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一個帶著金鳳釵的妙婦懷抱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來看望華平陽。妙婦與華平陽執手言歡,上官燕在旁邊逗著小嬰兒玩耍。小嬰兒細皮嫩肉,名叫華迎春。
見華迎春老是盯著秋千,上官燕便故意站在秋千上招手逗她。擔心上官燕出事,華平陽幾次提醒道:“小心一頭栽下來!”上官燕渾然不覺,邊蕩起秋千,邊嬉笑招手。
突然一陣清風吹來,吹起陣陣迷塵,上官燕只顧揉眼,不小心從秋千上栽下來。眾人大驚失色,嚇得尖叫起來。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材偉岸的男子飛身而至,一把抱住了她。男子頭戴金冠,身穿夔龍衣,正是聖尊華淵平。
見上官燕鎮定自若,竟不哭不鬧,華淵平回頭笑道:“燕兒真是英氣,一般的孩子早就嚇得嚎啕大哭嘍!我看啊,今後這孩子一般人也降不住她!”
後來華平陽瘋癲,華淵平隔三差五帶著迎春前來探望,總是一手抱著華迎春,一手抱著上官燕寬慰道:“別怕,你娘只是一時傷心,迷了神竅,過段時間就好了。”見上官燕雙目幽怨,他歎氣道:“燕兒,你還有舅舅,還有舅母,還有迎春妹妹……一定要振作啊!”
如今回想起來,華淵平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響。望著華淵平孤獨的墓碑,魔嬰忍不住喃喃自語道:“舅舅,母親要是你知道你去了,不知道會有多難過。為什麽要自盡?是不是上官甫逼你的?這個禽獸逼瘋了母親,又逼死了你,我遲早會將他碎屍萬段!”邊說邊猛然攥拳,蕩起層層漣漪……
清風徐吹,吹落青松枯針。松針深處,一雙精目正悄悄窺測庭院動靜……
上官甫端坐金龍關大堂,堂下坐著眾人,東面是聖女玉玲瓏、中聖尉霍天毅、木聖相上官雲、水聖相關山月、左聖督蕭永貴、左聖禦郭嘉佑,西面是右聖尉韓文信、金聖相張浩宇、土聖相諸葛封、火聖相方中日、右聖督彭文博、右聖禦汪道聖。
一直等到日落時分,只見左聖護夏淑敏疾步入堂,在上官甫耳畔低語幾句。上官甫滿色凝重,緩緩起身道:“邪教傳來消息,聖尊被天魔教逼死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或怒氣衝冠,或滿臉驚愕,或歎氣不語。霍天毅陡然起身,怒容滿面道:“消息是真的?”
“絕不會有假!”上官甫鏗鏘道,“聖尊被逼死後,邪教為了掩人耳目,已經撤出了玉龍關,退守青龍關。聖教三次議和,三次遭天魔教羞辱,第一次殺了使者華芳等人,第二次殺了宗長華祖盛等人,如今又逼死了聖尊,簡直欺人太甚!今後敢再言議和者,以叛教罪論處!”
眾人群情激憤,個個士氣高昂。霍天毅咬牙切齒,主張全力出擊,攻下青龍關,為華淵平報仇;上官雲、蕭永貴建議加強防守,防范天魔教入侵。眾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張浩宇眉頭深鎖道:“上尊,眼下有兩件事極為重要,應該早做布置。一者,教不可一日無主,聖尊已逝,上尊該早日即位,重振聖教聲威。二者,聖尊被逼死,邪教士氣大振,按理說應該會趁機攻關,但他們不僅沒有進攻,反倒退出了玉龍關,屬下以為其中必有蹊蹺,不可不察。”
韓文信也附和道:“張聖相說得對,邪教人多勢眾,又士氣大振,此時不進攻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麻痹咱們,想引蛇出洞,伺機伏擊;二是調轉槍頭對付逍遙閣,出其不意,掩其不備。”
抬眼掃視眾人,上官甫鏗鏘道:“敵不動,我不動。以守為攻,等待時變。至於聖尊之位,等接回聖尊遺體,安葬了聖尊,再商議吧!派人密切關注盤龍鎮動向,如果邪教準備偷襲,小主等人必然會有動靜。”
夜幕降臨,小主婉瑩等人在畫龍林小亭歇息。各路探子陸續回報,逐漸拚湊出盤龍鎮局勢。婉瑩低眉沉思,撚發不語。眾人也個個低眉思忖,無人說話。
見眾人不語,少主傅玉成忍不住道:“聖尊死了?真是難以置信啊!天魔教既然逼死了聖尊,為什麽沒有乘勝進攻?太不可思議了!這件事會不會有詐?是不是天魔教設下的陷阱?”
