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默然不語,低眉沉思。
天佑眨眨眼,急道:“是啊,分堂等人都在議論,說咱們不該死戰,否則不至於死傷這麽多人。”
上官甫苦笑道:“分堂這是在向我施壓,生怕我會撤了他們。其實我何嘗沒有想過求和,只是就算咱們跪在地上,天魔教殘酷的鐵蹄也不會有一刻的仁慈,他們會毫不留情地從咱們身上踐踏,將神龍教變為他們的奴隸,變成他們的傀儡。本尊所想所思從來不是一人得失,而是你們的前途命運。我輩已經年過半百,若不為你們爭一片朗朗乾坤,你們如何立足?這也是夏閣主、傅宮主全力以赴支持我的原因,可憐天下父母心!”
天佑暗暗感動,卻不知該說什麽,只是眼巴巴望著天賜。
“唉,”天賜傷感道,“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代價有些太大了。師父有沒有想過更好的方法?挑撥邪教內鬥,坐收漁利?”
“試過,”上官甫搖頭道,“齊鳳翼主張與天魔教、聖毒教聯姻就是這個目的,可惜害了多少無辜的癡男怨女。你師娘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她對齊鳳翼忠貞不二,又為他生下一個如此可愛的女兒,可齊鳳翼依然狠心拋棄了她,並親手把她揣進了火坑。結局呢?齊鳳翼挑撥離間之計失敗了,不僅害了平陽,也間接害了他自己。就算我不殺他,自有人取他性命。”
“除了挑撥離間,”天賜接著道,“師父還可以借力打力,振臂一呼,聯合所有正道人士一起威懾邪魔,也不至於死傷如此慘重。”
“可惜,”上官甫幽幽道,“為師沒有這樣的號召力,而有這樣號召力之人卻癡心求仙問道,不肯插手神魔之事。賜兒,這一次神魔之戰你一戰成名,必然聲名鵲起,令江湖人刮目相看,今後能振臂一呼者說不定就是你了。若將來你有這樣的能力,切記要韜光養晦,步步為營,不可大意!”
“徒兒明白,”天賜恭敬道。
出了英靈廟,想起剛才上官甫所說求仙問道之人,他隱約覺得蹊蹺,心下暗道:“不知道師父現在何處?有沒有問道成功?”
回到住處,早有婉瑩、晴兒、冰兒、傅玉成、沐寒月、夏子龍等人等候多時。
天佑率先笑道:“傅少主,現在邪魔都退了,你怎麽還賴著不走?是不是想把冰兒拐走?”
冰兒羞赧低頭,傅玉成乾笑道:“某人不是也沒走,你就沒有打算把她留在龍山?”
晴兒也羞紅了臉,婉瑩嘴角淺笑道:“我們就準備走了。現在戰事結束了,我得回去向爹請罪。”
“請罪?”天賜驚道,“是因為折損太多嗎?不如我陪你回去,由我親自向閣主解釋。”
婉瑩搖頭笑道:“不用了,你去不合適。”
“有什麽不合適的?”晴兒挽著她胳膊笑道,“讓他們師兄弟為咱們保駕護航,我看挺合適的。天佑,你說對不對?”
“就是!”天佑急忙附和道,“護花使者這差事不錯,師兄你說呢?”
天賜若有所思道:“確實不合適,我拐走了閣主的寶貝女兒,他老人家恐怕要恨死我了。現在又因為我折損了這麽多人馬,逍遙閣眾人也不會待見我。”
“噗,”婉瑩笑道,“你這麽有自知之明,就該想想怎麽補救。”
“負荊請罪!”天佑急道。
“負你的頭哦!”晴兒翻了個白眼道,“盡出餿主意!依我看呢,天賜公子可以備上聘禮,說不定閣主會原諒你。”
婉瑩輕咳一聲,強裝鎮定道:“我還有東西要收拾,我們先走一步了。傅少主,你們慢聊!”沒等天賜回聲,她已經領著晴兒、夏子龍飄然而去。
傅玉成吃驚道:“小主生氣了?怎麽說走就走了?”見眾人不語,他湊近冰兒笑道:“小美人,她是不是生氣了?”冰兒笑著搖了搖頭,小聲道:“是假的。”傅玉成恍然大悟,喃喃自語道:“難怪啊,原來是假裝的。”
沐寒月雙臂抱胸,趁機笑道:“聖童,也許你可以考慮考慮晴兒姑娘的建議。當然了,傅少主也可以考慮考慮。”
“我?”傅玉成一怔,很快回過神來,彎腰瞅著冰兒笑道,“那也得……天賜兄同意才行,對不對?”冰兒嘴唇暗咬,輕輕點頭。見冰兒點頭,他頓時有了底氣,拍著天賜肩膀笑道:“天賜兄,為了你,我聖宮折損了這麽多人,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
天賜負手笑道:“傅少主想要什麽盡管提,只要我能給得起的,我一定考慮。只不過,冰兒的親事不在考慮范圍之內,望傅少主見諒!”
