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檀木桌行到半途,突然四分五裂,化為一地碎木。三位地老齊齊震驚,紛紛退到牆邊,凝神觀望。剛才上官甫並沒有動手的跡象,甚至連身形都沒有動一下,檀木桌為什麽會半空被震碎,三位地老百思不得其解。
再仔細望去,上官甫依舊沒有挪動半步,四周卻不斷響起劈裡啪啦聲,仿佛有人打鬥般。雖然看不到一個人影,耳畔卻不斷傳來空氣撞擊的爆破聲。四周檀木椅接連被掌氣擊碎,連牆上古畫也沒能幸免,兩邊成排古董更是接連被毀。
地老華鼎盛瞅得眼花繚亂,急道:“怎麽回事?上官甫並沒有動手,怎麽會打成這樣?他是不是練了什麽江湖禁術?”
“不可能!”地老華辰隱幽幽道,“江湖八大禁術沒有這樣的武功!”
“未必!”華賢聖最先瞧出蹊蹺,面色冰寒道,“聽說《神龍寶典》有這樣的武功!不過,跟幽靈對打的不是上官甫,是衛青山這個狗賊!”
“衛青山?”華鼎盛、華辰隱齊齊震驚。
“對!”華賢聖咬牙道,“你們仔細想想,上官甫為什麽還活著?是誰暗中做了手腳?又是誰幫助他逃離聖教?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上官甫帶進聖教,又帶進神龍宮的人是誰?自從上官甫潛進神龍宮,咱們還能看到衛青山的蹤影嗎?這個狗賊早已背叛了咱們,背叛了華家!”
“可是……”華鼎盛憤怒道,“咱們對這個狗賊不薄,他為什麽要背叛咱們?上官甫對他有什麽恩情,他為什麽要助紂為虐?”
“唉,”華辰隱無奈歎氣道,“當年衛青山拒絕跟隨華聖尊謀反,上官甫又主動揭發華聖尊,這兩件事我當年就覺得蹊蹺,如今細想總算明白了。原來二人早就勾結一起,既欺騙了華聖尊,又蒙蔽了咱們的雙眼。”
華賢聖點點頭,恨意濃濃道:“狗賊的秘密握在咱們手裡,他竟敢背叛咱們,這次老朽要讓他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三人正說話間,堂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只見兩道疾風不斷碰撞,震得八寶閣地動屋搖。兩人鏖戰數百招,突然一道鮮血灑地,一個黑影倒飛出去,跌倒華賢聖身前。他一襲黑衣,黑罩蒙面,只露出兩顆眼睛,陰厲而幽深,正是地老親衛,名喚“幽靈”。幽靈迅速起身,抬掌禦氣,再度隱去了身影。
這時上官甫身前也多了一人,黑發黑須,面相奸邪,正是右聖尉衛青山。抬眼掃視四周,衛青山再度抬掌撒出藥粉,消失在眾人視野裡。這藥粉並不能幫助他隱身,卻能幫助他蒙蔽眾人視覺、聽覺、嗅覺,達到“隱身”的目的。相比“幽靈”的隱身術,他的“隱身術”顯然並不遜色。
側耳靜聽,衛青山已經捕捉到幽靈藏身的方位,再利用功壓感知,更確定了他進攻的軌跡,接著回身撒出六枚毒丸,朝東面打去。沒等毒丸襲至,他再度朝著東北角撒出六枚銀針,每枚銀針上都淬了毒。待六枚銀針撲了個空時,他揮掌而上,一掌朝北面打去。只聽砰一聲巨響,黑衣人又被震飛出去,再度現身,單膝跪地,左手腕不斷滴血。
見幽靈已經落了下風,華賢聖逐漸亂了方寸,低聲吩咐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兩位地老先撤,老朽殿後!”待二人轉身奔入偏室,他緩緩抬掌,掌心粉氣縈繞,突然直奔上官甫撲去。
上官甫不屑一笑,負手躲閃,絲毫沒有還手的意思。兩人一個奮力急攻,一個不斷躲閃,百余招後,華賢聖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上官甫冷笑道:“你武功不弱,可惜跟錯了主子。若是你肯棄暗投明,本君饒你不死!”
“廢話少說!”華賢聖大喝一聲,再度出手,掌心毒氣彌漫,左右夾擊。上官甫輕松躲閃,身影飄移,如鬼似魅。見接連撲空,華賢聖又羞又怒,飛身急追,頻繁出掌。上官甫步步料先,早飛牆走壁,落在五步外。華賢聖怒不可遏,一手撒出五枚毒丸,一手禦毒出擊。
不料上官甫竟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華賢聖正詫異間,只見上官甫身前多了一層罡氣,罡氣撞飛毒丸,震散毒氣。華賢聖又驚又怒,趕緊避開毒丸和毒氣,狼狽不堪。沒等他站穩身形,一個黑影一閃而至,迎面抓來。華賢聖大駭,匆忙躲閃,卻被上官甫龍爪攻得節節敗退。未出三十余招,華賢聖已經敗下陣來,雙膝跪地,抱肩痛楚。上官甫一把扣住他脖子,冷冷道:“願不願意棄暗投明?”
