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入園中,前司衛常五郎就率領內衛團團圍住了眾人。見金鴛鴦鎮定自若,他躬身笑道:“屬下前司衛常五郎見過公主!奉女帝命令,護送公主回閣,請公主梳洗打扮後前往校場見駕!”眾人正要前往玉女閣,常五郎突然攔住沐寒月,一臉賊笑道:“女帝另有密令,命屬下單獨押解孝聖童覲見。”
金鴛鴦心裡咯噔一下,近前凝視天賜,眼神複雜。二人相互凝望,一個愁眉不展,一個恨意濃濃。金鴛鴦余光一瞥常五郎,冷冷道:“既然女帝有令,就請常司衛帶走吧!”
常五郎命人押著天賜來到禦寺牢獄內,屏退左右,又親自為天賜沏茶。沒等天賜回過神來,他已經笑意濃濃道:“閣下就是孝聖童?聽聞你大鬧天魔教,在八位魔王手下全身而退,不知公主是怎麽擒住你的?”
“哼!”天賜咬牙道,“之前公主對我有救命之恩,這次又親自誘捕我,恩怨兩清,再無瓜葛。”
“誘捕?”常五郎疑惑道,“怎麽個誘捕法?”
“唉,”天賜歎氣道,“都怪我一時大意,中了她的美人計。在浦陽江時,公主派人邀我同船共渡。想起當初在龍泉溪救命之恩,我便欣然前往。不料公主以美色引誘,令我放松了警惕;又假裝被人偷襲,**畫舫,逼我跳水自救;接著再投懷送抱,趁機封我穴道。古人常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想到如今的美人都是這般蛇蠍心腸,吃人不吐骨頭!”
常五郎暗暗心驚,皺眉沉思道:“難怪沒有一人上奏,我還以為她們都被公主收買了,原來是……好手段啊,公主,有你的!”抬眼瞅著天賜,似笑非笑道:“既然公主與你恩怨兩清,你可願棄暗投明,效忠女帝,揭發公主?”
“憑什麽?”天賜冷冷道,“公主曾經說女帝要殺我,這會閣下又要我棄暗投明,什麽意思?難道女帝改變心意了?”
“哼!”常五郎冷笑道,“公主說女帝要殺你,女帝就一定殺你嗎?難道公主沒告訴你,女帝為什麽要殺你?”
“當然,”天賜悠悠道,“因為我與逍遙閣小主有婚約,與五指山有牽連,又與公主關系密切,且與天魔教勢同水火。”
“事實呢?”常五郎追問道,“你與小主是否還有情分?與五指山是否有牽連?與公主關系如何?”
“哈哈……”天賜苦笑道,“我與小主情投意合,只是夏閣主一直從中作梗,害得我流離失所,淪落江湖。雖然幾次夜宿五指山,但我並不認識什麽前魔君,更與他沒有任何關系。至於公主,從她算計我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打定主意,從此恩怨兩清,再無瓜葛。”
“好個恩怨兩清,再無瓜葛!”常五郎拍掌讚歎道,“既然你與公主恩怨兩清,何不棄暗投明,效忠女帝?只要你肯揭發公主,我保證你可以將功折罪,享盡榮華!”
“哈哈……”天賜大笑道,“女帝自身難保,我何必選邊站?現在局勢晦暗不明,鹿死誰手尚不可知,現在押寶不是太早了嗎?”
常五郎早聽出蹊蹺,一把抓住天賜衣襟,急道:“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公主的陰謀?”
天賜低頭瞅著眼前狠厲的常五郎,不屑一笑道:“我已經說的很清楚,鹿死誰手尚不可知。”
“你不怕死?”常五郎陰聲威脅道。
“怕!”天賜漫不經心道,“不過要看值不值!如今女帝的勝算還沒有公主的勝算高,我為什麽要鋌而走險?”
“是嗎?”常五郎不屑道,“就憑公主?如今女帝已經命我全面接管宮中防衛,又下令清查紳冊、刑冊和帳冊,公主已經是甕中之鱉,沒有任何反敗為勝的機會。你把寶押在公主身上,是自尋死路。我勸你識時務,早點棄暗投明,或許還有一條生路。怎麽樣?”
天賜沉思許久,抬眼仔細打量常五郎,逐漸露出一絲斜笑道:“我憑什麽相信你?如果女帝真有十成把握,為什麽遲遲不動手?”