“為什麽?”傅玉成急道。冰兒、沐寒月、天佑也齊齊暗驚。
“很簡單,”天賜娓娓道,“我與冰兒名為主仆,實為兄妹,她不是一個物件,我不會隨便就把她送人。傅少主真心想攀親,也該好好想想怎麽補救。”
傅玉成一拍大腿,急道:“我絕沒有讓你把冰兒送給我的意思!我回去就請義父備下聘禮,我親自登門!”
“哈哈……”沐寒月摟著冰兒肩膀笑道,“恐怕不合適,沒聽說準新郎自己上門提親的。”見冰兒疾步而去,她搖頭笑道:“連冰兒都不好意思了,看來這事**不離十了。”
傅玉成大喜,匆忙追了出去。
天賜感慨道:“傅公子看來是真心喜歡冰兒,這門親事只要冰兒點頭,我沒有意見。對了,天佑,你打算什麽時候提親?”
“啊?”天佑撓頭道,“我還沒有跟晴兒商議……”
“商議?”天賜苦笑道,“你想怎麽商議?難道你想讓她主動告訴你,鍋鍋,求求你了,趕快娶了我吧?”
“哈哈……”天佑撓頭乾笑道,“是啊,她不同意,我怎麽求親嘛?”
“唉,”天賜指著天佑,望著沐寒月笑道,“你覺不覺得我這個師弟有些傻啊?”
“不是傻,”沐寒月笑道,“是懼內!不過挺好的,晴兒有主見,做事果斷,若是聖童事事都聽她的,未嘗不是好事。”
“就是!”天佑急道,“上次晴兒說了,讓我事事都跟她商議。成親這麽大的事,不商議怎麽行?萬一她不願意,那多尷尬?”
天賜笑而不語。
三人正說話間,左聖禦郭嘉佑疾步而來,恭敬道:“聖童,聖尊請你前往大殿接見使者。”
“使者?”天賜疑惑道,“什麽使者?”
“幽冥教使者!”郭嘉佑面露笑意道,“來人是大小姐紫琉璃和她弟弟。”
“弟弟?”沐寒月驚道,“那不是她哥哥嗎?”
“是的,”天賜笑道,“那是她哥哥。之前寒月險些喪命,就是琥珀出手相救。既然聖尊命我接見使者,那你們三個就一起去吧!”
來到聖尊殿,只見紫琉璃坐在椅子上,玉指繞著頭髮,紫琥珀靜靜侍立椅子後,像個侍衛般。見天賜來了,紫琉璃笑容滿面,飛身而起,險些撲入他懷中。抬眼瞅見郭嘉佑也跟了進來,忙止住身形,笑意濃濃道:“天賜哥哥,怎麽是你?”
“怎麽,不想見我?”天賜瞅了瞅紫琥珀,見他目不轉睛盯著沐寒月,輕咳一聲道,“琥珀兄,請上座!”
見紫琥珀木楞出神,沐寒月忙移開目光,輕咳一聲。紫琥珀這才回過神來,乾笑道:“剛才天賜兄說什麽?”
“讓你上座!”紫琉璃也覺察異常,嗔道,“你幹嘛老盯著郭聖禦瞧,他欠你錢了?”
“是,”紫琥珀借坡下驢道,“上次郭聖禦險些傷了我妹妹,沒想到咱們又見面了。自從上次你贏了我妹妹,她對你可一直念念不忘。”
“你在說什麽喲?”紫琉璃瞪了他一眼,霎時臉頰緋紅,忙移開話題道,“天賜哥哥,這次我們來是有要事相商,不知貴教聖尊在何處?”
郭嘉佑趁機道:“聖尊已經知道你們的來意,特地命聖童前來接見,並吩咐聖童可以全權替聖尊做主。”
“哦?”紫琉璃欣喜道,“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天賜哥哥還記得之前答應我的事嗎?”
天佑一頭霧水道:“師兄,你答應她什麽了?”
天賜若有所思道:“是不是放了卞城王凌尚香的事?”
“對,”紫琉璃笑道,“希望貴教能把姑母放了!”
“好!”天賜回頭詢問道,“郭嘉佑,凌尚香現在關押在何處?”
郭嘉佑面露難色道:“屬下……好像……記不太清了。容屬下去問問韓聖尉,或許他老人家知道。”
“也好,”天賜欣然點頭道,“那你快去快回。”
“等等,”紫琉璃察覺蹊蹺,急道,“我與郭聖禦一起前往。”
“恐怕不合適!”郭嘉佑驚道。
“為什麽不合適?”紫琉璃一把抓住他衣襟,似笑非笑道,“我覺得挺合適,天賜哥哥覺得呢?”
“無妨!”天賜擺擺手道,“神龍教不會虐待任何女囚,就算是天魔教徒。咱們行事光明磊落,又何必遮遮掩掩?你領著琉璃前往,我陪琥珀兄坐一會。”
紫琉璃大喜,忙挽著郭嘉佑肩膀,飄然而出。
見紫琉璃自來熟,沐寒月瞠目結舌道:“這位紫大小姐性格好開朗啊!”