“哼!”華賢聖咬牙道,“癡心妄……!”
話音未落,上官甫冷眼冒寒光,陡然用力,扭斷了他的脖子。
回頭望去,幽靈已經再度被打得吐血,一手抱肩,身軀顫抖,怒目死死盯著前方。上官甫負手笑道:“青山,把毒術撤了吧,免得他輸得心不服!”衛青山聞聲灑藥,撤了毒術,捋著胡須笑而不語。上官甫鏗鏘道:“你的隱身術很出色,本尊很欣賞。若是你肯棄暗投明,本尊可以赦免你。”
幽靈一聲不吭,暗暗調息。
見他有所遲疑,上官甫繼續道:“你瞅瞅自己身後還有人嗎?地老已經不管你的死活,何必自暴自棄?”
幽靈猛然抬頭,突然抬掌朝衛青山奮力出擊。兩人互拚掌力,齊齊倒退兩步。沒等衛青山回過神來,他再度隱身而去,消失無蹤。
衛青山急道:“聖尊?”
“不必追!”上官甫抬掌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寺。大局已定,他們翻不出本尊手掌心!外面該結束了,出去看看!”
二人來到殿外時,兩位聖護已經敗下陣來,斜躺地上,動彈不得,唯獨霍天毅還在苦苦支撐,步步後退,章法大亂。
蒙紗女子正要助戰,余光一瞥上官甫,忙回身關切道:“聖尊,沒事吧?”
上官甫淡然一笑,兩眼盯著霍天毅,揚聲道:“霍聖尉,地老已經伏誅,棄暗投明吧!”見霍天毅依舊負隅頑抗,他不屑道:“你不是聖童的對手,何必自取其辱?”
霍天毅惱羞成怒,正要破口大罵,不料被天賜連環掌擊中,倒退三步外,險些栽個仰八叉。他急忙身形翻轉,單手撐地,勉強穩住身形,低頭一瞅,滴滴鮮血正順著嘴角淌下。抬眼怒視上官甫,陡然瞅見衛青山,不禁破口大罵道:“亂臣賊子,不得好死!地老待你不薄,你為何反叛?”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識時務者為蠢夫!”上官甫笑道,“如今地老已死,地老派已經土崩瓦解,衛聖尉棄暗投明是明智之舉。霍聖尉,你為人忠義,是個人才,只可惜跟錯了主子。地老對內血腥鎮壓,對外卑躬屈膝,不值得誓死效忠。”
“呸!”霍天毅咬牙道,“逆賊住口!沒有地老護佑,你能人模人樣站在這裡?沒有地老恩澤,你們能榮享富貴?今日你等忘恩負義,做畜生不如的事,必遭天譴!”話未說完,陡然抬指指天,霎時道道金光從天而降,鋪天蓋地射向上官甫。
眾人齊齊大驚,唯獨上官甫神色淡定,絲毫不懼。
蒙紗女子驚叫一聲,急忙護住上官甫,兩手禦火護體。只見火光四射,雷鳴電閃,耀眼奪目。不多時金光散去,火焰熄滅,上官甫輕輕松了她細腰,笑道:“不要如臨大敵,他不過是垂死掙扎。”
放眼望去,霍天毅已經被天賜製服。天賜一手按著霍天毅腦袋,一手背後,冷冷道:“以下犯上者死,霍聖尉應該知道教規!”
“哈哈……”霍天毅淒笑道,“你們才是以下犯上,才是罪該萬死!今日敗在聖童手裡,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霍天毅絕不求饒!”
“有骨氣!”上官甫抬手示意,天賜忙收掌後退,閃身一旁。望著霍天毅充滿仇恨的雙目,上官甫似笑非笑道:“地老倒行逆施,天人共誅,本尊是替天行道,何罪之有?你助紂為虐,罪孽太深,如今不知悔改,更是死有余辜。不過,看在衛聖尉的面子上,本尊饒你不死,押入虎頭牢獄,面壁自省。什麽時候肯懺悔己過,什麽時候再放你出來。”
這時衛青山近前道:“聖尊,西北方向有個天牢,關著一位神秘人,想必聖尊應該猜到是誰了。”
聽到“神秘人”三個字,上官甫閉目歎息,腦海中不斷浮現前聖尊華淵平的身影。想起當初與華淵平共同經歷的風風雨雨,他至今記憶尤深。
那日聽聞消息泄露,華淵平急得亂磨,又急又怒道:“都怪你,非要聯絡什麽衛青山、韓文信、蕭永貴,否則消息怎麽可能泄露?”
