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王宋思遠眯著細目,似笑非笑道:“魔天老,怎麽不見魔天擎?”
魔天老薑仁傑捋著胡須,漫不經心道:“他昨夜熬了半宿,這會正歇息。等議和使者來了,再叫他不遲。”
“哦?”宋思遠邪笑道,“該不會是挖銀子挖了半宿吧?聽聞昨夜你派人運了幾十車東西出城,不知道是什麽?”
薑仁傑一驚,故作鎮定道:“沒什麽,都是之前從華園搶到的古董字畫等。老夫打算讓各地商鋪接手,化整為零,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回去。”
“哈哈……”宋思遠笑道,“魔天老何必誑我?從車轍印來看,必不是古董字畫之類,倒像是……”
“天魔王什麽意思?”薑仁傑面露慍色道,“你監視老夫?”
“不敢不敢,”宋思遠似笑非笑道,“職責所在,魔嬰臨走前把重擔交給老夫,老夫不敢不盡心竭力。若是魔天老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還是盡早對魔嬰坦白,免得東窗事發,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哼!”薑仁傑冷冷回了一聲。
見二人劍拔弩張,禦魔天秦牡丹輕咳一聲道:“魔嬰昨夜奔波半宿,這會應該還在歇息,兩位魔王何必在這裡爭吵,就不怕驚了魔嬰的駕?”
宋思遠一瞥薑仁傑,冷曬一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華家的財富是聖教的財富,誰若敢私吞,老夫絕不會坐視不理。”
薑仁傑虎軀一顫,冷眼盯著宋思遠道:“老夫赤膽忠心,不懼人誹謗!”
秦牡丹無奈苦笑,龍杖駐地,故意岔開話題道:“正面攻打龍山必定死傷慘重,而且未必能攻得下。魔嬰聽聞當初魔元是從密道逃下山去的,特命老身搜索密道,以防龍山眾人神不知鬼不覺遁去。如今搜索許久,始終沒有找到密道所在。兩位魔王若是閑來無事,不妨派人協助老身。”
宋思遠冷笑道:“魔元的話也能信?老夫一開始就反對搜索什麽密道,這完全是大海撈針,不僅分散了咱們的兵力,而且給了神龍教喘息的機會。與其浪費在搜索密道上,不如全力出擊,三日內必能拿下龍山!”
“好大的口氣!”薑仁傑冷冷道,“正面拚殺,我聖教必然死傷過半,若能找到密道,便可不費吹灰之力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迅速攻陷龍山。只不過,禦魔天這麽大張旗鼓搜索密道,就不怕打草驚蛇嗎?為什麽不悄悄進行?”
秦牡丹面無神情道:“當日聖童從密道逃下山時,正是深夜,他根本看不清密道四周的東西,自然也記不清密道具體方位,只能記得大致的方向。老身緊趕慢趕,這才搜索了三分之一。若是悄悄進行,何時能找到?”
“浪費時間!”宋思遠面露怒色道,“繼續耽誤下去,等兩盟、天靜宮、逍遙閣反應過來,咱們的降龍戰只會越來越困難。若降龍戰失敗,誰能擔起罪責?”
“降龍戰絕不會失敗!”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閣中傳來,眾人齊齊一驚。
接著左使者鄧妙雯出來相迎,引三人入閣。
只見魔嬰端坐閣中,手裡捧著香茗,似笑非笑道:“密道沒有找到?”
“是,”秦牡丹沮喪道,“魔元一會說在南,一會說在北,除了大致方位記得,具體地點早已記不清了。屬下等忙碌多時,終究無功而返。”
“啟稟魔嬰,”宋思遠急道,“與其白費功夫,不如調集重兵,會同聖毒教、幽冥教一起攻山,三日內必能攻破龍山!”
“嗯,密道不必找了,”魔嬰笑道,“現在時機未到,再等等,很快自有人說出密道所在。”
話音剛落,護衛來報神龍教使者華元求見。魔嬰抬手示意,召眾人入閣。不多時,黃龍堂主華元領著六個年輕男子疾步入閣,先後參拜。華元諂笑道:“在下神龍教使者華元,奉聖尊之命前來議和。之前聖尊已經委任宗長華祖盛為議和使者,聽聞貴教已經答應華宗長提出的議和條件,不知是否是真的?”
“華宗長?”魔嬰面無神情道,“昨日他親自出面,聲稱願意拿出五十萬兩促成兩教和解。本君已經答應,並要求他兩日內必須湊夠銀子。如今整整一天過去了,始終不見華宗長回信,本君隻好派人與龍山直接談。你既然是聖尊使者,那聖尊可知華宗長許諾銀子之事?你們又是否承認這五十萬兩賠銀?”
