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主牛合德心疼道:“小主,還是再歇息半日吧,你身子單薄,未必吃得消車馬勞頓。”
婉瑩強顏笑道:“沒事,我早有準備,不會有事的,姨娘放心。”
眾人在旁歇息,婉瑩抬手禦氣,靜默練功,逐漸內氣充沛,倦意全無。想起天賜,她依舊有些擔憂,雖然天賜武功不弱,但眼下強敵環伺,他雙拳又豈能鬥得過眾人四手?神龍教有聖尊派在,她並不擔心。兩盟是正道,不太可能對天賜等人下死手,她也不用擔心。聖毒教一心要抓住天賜二人,逼問出獨孤勝下落,也不可能下死手,她自然也不用擔心。現在唯一讓她憂心的就是天魔教,聖女、聖童已經戰力不俗,要是天魔王和魔天老再繼續增派援兵,只怕天賜處境會越來越危險。
望著夕陽西斜,天魔王宋思遠負手道:“魔天老,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親自前來我魔殿想必有要事,直說吧,是不是為了神龍教的事?”
魔天老薑仁傑似笑非笑道:“你我二人當年追隨沈魔君,如今輔佐魔嬰,精誠合作三十多年,老夫以為咱們應該有默契,沒想到只剩分歧。”
宋思遠冷眼一瞥道:“你要是肯放棄庇護神龍教,咱們就沒有分歧,只剩默契。我一心為了聖教大業,想助魔嬰威震群雄;你卻私心膨脹,總想著神龍教的十萬兩年供。哼,所謂鼠目寸光,大概說得就是魔天老吧!”
薑仁傑不喜不怒道:“天魔王自以為看得深遠,我來問你,就算我同意討伐神龍教,你天魔王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滅了他們嗎?如今神龍教今非昔比,早已藏龍臥虎,實力強勁,如果強行討伐,必然兩敗俱傷,甚至一蹶不振。為了出一口氣而葬送了聖教大好前途,誰是鼠目寸光不是一目了然嗎?”
“你……”宋思遠回頭怒視,抬手怒道,“好,既然你要算細帳,那咱們好好算算。當年神龍教一蹶不振,正是一舉吞並的好時機,是誰袒護他們十年,給了他們苟延殘喘的機會?現在神龍教日益坐大,三番兩次挑釁聖教,如果再給他們十年時間休養生息,到時候他們必然反過頭來討伐聖教!趁現在他們羽翼未豐,聖教舉兵討伐,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剪除神龍教羽翼!此時不除,更待何時?”
薑仁傑冷笑道:“癡人說夢!你自以為目光深遠,其實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淵!神龍教雖然一分為三,但聖教討伐三十年,五次北伐成果又是什麽?三次攻上龍山,兩次無功而返,除了損兵折將,聖教一無所獲!現在神龍教早已羽翼豐滿,如果他們奮力抵抗,兩教必然兩敗俱傷!那時聖教必然沒落,群雄並起,今日的大好局面將不複存在,這難道就是你想要的?”
宋思遠面寒如鐵道:“誰在癡人說夢?神龍教今非昔比,難道我聖教就今不如昔?如今聖教正如日中天,實力是神龍教數倍,而神龍教地老派怯戰畏懼,不敢死戰,如果聖教全力出擊,神龍教彈指可滅!否則萬一地老派沒落,聖尊派崛起,他們必然會死戰到底,甚至反攻倒算,那時我聖教還有還手之力嗎?魔天老只顧蠅頭小利,不顧聖教大局,還自詡目光深遠,真是可笑!”
薑仁傑稍稍動怒,急聲道:“真是迂腐!一戰定乾坤,天魔王想得可真美,只怕到時候乾坤未定,聖教先土崩瓦解!古人說‘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兵戰為下,心戰為上’,這個道理你都不懂?與其多一個死敵,不如多一個盟友,慢慢溫水煮鯉魚,蠶食神龍教!先利用地老派滅了聖尊派,再一舉掃除地老派,兵不血刃達到目的,這才是上上之策!”
二人爭執不下,紛紛怒氣滿面。
宋思遠眯著眼細細思忖,突然側臉陰笑道:“魔天老,你的蠶食計劃曠日持久,我如何相信你能成功?”
薑仁傑一愣,急道:“只需十年,老夫必然蕩平神龍教!如今聖尊派已經土崩瓦解,地老派已經初步掌控了神龍教總教。再用十年,地老派便可以撤換四大分堂,全面掌控神龍教。那時神龍教人心渙散,地老派畏戰懼死,咱們就可以開啟第六次降龍戰,一舉並吞神龍教!”