常五郎氣憤道:“你以為女帝不想動手?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一是細作全部被暗害,我沒有證據;二是女帝顧念母女之情,還奢望公主能洗心革面;三是女帝不願背負殺女的名義,畢竟虎毒不食子;四是茲事體大,許多人都被無辜卷入其中,女帝有心給他們一個懸崖勒馬的機會。現在女帝缺一個動手的理由,公主也缺一個動手的機會,而你恰恰就是這個契機!只要你肯揭發公主,公主就有了動手的機會,而女帝也就有了動手的理由。”
對常五郎的話,天賜壓根不信,冷笑道:“女帝不是想給她們一個懸崖勒馬的機會,而是想斬草除根,把她們一網打盡吧?”
“哈哈……”常五郎大笑道,“聖童果然聰慧!怎麽樣,想好了沒,願不願意棄暗投明?”
天賜搖搖頭道:“我信你不過!女帝已經年近四旬,公主卻青春正茂,又名列《美人榜》,是個男人都會選擇後者。司衛風流不羈,難道沒想過一馬配雙鞍?萬一你已經被公主迷惑,準備倒戈一擊,我現在全盤托出,豈不是自尋死路?除非女帝親自召見,否則我不會多說半個字。”
常五郎氣得面色鐵青,狠厲道:“你敢質疑我?誰不知道在玄女教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憑你也敢質疑我?”
“小心駛得萬年船,”天賜漫不經心道,“生死大事,豈能兒戲?”
常五郎原本氣衝鬥牛,聽他說得在理,頓時氣消雲散,大笑道:“好個小心駛得萬年船!好,容我上奏女帝。”
女帝正在鳳陽閣閉目靜思,旁邊容貌秀美的常耀祖小心翼翼揉穴,左司衛嶽無情、右司衛沉北瑜靜靜跪在地上捶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女帝眉頭微皺,已經猜出是常五郎來了,漫不經心道:“什麽事這麽著急?”
常五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戰戰兢兢道:“啟稟女帝,孝聖童已經招了,他與五指山並無關系,與公主也已經反目為仇。另外,聖童希望面見女帝,願意棄暗投明,揭發謀逆。”
“不必了!”女帝冷冷道,“乾坤在握,誰能謀逆?等見了公主再說!”
公主金鴛鴦率眾人在校場恭迎,見女帝飄然而至,眾人齊齊叩拜。
抬眼掃視眾人,女帝回身落座,抬手道:“起來吧!公主和三位王母賜座!”待四人落座,女帝漫不經心道:“本君閉關半年之久,已經參悟玄機,是聖教之幸,也是本君之福。本君閉關期間,公主代政,三位王母輔政,聖教有條不紊,一派欣欣向榮景象。昨夜本君已經命眾人整理好了紳冊、刑冊和帳冊,今日你們都呈上來,當著眾人之面,本君親自審核,定功過,決賞罰。”
這時西面為首的老婦緩緩起身,呈上紳冊,恭敬道:“請女帝審閱紳冊!”她年約五十五,慈眉善目,額頭躺著一顆黑痣,是天王母花素貞。花素貞是三位王母中資歷最老的,也是最得女帝倚重的。
女帝接過紳冊掃了兩眼,又遞給了旁邊後司衛常耀祖。抬眼瞅著花素貞,似笑非笑道:“天王母,紳冊你也看過,有沒有不妥之處?”
花素貞恭敬道:“啟稟女帝,屬下以為並無不妥。所有人員調任都有據可查,依照功過定升降,沒有徇私,也沒有親疏差別。另外,當初負責推薦人選的是十位聖母,負責擬定人選的是公主,屬下等再三覆核,並沒有問題。而且新擢拔之人盡心盡責,都堪當大用。”
對花素貞的陳述,女帝既沒有否定,也沒有認可,只是擺擺手示意她落座。接著東面下座的地王母呂紅玉起身呈上刑冊,女帝同樣掃了兩眼,遞給了右司衛沉北瑜,面無神情道:“地王母,刑冊有沒有不妥之處?”
呂紅玉恭敬道:“啟稟女帝,屬下以為稍有不妥。近半年以來,公主整頓刑獄,去嚴刑酷法,以寬刑德政治理聖教,挽救了不少人,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不過瑜不掩瑕,寬刑雖然能夠以德服人,卻有損女帝威名,有失聖教威嚴。屬下以為嚴刑要與德政相輔相成,才能對內收服人心,對外威懾群賊。”
女帝稍稍露出一絲笑意道:“地王母的意思是公主功大於過?”
