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途徑莫邪山附近時,天魔王宋軼峰提議在山下小亭歇息片刻。走在崎嶇小道上,聖女薑夢雪幾次險些跌倒,不禁氣得咬牙切齒。步入亭中歇息,薑夢雪冷眼一瞥宋軼峰道:“幫我把穴道解了!”宋軼峰瞅了瞅秦牡丹,兩手一攤道:“狗賊武功高強,他封的穴我豈能解開?”
沒等薑夢雪發作,秦牡丹附和道:“天魔王說得沒錯,狗賊武功遠在我們之上,他封的穴道咱們根本解不開,不必白費功夫。你也不用著急,最多兩天穴道自解。”
“兩天?”薑夢雪吃驚道,“一般封穴三個時辰便能解開,怎麽會這麽久?”
“那是普通人的封穴,”秦牡丹幽幽道,“像咱們這樣的高手封穴都能維持十二個時辰,何況武功遠在咱們之上的狗賊?兩天內穴道自解,不必憂心!”
薑夢雪氣得咬牙跺腳,熱得汗流浹背,怒得火冒三丈,瞪著宋軼峰道:“我渴了,你去打點水!”
宋軼峰眼珠一轉,攤手道:“這裡哪有水源?最近的茶鋪恐怕也在數裡外,貿然前往必會走漏風聲。要是被狗賊追蹤到,大家都有性命之憂!”
“我不管!”薑夢雪怒道,“你去不去?”
“好,”宋軼峰詭笑道,“我這就去!”
待宋軼峰走後,薑夢雪越想越不對勁,小心翼翼道:“姥姥,我爺爺不是已經逃出來了,還傳信讓我看好荊山的銀子,怎麽會突然遭到狗聖童追殺?我爹不是一直下落不明,怎麽也會被狗聖童殺害?魔嬰不是一直跟你們在一起,又為什麽會死在龍山?”
秦牡丹無言以對,隻好佯裝咳嗽,氣喘籲籲道:“當時的情況很複雜,我一時半刻也說不清,你容我捋一捋。”細細思忖,幽幽道:“當時魔嬰率眾人退到蒙城附近,收羅散兵,又召來了薑全壽等人。原來華夫人被薑全壽救走,一直安然無恙。魔嬰為了治好夫人,親自醫治,不料途中遭到狗賊襲擊。魔天老、薑全壽戰死,華夫人不治身亡,魔嬰大怒,殺回了龍山。據說魔嬰與上官甫兩敗俱傷,父女一同赴死。”
薑夢雪左思右想,總覺得事有蹊蹺,喃喃自語道:“為什麽只有爺爺和我爹戰死?蕭楚睿、史寶釵為什麽毫發無損?宋軼峰又在何處?”
秦牡丹自知難以自圓其說,一陣咳嗽後,氣若懸絲道:“雪兒,你為我護法,我要調息調息!”
薑夢雪隻好退到亭外,邊細細琢磨,邊在附近漫步。思來想去,她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暗暗思忖道:“早知道該問一問寶釵!”
史寶釵騎馬飛奔在官道上,途中撞見一個披頭散發的落魄男子,見男子眼神閃爍,她敏銳覺察蹊蹺,忙勒馬回望,只見男子慌忙回身,竟朝來路挪去。史寶釵細細觀察,一眼認出男子裝飾,急忙飛身下馬,一把扣住男子肩膀,急道:“蕭魔禦?”
男子拚命搖頭,蜷縮地上不敢抬頭。
史寶釵忙托起男子,撩發細瞅,果然是蕭楚睿。見他瞎了一隻眼,瘸了一條腿,斷了一條臂,史寶釵心疼地直落淚。
蕭楚睿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半個字,掙扎了許久,終於又低下了頭。
史寶釵傷心欲絕,忙扶著蕭楚睿道:“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我帶你回教吧!”
蕭楚睿面色大變,拚命搖頭,使勁掙扎,又蜷縮地上,雙目布滿恐懼。想起之前痛苦經歷,他面容扭曲,仿佛受了極大驚嚇。
之前蕭楚睿曾被聖尉上官雲等人擒住,原本上官雲打算將其就地處死,後來聖督彭文博出手阻攔道:“聖尉且慢,此人對天魔教之事知道不少,容屬下盤問盤問。”上官雲欣然點頭,豎耳靜聽。彭文博一把提起蕭楚睿,冷冷道:“有人說聖童與魔嬰是姐弟,二人早有暗通,有沒有這回事?”
蕭楚睿黯然不語,只是雙目緊閉。
“敬酒不吃吃罰酒,”上官雲不屑一顧道,“聶聖禦,動手!”
聖禦聶凌雲立時遵命,抬掌禦風,一掌震斷了蕭楚睿左腿,痛得他冷汗直冒,齜牙咧嘴,卻沒有喊出半個字。
彭文博繼續道:“有人說魔嬰潛入龍山是為了配合聖童行動,打算暗殺聖尊,扶持聖童上位,有沒有這回事?”