華元忙不迭道:“當然知道,當然承認!只要貴教肯議和,五十萬兩明日就送上!”
“好啊!”魔嬰似笑非笑道,“光有五十萬兩還不夠,必須罷黜上尊上官甫、右聖尉衛青山、水聖相韓文信、火聖相蕭永貴等人。”
“這……”華元遲疑道,“這件事有些難度,在下得奏明聖尊,請聖尊定奪。”
“可以,”魔嬰漫不經心道,“不過,華使者不會效仿華宗長一去不回吧?”
“當然不會!”華元急道,“絕不會!”
“哦?”魔嬰冷笑道,“本君不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華宗長耽誤了本君一日時間,本君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請華使者派人回去奏報貴教聖尊,如果他肯同意,銀子一到,本君立刻命人簽訂文書,並放你們回去。”
“這?”華元大驚失色,急切道,“這恐怕不合規矩,請魔嬰三思!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等奉命前來是為了促成兩教議和,如果因為扣留使者引發兩教對立,恐怕也不符合貴教利益。在下懇請魔嬰三思,不要這個時候火上澆油!”
“哼!”魔嬰面色一寒道,“本君說過的話幾時收回過?”沒等華元回過神來,她已經飄然而去。左使者鄧妙雯、右使者徐天心也疾步而去。
三位魔王相互凝望,最後還是宋思遠先開了口,他眯著眼笑道:“魔嬰有心議和,這是在給貴教一線生機,不願趕盡殺絕,你們應該額手稱慶,不要再得寸進尺了。要知道魔嬰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華堂主不同意,你們應該知道惹怒魔嬰的下場是什麽!”
華元虎軀一震,額頭直冒冷汗。
“天魔王說得對,”薑仁傑笑道,“既然魔嬰心意已決,華堂主就派個人回去報信吧!既然魔嬰有心議和,就不會輕易動你們一根手指。再說,有老夫在,沒人敢動華堂主,請放寬心!只要銀子一到,議和文書立刻奉上,老夫必會派人將你們平平安安送回龍山,如何?”
華元稍稍欣慰,依舊有些不放心。
見他遲疑不決,秦牡丹龍杖駐地,冷面寒光道:“請華堂主派人回信!”
華元又驚又懼,沉思許久,決心派兒子華平易回教報信,免得雞飛蛋打。
見只有華平易一人回來,聖尊華淵平驚道:“怎麽回事?你父親和華雲、華牧野、華雲鶴等人呢?”
華平易聲淚俱下道:“啟稟聖尊,我爹……被他們扣下了。魔嬰讓咱們拿五十萬兩,他們才肯放人。”
“什麽拿五十萬兩才肯放人?”華淵平大怒,疾步下了高階,厲聲道,“說清楚!”華平易便把下山的遭遇細細說了一遍。華淵平眉頭緊皺,幽幽道:“五十萬兩……罷免上官甫、衛青山、韓文信等人……”抬眼見華平易還在抹眼淚,他不耐煩道:“不要哭了!華家怎麽會有你這麽沒出息的東西?滾到殿外去!”
他一個人在大殿思忖許久,始終拿不定主意。以往有華元在旁邊參謀,他事事無須擔心,現在華元被扣,他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般。偌大的神龍教,還有誰能幫自己出謀劃策?原本指望分堂眾人,如今眾人早已與聖尊派沆瀣一氣,不再唯自己馬首是瞻。後來依仗土聖相張浩宇,不料張浩宇早已暗中與聖尊派眉來眼去,與聖妃玉玲瓏內外監視自己。華淵平越想越氣,憤怒道:“可恨,偌大的聖教竟沒有一人為本尊畫策!”
這時玉玲瓏飄然而來,躬身道:“聖尊,臣妾有事奏報,事關當年上尊的事。聽聞當初上尊是靠前聖女香雪海的密道逃下山下的,而這條密道的入口就在聖女殿。臣妾細想,說不定上次衛青山也是從這條密道逃下山去的。”
華淵平喜不自勝道:“好啊,愛妃有心了!你能與本尊同心同德,是上天賜福啊!你來得正是時候,本尊有一樁大事遲遲下不了決心,正要找人商議。愛妃冰雪聰明,必定能夠為我一決!”