“是!”呂紅玉小心翼翼道,“聖教內憂外患,非常時期當用非常之法,所謂亂世用重典,屬下以為是正解。”
“內憂外患?”女帝目光逼視道,“內憂指什麽?”
眾人齊齊一驚,呂紅玉不慌不忙道:“聖教入不敷出,已經危機四伏。”
東面下座的西王母遲昭惠大駭,忙起身呈上帳冊,急切道:“屬下有罪!近幾年倭寇猖獗,海運不暢,為商幫護送的貨物幾次被劫,致使聖教收入銳減。另外,聖教花費較大,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公主代政以來,削減宮中支出,縮衣減食,痛斥靡費,雖然局面稍有改觀,但終究不是長策。再者,由於支出大減,導致眾教徒怨聲載道,教中流言四起,甚至有人趁機誹謗聖教。”
女帝依舊只是掃了一眼,抬手遞給左司衛嶽無情,面色凝重道:“所以,你覺得公主過大於功?”
“是!”遲昭惠鏗鏘道,“屬下以為削減支出不可取,必會有傷女帝聖名,有損聖教威名,得不償失。與其縮減支出,不如想方設法增加收入。”
“嗯,”女帝一瞥金鴛鴦,眉頭微揚道,“鴛鴦,你怎麽看?”
金鴛鴦忙跪地道:“兒臣知錯!刑法當寬嚴結合,兒臣隻想到寬刑德政,卻忽略了聖教外患凶凶,實在不該。至於削減支出,雖然是權宜之計,卻有傷女帝聖名,有損聖教威嚴,兒臣知罪!”
女帝面無神情,語氣冷厲道:“公主代政有功有過,雖然功勞頗多,但終究少不更事,處事急躁,不懂循序漸進的道理,致使聖教威名喪失,教徒怨聲載道,教內矛盾重重,給別有用心之人製造了挑撥離間的機會。今日定功過,決賞罰,公主過大於功,罰閉門思過三日。”
花素貞起身道:“女帝息怒!公主雖有過,但也有功。不久前公主巡視各地,不僅為總教籌措了五萬兩銀子,而且擢拔了不少有功之人,也招納了不少有志之士,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公主謀略過人,一舉擒獲了神龍教孝聖童。屬下以為公主功大於過,當褒獎!”旁邊呂紅玉也趁機附議,唯獨遲昭惠一言不發。
見女帝一言不發,金鴛鴦恭敬道:“些許微功,不足掛齒。兒臣罪孽深重,願意閉門思過三日!”
女帝似笑非笑道:“有功賞,有過罰,本君從無偏私。公主擒拿聖童有功,功過相抵,不賞不罰。都起來吧!公主、三位王母入殿商議要事,其余眾人退去吧,各司其職,安守本分!”
隨後移駕武德殿,金鴛鴦、三位王母和四位司衛入殿, 其余眾人退去。
女帝笑道:“眼下天魔教、聖毒教有意北伐,對咱們來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者逍遙閣無暇南顧,無法全力應付咱們;二者小主夏婉瑩正在聖教地界,而且已經到了錢塘;三者小主的準夫婿孝聖童已經被公主擒拿,現正在禦寺牢獄。本君打算利用聖童擒拿小主,再利用小主要挾逍遙閣。你們覺得呢?”
遲昭惠大喜道:“小主是個情種,咱們有聖童在手,何愁小主不自投羅網?之前她因為聖童甘願被囚天魔教,現在必定會重蹈覆轍!”
“未必!”花素貞鏗鏘道,“小主聰慧無比,非尋常人能及,只怕不易擒拿。不久前小主自願被困天魔教,後來不僅逃下山去,而且救走了孝聖童。如今回想起來,小主必是故意所為,早就想好了退路。她連天魔教都能戲耍,又豈會輕易被擒?何況小主能在八位魔王手中逃脫,武功必然出類拔萃,一旦擒拿失敗,只怕會攪得聖教雞犬不寧!還請女帝三思!”
女帝抬眼掃視眾人,擲地有聲道:“本君心意已決,擒拿小主,解決北患!這件事便交給鴛鴦,教中高手任你挑選,限期兩日務必擒住小主。逍遙閣奸細眾多,誰敢泄露消息,立刻就地誅殺,不必奏報!”
金鴛鴦心下暗喜,面上不露聲色。
待眾人離去,常五郎急道:“啟稟女帝,公主已有謀逆之心,此刻給她兵權,是養虎遺患啊!”
女帝歎氣道:“這是本君給她最後的機會,她若肯迷途知返,本君便既往不咎;否則就是她自尋死路,便怨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