“應該不至於,”天賜幽幽道,“我親自去華園探過,確實看到華聖尊墓碑。華聖尊是魔嬰的舅父,二人都對我師父恨之入骨,他們感情應該很深厚。聖尊死了,說不定對魔嬰打擊很大,否則她不會不趁機進攻。只不過邪教大隊人馬撤到盤龍鎮,令人匪夷所思,難道他們準備對付咱們嗎?”
嶽陽樓主關玉峰捋著胡須笑道:“咱們人馬齊備,根本不懼邪教。如果他們敢來犯,老夫就能讓他們有來無回!”
坤宮殿主鮑蕊蕾也笑道:“咱們的探子遍布盤龍鎮,他們想偷襲也沒那麽容易。再者,聖宮幾位觀主就快到了,咱們的實力日漸強大,不用懼怕日月盟。”
天賜憂心忡忡道:“我倒不是怕邪教,只不過擔心他們有什麽陰謀。”
“什麽陰謀?”傅玉成急道。
“說不上來,”天賜歎氣道,“從當時魔嬰的神情看,她似乎對我師父恨之入骨,或許她是欲擒故縱,想引蛇出洞。”
婉瑩嘴角淺笑道:“不用多想,我已經心中有數。接下來應該會有一段平靜的日子,這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了。不知道眾人武功練得如何了?如果不努力修練,只怕大多數人都躲不過這一劫。”
天賜瞅了瞅冰兒、沐寒月,笑道:“冰兒是我一手教的,現在武功已經進步神速。寒月受橋台主指點,武功也進步不小。晴兒、子龍都是你指點的,不知道如何了?”
婉瑩搭眼一瞥靜靜發呆的晴兒,玉手一攤笑道:“我可指點不了晴兒,她一直自己勤修苦練,結果如何我也不清楚。至於子龍咧,他的《逍遙訣》是我爹的絕學,我只是略懂皮毛,也指點不了。傅少主,貴教眾人修練得如何了?”
傅玉成笑道:“離宮殿主伍文君在貴教關樓主指點下,毒術進步神速。其余眾人也在勤修苦練,多少都有進步。不知貴閣眾人怎麽樣了?”
見婉瑩笑而不語,關玉峰恭敬道:“眾人都在拚命修習,不過武功講究天分,有些事強求不來。”
“是的!”天賜頗有感觸道,“有些事強求不來,還是順其自然吧!我現在反倒擔心神龍教,自從地老自廢武功,眾人早已成了井底之蛙,遠遠落後江湖各派。現在天魔教率領日月盟掀起降龍戰,他們才從睡夢中驚醒。此時的聖教武功低微者比比皆是,一旦被攻破金龍關,只怕必然死傷無算,血流成河。”
“不用擔心,”婉瑩淺笑道,“你師父不是一個坐以待斃之人,他一定會未雨綢繆的。你是他最得意的門生,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對不對咧?”
望著婉瑩堅定地眼神,天賜欣慰道:“沒錯,師父應該有了萬全之策。”
“聖教眾人修習得怎麽樣了?”上官甫負手望北道。
他身後佇立著四人,分別是聖尉衛青山、韓文信、聖督蕭永貴、聖護夏淑敏。韓文信恭敬道:“上尊,凡能指點之處都指點了,至於結果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目前有飛速進步之人七人,分別是聖女、兩位聖禦、左聖丞聶凌雲、前聖丞楊耀武、右聖使封北海、前聖使魏無邪。”
“已經不錯了,”上官甫幽幽道,“聖女是本尊親自調教,日後說不定能承繼本尊衣缽。郭聖禦是文信的徒弟,汪聖禦是永貴的弟子,好好調教,他們二人說不定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楊耀武、封北海都是淑敏在指點,二人資質不錯,可惜一直沒有良師。魏無邪是霍聖尉在指點,此人頗有天資,輕功不俗。聶凌雲天賦也不錯,又肯下苦功夫,是個好苗子。兩日後山下一戰,希望諸位全力以赴,都能活著走出盤龍鎮!”
“上尊放心,”衛青山鏗鏘道,“眾人必定能活著走出盤龍鎮!”
“青山,”上官甫神色凝重道,“密道的事辦得如何了?”
“兩日後就可打通!”衛青山斬釘截鐵道,“多虧了張聖相、周護法二人幫忙,否則只怕不能及時完工。”
“兩日後,”上官甫若有所思道,“掐指一算,應該是六月初了!這一戰決定未來十年的江湖格局,也決定了神龍教的生死存亡。如邪教勝,神龍教必亡,正道必衰,江湖必邪魔橫行!若聖教贏,邪盟必衰,天魔教必亡,聖教必興!至於結果如何,就要看諸位的努力了,咱們拭目以待吧!”