蕭楚睿依舊不肯言語,只是渾身顫抖,冷汗直冒。
上官雲冷眼一瞥,再度抬手示意,聶凌雲立時抬掌,一掌劈下,當場震斷了蕭楚睿左臂,只聽蕭楚睿悶哼一聲,汗珠淋漓,不住痛苦呻吟。
彭文博搖頭歎息,繼續道:“魔嬰殺回龍山,魔天老、禦魔天、宋軼峰、薑夢雪等人並沒有追隨魔嬰,為什麽?天魔教是不是發生了內訌?現在如何了?”
見蕭楚睿始終不肯招供,上官雲冷哼一聲,聶凌雲再度下手,一指戳瞎了蕭楚睿左眼,痛得他滿地打滾,撕心裂肺。
彭文博趁機封了他穴道,廢了他武功,一把扣住他脖子,陰聲道:“你也算是條漢子,說出實情,我饒你一命。”
蕭楚睿痛得面目猙獰,依舊不肯開口。
“冥頑不靈!”彭文博陡然掏出銀針,銀針度穴,轉眼製服了蕭楚睿。蕭楚睿隻覺腦袋一片空白,很快喪失了神智。彭文博趁機重複詢問,蕭楚睿眼神呆滯,幽幽道:“華夫人被魔天老侵犯,魔嬰下令處死魔天老。魔天老反抗,失手殺了魔天擎。魔嬰誅殺魔天老,卻醫死了華夫人。魔嬰怪罪香雪海,一路追殺,後來消失無蹤……”
“那銀子被薑夢雪藏在什麽地方了?”彭文博接著道。
“船……船……”蕭楚睿結巴道。
“果然如此!”上官雲目光如炬道,“小主真是聰慧無比,看來咱們不用費心了,直奔渡口靜等便是。”
彭文博緩緩收了銀針,眉頭緊皺道:“看來魔嬰潛入龍山不是為了聖童,而是為了替聖後報仇。難怪她會孤身潛入龍山,而沒有任何隨從,原來天魔教發生了內訌。現在事情已經一清二楚,聖童沒有勾結魔嬰圖謀不軌,更沒有幫魔嬰潛入聖教謀害聖尊。”
“那又如何?”上官雲冷冷道,“凌尚香和衛聖尉的口供相互印證,聖童指使凌尚香謀害聖尊一事證據確鑿,由不得他不承認!現在不是討論聖童之事的時候,迅速趕到渡口,準備迎接小主!”
彭文博無奈點頭,稍稍用力,立時廢了蕭楚睿喉嚨。聶凌雲正要下死手,彭文博阻攔道:“此人武功已廢,身中奇毒,沒必要弄髒了手。”
如今想起痛苦往事,蕭楚睿戰戰兢兢,蜷縮一團,眼神布滿恐懼。
史寶釵邊偷偷抹淚,邊盡力寬慰,逐漸使蕭楚睿鎮定下來。
這時秦牡丹正在亭中調息,突然遠處傳來薑夢雪尖叫聲,她大驚失色,忙起身朝林中飛奔而去。追了半路,逐漸迷失了方向。秦牡丹又驚又急,慌忙蹲下細瞅,仔細搜索蛛絲馬跡。她正細細搜索,隻覺一團火焰從天而降,驚得面無血色,慌忙抬掌迎擊。霎時火花四射,點著枯枝落葉,燃起熊熊烈火。
隨著火球散去,一個黑影飛掌而下,宛如泰山壓頂。秦牡丹早瞧出蹊蹺,抽身急退,迅速跳出戰圈。尚未穩住身形,黑衣人再度飛掌攻到,氣勢如虹。秦牡丹且戰且退,厲喝道:“你是誰?為何痛下殺手?”黑衣人一言不發,只顧左右開弓,逼得秦牡丹步步後退。自從被天賜重傷,秦牡丹一直心痛如絞,此刻奮力迎擊,隻覺胸口撕裂般,劇痛難忍。兩人鏖戰五十余招,秦牡丹已經漸落下風。
黑衣人瞧出秦牡丹痛苦神情,奮力出擊,火焰飛襲。兩人幾度拚掌,紛紛倒飛三步外。秦牡丹逐漸瞧出蹊蹺,怒目道:“天魔王,你為何?”黑衣人一言不發,繼續出擊,眼中怒火越來越盛,掌中火焰越來越烈,直攻得秦牡丹心驚肉跳。
見黑衣人拿出拚命架勢,秦牡丹怒氣衝冠,奮力還擊,苦戰百余招才敗下陣來。黑衣人步步緊逼,陰厲道:“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心,這是你的命,怨不得我!”
“宋軼峰!”秦牡丹咬牙道,“為何要同室操戈?”