“那倒是,”天賜附和道,“當初我在廬州城遇到她時,她就是這樣,我們險些因為她加入幽冥教。”天佑也趕緊附和道:“就是,我師兄險些入贅幽冥教。”
“你們只是看到了表象,”紫琥珀望著沐寒月笑道,“其實我妹妹隻對自己喜歡的人這樣,對其他人很冷淡的。”
“看來你妹妹跟我差不多,”沐寒月喃喃自語道。
“你也是這樣嗎?”紫琥珀湊近道,“我看寒月姑娘比我妹妹矜持多了。”
“有嗎?”沐寒月苦笑道,“可能我太孤傲了,所以看起來比較冷漠。”
“我覺得挺好,”紫琥珀笑道,“上次姑娘寧死不從,我就看出姑娘是傲骨嶙嶙之人。或許姑娘的高傲只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畢竟女兒家行走江湖不容易。”
“是呀,”沐寒月欣喜道,“上次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寒月無以為報,他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公子盡管開口。”
見二人聊得火熱,天賜負手暗笑,天佑也笑而不語。
沐寒月察覺二人眼光異樣,羞紅了臉,忙眼神示意。紫琥珀心領神會,趁機道:“對了,天賜兄,這次來除了討回姑母,我爹還命我們前來商討議和之事。”
“議和?”天賜恍然大悟道,“難怪我師父讓我接見你們,原來是這麽回事。議和之事是大事,還是等你妹妹回來後,咱們再細細商議吧!”
這時紫琉璃挽著郭嘉佑並肩走在大道上,一路直奔聖相殿而去。途徑聖女殿時,被玉玲瓏和右聖禦汪道聖瞧見,汪道聖暗暗竊笑,玉玲瓏卻滿臉詫異道:“那不是……幽冥教大小姐?她怎麽會挽著郭聖禦的胳膊?”
“屬下也不知,”汪道聖笑道,“聖女,聖尊命令已經傳到,屬下告退。”
“等等!”玉玲瓏掏出一個瓷瓶,囑咐道,“這是我師父給我的內丹,或許對你有用。”
汪道聖遲疑一瞬,擺手道:“聖女傷勢更重,還是聖女留著吧!”他拍拍胸脯道:“我鋼筋鐵骨,沒事的。”話音未落,隻覺肋骨一陣酸疼,逐漸直不起腰。
玉玲瓏忙扶住他,眉頭緊皺道:“傷哪兒了?我幫你看看吧,好歹當初跟姐姐學了一些醫術。”
汪道聖忙擺手道:“屬下不敢勞聖女大駕!聖女把藥給我,我自己敷吧!”
“怎麽跟聖童一樣不聽話?”玉玲瓏急道,“人命關天,不是小事,進去吧!”
見她關心備至,汪道聖心裡一陣暖意,隻好照辦。回頭瞥了一眼遠處的郭嘉佑二人,他心下暗喜。想起當初郭嘉佑說得戰事結束後想離開神龍教,去北方巡遊,他更加篤定他心上之人便是眼前的紫琉璃。見二人情意綿綿,他也替郭嘉佑高興。
郭嘉佑領著紫琉璃來到聖相殿外,沒敢直接進去,面色凝重道:“大小姐,容我進去通稟一聲。 請大小姐稍等片刻!”
“不行!”紫琉璃依舊抓著他胳膊道,“我要親眼看看姑母被你們折磨成什麽樣了!”
“這恐怕不合適,”郭嘉佑面露難色道,“何況聖童已經說過了,神龍教絕不會虐待女囚,難道大小姐信不過?”
“當然信得過,”紫琉璃不依不饒道,“但是聖童許久不在神龍教,未必知道現在神龍教的風氣。若不親眼所見,我是不會信的。”
郭嘉佑眉頭緊皺道:“聖尉是我師父,別人我不清楚,但我師父光明磊落,行事正派,絕不會乾男盜女娼的事,請大小姐放心!”
“你師父?”紫琉璃一怔,笑嘻嘻道,“哦,難怪啊!他會《冰魄掌》,你也會,他榮升聖尉,你被提拔為聖禦,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大小姐什麽意思?”郭嘉佑面色一寒道,“你不止是在侮辱我,更是在侮辱我師父!若是大小姐再……”
“別生氣嘛,”紫琉璃甜甜一笑道,“我隨口一說,絕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就當我說錯了,我給你賠個不是,行不行?”見郭嘉佑面色和緩,她歪著腦袋笑道:“我越看越覺得你跟聖童好像啊,連性格也差不多。”
“跟聖童像?”郭嘉佑苦笑一聲,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沒等紫琉璃回過神來,他已經疾步朝殿裡走去。
紫琉璃恍然回過神來,暗暗後悔,跺腳急追。
二人剛到殿後,只聽後閣傳來一聲女子尖叫聲,二人面色齊齊一變。紫琉璃立時聽出是凌尚香的叫聲,一把抓住郭嘉佑胳膊,怒目狠瞪,疾身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