山下華園,此時燈火輝煌,四大邪教齊聚大堂,爭吵不斷。聖毒教、幽冥教、玄女教齊齊發難,一起圍攻天魔教。魔嬰沒有露面,只是派三位魔王前往應付。天魔王宋思遠被聖毒教不斷逼問,魔天老薑仁傑遭幽冥教不斷詰難,禦魔天秦牡丹被玄女教眾人圍在中間。
多寶閣老徐勝傑一言不發,一邊品茶,一邊冷眼旁觀。只見金靈閣老常采衣面色冰寒道:“天魔王,魔嬰與那華聖尊到底是什麽關系?她為什麽要如此隆重地安葬華聖尊?為什麽不肯趁機進攻?為什麽要退守青龍關?”無當閣老湯智淵也怒道:“請魔嬰出來把話說清楚,否則我們立刻退出降龍戰!”
聽著眾人聒噪,大小姐紫琉璃靜坐不語,雙目緊閉。旁邊紫琥珀也托腮不語,神色慵懶。只聽中央鬼帝狄道慶憤怒道:“咱們浴血奮戰,你們卻與神龍教眉來眼去,貴教是什麽意思?聽聞魔嬰與華聖尊有舊,你們是不是暗地裡已經與神龍教達成了什麽協議?他們許了貴教多少銀子?魔嬰為什麽要舍棄玉龍關?為什麽要禮葬華聖尊?”東方鬼帝韓德章也急道:“請魔嬰把事說清楚,否則我們也退出降龍戰!”
見眾人個個氣憤,秦牡丹歎氣道:“諸位息怒,天王母息怒!各教損失慘重,我們也損失不少,別說魔嬰不會同意議和,就算同意議和,也不會瞞著諸位。之前五十萬兩已經許給諸位,諸位難道還不放心?魔嬰沒有下令進攻,是擔心諸位重蹈覆轍,攻陷金龍關後再度被神龍教暗算。選擇退兵青龍關也是無奈之舉,是害怕神龍教挖通到玉龍關的密道,殺眾人個措手不及。魔嬰已經說了,兩日後必一舉蕩平龍山,覆滅神龍教,請諸位稍安勿躁!”
“哈哈……”徐勝傑大笑道,“好個兩日後,敢問秦魔王,為何要等兩日?兩日後神龍教元氣恢復,防備無懈可擊,咱們如何攻山?如果硬攻,到時候死傷必然慘重,請問魔嬰是不是已經想好了什麽萬全之策?”
“說得對,”紫琉璃也歎氣道,“苦等兩日,幾乎是暗示我們貴教已經放棄攻山。不知道魔嬰為什麽這麽做?是因為與華聖尊有舊,不願趕盡殺絕,還是魔嬰已經想到了更好的主意?如果諸位不直言相告, 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等著神龍教反攻倒算。”
宋思遠眯著眼笑道:“諸位多慮了,魔嬰與華聖尊沒有什麽交情,那不過是敵人用的離間計。自古以來,攻城為下,攻心為上。神龍教聽聞華聖尊被殺,必定心驚膽寒,惶惶不可終日。等他們心神大亂時,咱們趁機偷襲,必然能夠一戰定乾坤!”
“哈哈……”天王母邱曉池大笑道,“天魔王是把我們都當傻子嗎?請諸位實話實說,不要藏著掖著,否則老身是不會輕易離去的。”
“唉,”薑仁傑無奈道,“既然諸位苦苦相逼,那我們隻好和盤托出了。魔嬰早就派人勘察過了,可以從青龍關挖一條密道直通玉龍關。如果密道挖掘順利,兩日後就能挖通,到時候咱們就不用費心攻打金龍關,直接在玉龍關就能盡誅神龍教徒!只要他們敢進駐玉龍關,必定有來無回!”
“當真?”徐勝傑驚道。
“當然!”薑仁傑鏗鏘道。
“原來如此!”邱曉池幽幽道,“難怪她要舍棄玉龍關,原來是為了引君入甕。魔嬰睿智啊!”
眾人紛紛稱讚,唯獨紫琉璃、常采衣一言不發。
細細思忖,紫琉璃冷笑不語,心下暗道:“薑仁傑說起謊來真是臉不紅心不跳!魔嬰恃強凌弱,勢如破竹,怎麽可能會去挖掘什麽密道?何況兩日之間,眾人對神龍教地形又不熟悉,怎麽可能挖通?魔嬰的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麽藥?是故意麻痹神龍教,還是已經有了釜底抽薪的計劃?這計劃是什麽?難道是……密道?”想到這,她雙目微眯,逐漸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