上官甫眉頭緊皺道:“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應該想想接下來要怎麽善後。”
“善後?”華淵平跺腳道,“地老如果知道我要廢了他們,他們會殺了我,殺了我,你知道嗎?”
“別急!”上官甫鏗鏘道,“不會的,你是華家的當家人,他們不敢殺你,也不敢廢了你,最多軟禁你。不過,其他人可就沒這麽幸運了,謀反是死罪,他們只怕都活不成了。”
“那怎麽辦?”華淵平急道,“要不,咱們現在就起事,一舉拿下神龍宮!”
“唉,”上官甫搖頭道,“為時已晚,如今地老已經先下手為強,派人封鎖了三宮。只怕天一亮,他們就該行動了。”
華淵平一屁股跌坐椅子上,面無血色道:“怎麽辦?怎麽辦?”
上官甫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當初你如果沒有暗中發消息給分堂,消息根本不會泄露,可惜……可惜啊!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為將來反擊埋下火種;否則,一旦全軍覆沒,聖尊這輩子就只能牢底坐穿了!”
聽到“牢底坐穿”四個字,華淵平急忙扶著上官甫起身,禁不住雙腿打顫道:“姐夫,你說該怎麽辦,我全都聽你的!”
上官甫幽幽道:“棄車保卒!”
如今想起“棄車保卒”四個字,他不禁喃喃自語道:“棄車保卒成了棄帥保車,不知道小師弟會不會恨我?”回身囑咐道:“淑敏,你負責看守霍天毅三人,如果形勢危急,你可自行處置!賜兒,你去監視八寶閣偏室,那兒應該有密道,如果發現密道,你可自行處置!青山,隨我走一遭!”
待上官甫二人離去,天賜湊近道:“小師娘,師父這是去幹嗎?”
蒙紗女子回頭佯裝怒道:“誰是你小師娘?再胡說八道,被你師父聽見,舌頭給你割掉!”
“哈哈……”天賜笑道,“小師娘為了師父浪費了十年青春,又險些丟了性命,難道還打算繼續耗下去嗎?”
“唉,”蒙紗女子喃喃自語道,“聖尊有心結,我始終走不進他心裡,又有什麽用呢?”
“我看未必!”天賜若有所思道,“師父這些年變化很大,以前是高冷而孤寂,現在倒是笑口常開。我相信只要小師娘再加一把火,師父冰封的心會被你融化的。”
蒙紗女子忍不住笑上眉梢,又忙收起笑意,喜憂參半道:“你這個小鬼頭就是鬼心思多,還不快去搜查密室?”
天賜笑而不語,忙閃身地老殿,來到八寶閣,步入偏室。這間偏室富麗堂皇,處處擺放著羅漢神像, 共計十八尊。北面是一尊大佛,大耳垂懸,佛髻遍布,渾身散發著金光,刺眼奪目。
“莫非是一座金佛?”天賜近前細瞅,果然是一座金佛。環顧四周,見其余佛像也散發著微弱的金光,不禁大驚,近前細瞅,也全是金身。望著四周座座金佛,忍不住感慨道:“地老真是富可敵教,奢侈糜爛啊!”仔細敲打牆壁,轉動佛龕,撥弄木魚……始終沒有找到密道所在。又鑽到佛像下仔細查看,挨個嘗試轉動佛像,依舊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天賜敏銳覺察不妙,忙閃身巨大的石像後。雖然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但有股強大的功壓正迅速逼近,強大的壓迫感令人窒息。天賜屏息凝神,紋絲不動。他心裡猜測此人輕功必然了得,否則絕不會沒有一絲腳步聲。如果是自己人,對方早就喊出聲了,根本不用裝神弄鬼。想到這,他已經猜出對方身份和目的:對方必定是地老的親衛幽靈,準備通過密道逃生。
這時屋內響起一陣佛像轉動的聲音,接著佛像歸位,密道關閉。待聲音消弭,天賜飄然而出,盯著十八羅漢中的騎象、笑獅、坐鹿三尊羅漢雕像觀望許久,疑惑道:“奇怪了,剛才明明沒有看到一人,這佛像竟自己轉動了,莫非那人擅長隱身術?他就是師父口中的幽靈嗎?”
來不及細想,天賜先轉動騎象羅漢,又轉動笑獅羅漢,最後轉動坐鹿羅漢,果然地面現出一個黑洞,伸手不見五指。天賜縱身跳入洞中,飄然落在高台上,只聽頭頂傳來陣陣轟隆聲,密道口竟自己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