌擊去,手掌四周覆蓋一層火焰,火焰熊熊,擊飛了來襲的冰凌。定睛望去,遠處大樹後閃出一個女子身影,杏目明眸,鵝蛋臉,天生一副娃娃相,正是冰兒。
冰兒一手提裙系帶,一手幻冰,射出三枚冰箭。不料宋軼峰不僅不怒,反倒露出一絲得意邪笑,身形鬥轉,躲到天賜身後,霎時冰箭齊至,紛紛刺入天賜雙臂和胸膛。冰兒又驚又怒,五指暗攥,兩手握劍,左右急攻。
見她仿佛發了瘋般,宋軼峰一手死死抓住天賜肩膀,一邊揮掌迎擊。兩人鏖戰三十余招,殺得難分難解。一個火焰飛濺,一個冰花亂射,宛如天雷戰地火。宋軼峰自知單手擒不住她,又不肯放棄天賜,不禁惱羞成怒道:“死丫頭,你找死!”
又鏖戰三十余招,兩人依舊沒有分出勝負。宋軼峰大怒,陡然一甩,將天賜丟出七步外,兩掌齊出,左右開弓。兩道火焰左右齊襲,逼得冰兒步步後退,眉頭緊鎖。見冰兒裙帶飄飄,宋軼峰婬笑道:“冰兒,剛才躲在樹後做什麽?要不要我幫幫你?你要是肯迷途知返,束手就擒,我一定替你保密,絕不會告訴薑夢雪你背叛了聖教,如何?”
冰兒面色一變,拚盡全力還擊。兩人鏖戰三十余招,她已經沒有還手之力。自知不是宋軼峰敵手,冰兒暗暗咬牙,依舊不肯逃跑。眼見宋軼峰步步緊逼,她不得不步步後退,直退到大樹旁。
見敗局已定,天賜心憂如焚,急道:“快跑!”邊說邊強撐身體,踉蹌往官道奔去。沒跑出五步外,一道火焰襲來,正擊中左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再也站起身。
冰兒早心領神會,趁宋軼峰分神之際,兩掌齊出,一座冰棺拔地而起。
宋軼峰不屑一顧,抬掌禦火,陡然拍去,卻沒能震碎冰棺,只是震裂了一面。他暗暗吃驚,忙兩掌禦火,左右齊出,立時震碎了冰棺。定睛望去,眼前已經不見了冰兒身影。余光一瞥,遠處冰兒抱著天賜正往林中奔去。宋軼峰冷笑一聲,飛身急追。
二人在林中追逐,一個慌不擇路,一個馬不停蹄。冰兒沒敢回頭,只是奮力狂奔,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聽到身後風聲呼呼,她已經猜出定是宋軼峰快追來了,不禁心憂如焚。宋軼峰一邊追擊,一邊欣賞著眼前獵物驚慌逃跑的搖曳身姿,嘴角邪笑道:“冰兒,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眼見宋軼峰越追越近,天賜附耳低語道:“你跑不過宋軼峰,我教你一套心決,或許能跑贏他!”沒等冰兒搭話,他氣若懸絲道:“‘足踏坤元,以力借力;腳禦輕風,掌心反力。借力而還,反力而歸,即可飛升歸元。’你把腳踏在坤卦上……”
冰兒心神一蕩,忙依葫蘆畫瓢,默默修習,果然腳步輕盈,身輕如燕,很快擺脫了宋軼峰,飛奔而去。見冰兒陡然迅捷如兔,宋軼峰又驚又怒,全力追擊,逐漸縮短了二人距離。眼見宋軼峰越追越近,天賜繼續附耳低語,誦讀口訣,耐心解說,再次幫助冰兒甩掉了宋軼峰。
眼瞅到嘴的肥肉又要掉了,宋軼峰怒氣衝冠,奮力狂追,卻始終追不上二人,直恨得咬牙切齒。追了五裡,兩人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呈現僵持狀態。宋軼峰怒火攻心,不斷催掌,不過始終沒能傷冰兒分毫。他越想越氣,突然抬指急點,三道火焰噴湧而去,險些擊中天賜。見武功大進,宋軼峰喜不自勝,飛身急追,逐漸越追越近。
天賜暗暗愁眉,繼續附耳低聲道:“我再傳你幾句口訣,你要是能領悟,或許就不用害怕宋軼峰了。”
冰兒暗暗欣喜,用心領悟,細心參修,逐漸迅如飛箭,再次拉開了距離。
見冰兒輕功越來越高,宋軼峰氣得頭冒青煙,恨得面色鐵青。他正思忖對策,突然一腳踩空,竟掉入陷阱中。待再次回到林中,四周早已不見了冰兒蹤跡。宋軼峰跺腳怒罵,咬牙切齒道:“小賤人,不要讓我抓住你,否則有你好看!”