“為何?”宋軼峰陰笑道,“要麽殺了你,要麽殺了薑夢雪,你們二人必得死一個。薑夢雪對我還有些利用價值,還不到殺她的時候,隻好委屈你了。”
“你混帳!”秦牡丹怒罵道,“你以為殺了老身,你就能掌控聖教?”
“哈哈哈……”宋軼峰負手笑道,“你沒有說錯,只要殺了你,本魔王就能掌控聖教!老妖婆,受死吧!”邊說邊兩掌混元,掌心現出一個炙熱火球。
“不要!”薑夢雪突然從昏迷中驚醒,聞著四周傳來的煙熏味,她驚得坐起,急呼道,“姥姥……姥姥……”
話音剛落,宋軼峰踉蹌奔來,邊捂著胸口,邊吐血不止。
薑夢雪大驚失色,忙扶住宋軼峰,驚慌道:“姥姥呢?”
宋軼峰面如土色,有氣無力道:“狗賊……殺了禦魔天,還要殺咱們,快走!”
薑夢雪又驚又怒,淚眼朦朧道:“姥姥死了?怎麽會?”
“雪妹,”宋軼峰一把抓住她肩膀,急道,“為了阻止狗賊,我已經縱火燒了林子,趁現在煙霧繚繞,快走!再不走,咱們都走不掉!”
薑夢雪泣不成聲,暗暗咬唇,直恨得牙根癢。見四周濃煙滾滾,不得不扶著宋軼峰朝山下奔去。
二人剛到山下,迎面撞上史寶釵二人,薑夢雪急呼道:“寶釵,快撤!”史寶釵慌忙下馬,將薑夢雪扶上馬兒,這才載著蕭楚睿飛奔跟上。眾人狼狽退去,直奔北爐鎮。
途中史寶釵驚詫道:“聖女,禦魔天呢?”
薑夢雪咬牙道:“姥姥被狗聖童殺害了,我早晚讓他血債血償!”
史寶釵暗覺蹊蹺,沒敢細問。
宋軼峰聽得心驚肉跳,回頭怒道:“敵人就快追來了,你們磨嘰什麽?誰再廢話,就地處死!”
史寶釵細細思忖,很快猜出幾分。不久前天賜與婉瑩剛分別,天賜一行明明沿著淝水一路往西,怎麽可能調頭追殺到莫邪山?如果真要誅殺三人,之前在岸邊完全可以動手,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想到這,她隻覺背冒寒氣,更不敢吱聲。
此時天賜三人已經行到下蔡鎮東,見烈日高懸,天賜領著二人在附近茶鋪駐足歇腳。天佑邊豪飲,邊問道:“師兄,咱們準備在八公山呆多久?”天賜不住掃視過往行人,漫不經心道:“不知道,看情況吧!”
天佑又小聲道:“師兄,要是八公山不收留咱們,咱們怎麽辦?”
“不會的,”天賜斬釘截鐵道,“他們都是我的師兄,就算我師父不在了,他們也絕不會拒我於山門之外。這種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等過了風頭,我自會帶你去逍遙閣,去見你朝思暮想的人。”
天佑乾笑道:“師兄,你誤會了,我不是想見晴兒, 我是擔心冰兒。咱們倆去拜訪天尊,他們當然不會拒絕,但是冰兒畢竟是女流,我看這事懸哦!”
天賜一愣,逐漸回過神來,恍然道:“你說得對,我倒忘了這茬事。是啊,八公山沒有女眷,要是他們不收留冰兒,那該怎麽辦?”
三人正說話間,遠處一個戴著帷帽的瘦弱男子牽馬趕到,也在附近落座。
冰兒眉頭微皺道:“我可以在山下客棧住下,兩位公子不用擔心我。”
“那可不行,”天佑擺手道,“傅玉成要是知道了,非找我師兄算帳不可!”
“傅少主倒不用擔心,”天賜幽幽道,“我還是擔心冰兒的安危,咱們現在危機四伏,決不能掉以輕心。雖然秦牡丹、宋軼峰、薑夢雪已經被我重傷,但魔天老、玄女教女帝、聖毒教無當閣老等人至今行蹤不明,隨時可能暗中偷襲,咱們不可不防!”
天佑滿不在乎道:“師兄,咱們今非昔比,幹嘛這麽小心翼翼?當初咱們武功低微,整日提心吊膽,時刻有性命危險;現在你武功登峰造極,我們武功也不弱,別說薑仁傑來了,就是女帝、湯智淵一起前來,咱們也沒什麽可怕的!”
天賜苦笑道:“行了,別說過頭話,行事還是應該小心,小心駛得萬年船嘛!”邊說邊掃視茶鋪,見瘦弱男子穿著灰衣,打扮樸素,連飲茶時都不肯摘下帷帽,他隱約覺得蹊蹺。等了許久,始終不見男子離去,他心下更覺蹊蹺了。
待烈日漸落,天賜才領著二人匆匆啟程,直奔下蔡鎮而去。三人前腳剛走,瘦弱男子後腳離鋪,拍馬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