“聖尊請說。”玉玲瓏小心翼翼道。
華淵平扶著她挨著自己坐下,輕輕摟著她細腰道:“現在聖教岌岌可危,青龍關一日就被攻破了,玉龍關和金龍關也守不住兩日。一旦三關被破,聖教幾乎無險可守,必敗無疑。本尊一直沒去探望愛妃,正是在憂心聖教前途。有人建議本尊議和,但是本尊擔心他們會提出罷黜上尊、右聖尉等人的過分要求。果真如此,本尊絕不會允許聖教屈膝議和,更不會屈膝投降。不過,愛妃也清楚,現在的聖教風雨飄搖,還能禁得住天魔教折騰嗎?為一己死憤而置聖教於不顧,坐視眾人送死,本尊於心不忍啊!”
玉玲瓏早聽出他弦外之音,似笑非笑道:“聖尊日理萬機,著實辛苦,妾身明白。等聖尊忙過這陣子,妾身願親自服侍聖尊。眼下聖教面臨生死存亡的威脅,戰和才是大事。妾身之前主戰,是沒想到天魔教攻勢如此強,竟然一天就攻破了青龍關。既然打不過,那就只能議和了。不論他們提出什麽要求,聖尊都不要討價還價,先答應再說,免得天魔教反悔。”
華淵平欣然點頭道:“有道理。如果他們真的提出讓我罷免上官甫、衛青山等人,咱們該怎麽辦?”
“那就找個理由罷了他們,”玉玲瓏鏗鏘道,上尊不是舊疾複發了嗎?那就下令讓他主動請辭,聖尊再順水推舟。至於衛青山,擅自下山,至今音訊全無,早該罷免了。火聖相之前擅自行動,使聖教損失慘重,也早該罷免了。只有水聖相不容易對付,恐怕得費一番功夫。實在不行,就把他逼上梁山。”
“逼上梁山……”華淵平喃喃自語,突然面露邪笑道,“好計謀,好個逼上梁山。既如此,那本尊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久華淵平召來宗長華祖盛之子華閑和華元之子華平易,語重心長道:“如今華家子弟就剩你們二人,你們要挑起重擔,明白嗎?華閑,你暫代華元擔任聖督,嚴密把守黃龍宮。記住,如果韓文信等人闖宮,好言相勸,不要殊死拚殺,免得被天魔教看笑話。華平易,你擔任議和副使,立刻下山告訴天魔教,條件全部答應,今日下午罷黜上官甫等人,明日上午奉上五十萬兩,請魔嬰信守承諾,不要為難華堂主。”
二人喜不自勝,恭敬退去。
玉玲瓏趁機提出布置神龍宮,並請命領著眾聖侍前往提前布置。華淵平心亂如麻,匆忙應下。玉玲瓏暗暗竊喜, 躬身告退。
待眾人離去,華淵平冷眼一瞥身後,幽幽道:“上尊在教中威望太盛,決不能讓他活著走下龍山。這件事交給你去辦,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是!”空蕩蕩的大殿上蕩起陣陣回聲。
上官甫正在大殿坐等,旁邊侍立著護法夏淑敏。
眼瞅著殘香燃盡,夏淑敏柔聲道:“上尊,已經三炷香了。”
上官甫似笑非笑道:“他們該到了,隨我出迎!”
二人剛到殿外,只見遠處奔來三十六天罡,個個身披黃衣,負手而立。接著人群中閃出一人,年過五旬,黑發黑須,濃眉鷹鼻,目光炯炯,雙手背後,氣勢逼人,正是左聖尉霍天毅。
冷眼一掃上官甫二人,霍天毅不屑道:“聖尊有令:上尊為聖教鞠躬盡瘁,勞苦功高,是聖教擎天之柱,護教之基。本尊欲重用之,並托以後事,無奈天不垂憐,上尊竟舊疾複發,日漸沉重。本尊每思之,無不捶胸感懷,歎天之不公。若蒼天佑我聖教,當使上尊病體痊愈,輔佐本尊成就一番千秋大業。今聖教內憂外患,正是用人之際,聞上尊病重,欲請辭回歸故裡,本尊心痛如絞,徹夜難寐。念上尊為聖教嘔心瀝血數十年,本尊不得不含淚允之,準其辭歸故裡,頤養天年,並賜銀五萬兩。”
“五十萬?”上官甫冷冷道,“看來這次聖尊是下了血本了。五十萬兩換來雙方握手言和,真是明智的選擇。可惜,逆天而行注定要自食惡果。”
霍天毅冷冷一笑,抬手道:“請吧!”
上官甫龍驤虎步,負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