冰兒慌不擇路,一路奔到了小溪附近。溪水從北往南流,滔滔不絕。冰兒忙停下歇息,邊查看天賜傷勢,邊關切道:“公子,你……怎麽樣了?”天賜氣若懸絲道:“放心,還死不了!我想解個手,請姑娘負責警戒!”冰兒面色一紅,忙飄然而去。
天賜扯開衣服細細觀察,只見冰凌刺入胸膛,鮮血早已染滿了冰凌。若不是冰兒早封了他穴道,此刻他已失血過多而死。踉蹌奔到溪邊,望著河中倒影,天賜面無神情,靜靜發呆,逐漸暗下決心,立志反擊。突然溪水咕咚一聲,仿佛魚兒躍水般,他心裡咯噔一聲,喃喃自語道:“小蝶……”話音剛落,突然一陣眩暈,栽向水中。
恰此時冰兒飛身而來,尖叫一聲,跳入淺水救起他。見天賜氣息虛弱,渾身濕透,冰兒急道:“公子,公子,你怎麽樣了?”
“哈哈……”一陣陰笑從背後傳來,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冰兒早聽出是宋軼峰聲音,沒敢遲疑,急忙抱起天賜縱身躍向溪中,腳下生冰,踏冰而起,飛向溪水對岸。
宋軼峰一時大意,怒罵道:“小賤人,我看你往哪兒跑!”
兩人沿著溪水追逐,一個在溪東狂奔,一個溪西狂追。跑著跑著,小溪匯入大溪,往東流去。冰兒不假思索,趕緊沿溪往東奔去。宋軼峰飛身而起,越溪而過,也沿大溪追趕。他使出渾身解數,依舊沒有截住冰兒二人。
瞅著溪中皎月,天賜低聲呻吟道:“小蝶……”隨著聲音漸低,逐漸昏死過去。
望著半空銀盤,婉瑩站在窗前凝望,隻覺陣陣心慌。原本冒險讓天賜留在天魔教,她已經有了周全的設想,暗處有冰兒和魔嬰親信,明處有薑夢雪和魔派眾人,外部還有天靜宮和香雪海,就算宋軼峰要對天賜不利,天賜也可以逢凶化吉。何況還要神秘人隱藏在暗處,天賜絕不可能有性命之憂。但此刻陣陣胸悶難當,她逐漸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判斷失誤。
這時晴兒漫步走來,笑道:“小姐,水準備好了,可以沐浴了。”
婉瑩輕輕寬衣解帶,坐在水中閉目沉思,稍稍平複心情。靜靜回想往事,暗暗歎息道:“玉兒不會有事的,是我太過憂慮了。明日就要踏上雪峰山,一切也該塵埃落定了。玉兒,你一定要堅持住,一定!”
天賜昏昏沉沉,被顛得七葷八素,待睜開雙目望去,四周早已微亮。抬眼一瞥,二人還在溪邊狂奔。原來這條溪叫龍泉溪,是大溪的分支。大溪綿延四府,北接蘭溪,直達杭州,幾乎通達半個浙江。作為分支的龍泉溪景色宜人,風景如畫,也成為一時遊玩勝地。
突然溪中駛來一艘畫舫,從東往西行去。畫舫上燈燭昏暗,優雅靜謐。船頭隱約站著一個女子,負手而立,英氣逼人。
見身後遠處一個黑影正疾奔而來,uukanshu 天賜低聲道:“你會不會游泳?”
冰兒一愣,輕聲道:“不會。”
天賜眉頭緊皺,急道:“沒事,等下我救你!在畫舫靠近時,你縱身一躍,盡全力就行。如果不幸落水,千萬不要掙扎,我自會救你!”
冰兒心神一顫,雖然不習水性,但聽到天賜要救自己,還是稍稍感到欣慰。待畫舫最近時,她奮力躍起,毫無顧忌。沒想到距離太遠,二人在畫舫附近落向溪中。雖然臨時禦冰墊腳,無奈溪水湍急,一腳踏空,二人齊齊落水。
見她雙手撲水,天賜急呼道:“不要掙扎!”一手托住冰兒細腰,慢慢遊向畫舫,不過溪水急湍,竟越遊越往相反方向而去。溪水將二人慢慢衝向北岸,而岸邊正站著一個黑影,正是宋軼峰。
宋軼峰雙臂抱胸,冷冷盯著二人,邪笑道:“你們倆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小賤人,看我怎麽折磨你!”待二人逼近時,宋軼峰兩掌齊出,掌氣拍打水面,掀起驚濤駭浪,幾次淹沒了天賜二人。看著二人多次被溪水吞沒,宋軼峰大笑起來,不斷催掌,暗暗得意。
突然畫舫調頭,直逼岸邊。船頭一個女子飛身而來,兩手抓起天賜二人,縱身上岸。她剛站穩身形,只見火焰迎面打來,忙兩掌齊出,一道霜牆擋在身前,撞散了火焰,照亮了大地。恰此時,宋軼峰凌空躍起,兩掌虛對,一團火球凌空砸下。女子不慌不忙雙掌混元,一個霜錐罩住了眾人。火球砸下,一聲巨響傳開,只見火花四濺,霜凌飛舞,宛如雪夜禮花綻放般,絢麗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