宋思遠大笑不止,鏗鏘有力道:“好,既然魔天老和盤托出,那老夫就放心了。不過,想讓我相信,魔天老總要拿出點誠意。只要你把大政奉還給魔嬰,我就相信你是一心為了聖教,而不是惦記那點蠅頭小利!”
薑仁傑沉思許久,咬牙道:“好!老夫答應你!只要天魔王不再挑起兩教紛爭,老夫立刻歸還魔嬰金牌,奉還大政,從此與天魔王一起輔政!”
不久薑仁傑推說身體有恙,向魔嬰請辭,歸還金牌,奉還大政。
左使者鄧妙雯捧著金牌入了交泰閣,躬身道:“啟稟魔嬰,魔天老請辭,奉還大政。”
魔嬰嬌軀一震,頭也未回,只是冷冷道:“真心還是假意?”
“屬下不知!”鄧妙雯恭敬道。
魔嬰負手笑道:“魔天老在向本君示威,這是想阻礙聖教北伐。你去召集兩位魔王,申斥魔天老,並命天魔王暫掌教權。”
鄧妙雯欣然領命,領著兩個侍女飄然來到魔嬰殿,揚聲道:“魔嬰口諭,聖教蒸蒸日上,全賴兩位魔王輔佐,本君十分欣慰,特賜銀各萬兩,以慰卿心。近日神龍教屢屢挑釁,魔天老舉止失措,致使聖教損兵折將,本君痛心之至。教規賞罰分明,本君不得不褫奪魔天老主政之權,降為輔政,並罰閉門思過三日,以示懲戒。另,主政權悉付天魔王,望卿不負本君厚望,揚我聖教之威!”
宋思遠大笑,忙接過金牌,握在手中把玩,冷眼一瞥旁邊愁眉不展的薑仁傑,露出一絲不屑。
聽著宋思遠鬼哭狼嚎般的冷笑,薑仁傑毛骨悚然,隻覺淒神寒骨,如千蟲噬心。此時他才陡然明白宋思遠的陰險用心,暗暗咬牙道:“壞了,我上當了!”
待鄧妙雯離去,宋思遠飄然落座,敲著二郎腿笑道:“魔天老,你也聽到了,今後聖教是我主政,你輔政,望你好好輔佐,不要亂了規矩。所謂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哈哈……”
薑仁傑怒容滿面道:“哪又如何?天魔王如果敢食言,小心陰溝翻船,有去無回。老夫醜話說在前面,望你三思後行!”
“哈哈……”宋思遠眯著眼陰笑道,“不勞費心!我雖然大權在握,但凡事還是會征求你的意見。你我兩派今後還要同舟共濟,勠力同心啊!本魔王相信,只要你我聯手,天下事彈指可定!”見薑仁傑拂袖而去,宋思遠立刻揚聲道:“來人,傳本魔王令,神龍教狂妄至極,目中無人,今後凡見神龍教徒,格殺勿論!”
左聖禦彭文博正率神龍教眾人巡視,迎頭撞上聖女薑夢雪一行。
薑夢雪一瞥旁邊宋軼峰,咬牙道:“彭文博,你襲殺我聖教數人,今日若不給個解釋,休想活著走出落鳳鎮!”
彭文博不屑笑道:“是嗎?聖女不要自視過高,別人怕你,我彭文博可不怕。天魔教肆虐江湖,欺壓良善,江湖人人得而誅之!今日我等奉天伐罪,正要取宋軼峰狗命!”
“找死!”薑夢雪大怒,抬手道,“誅殺彭文博,為死去的教徒雪恥!”
眾人未動,唯獨冰兒飛身而上,手握冰劍直奔彭文博襲去。旁邊右聖丞王博賢冷眼寒光,手握霜劍飛身擋下。雖然不是冰兒敵手,但一時半刻也能勉強穩住局面。
“且慢!”一聲厲喝從天魔教眾人身後傳來。宋軼峰冷眼一瞥,只見身後奔來一隊人馬,約有十五六人。仔細望去,為首的中年男子約四十歲,劍眉長臉,英氣逼人,正是右聖禦樊辰逸。見對方人多勢眾,宋軼峰也不禁虎軀一震,憂懼交加。
抬眼見冰兒依舊不肯收手,樊辰逸飛身而至,抬掌禦霧,掌心霧氣彌漫,擋住了冰兒的冰劍。這《仙霧罩》也是十大聖功之一,自然不輸《冰魄掌》。兩人齊齊拚盡全力,紛紛倒退兩步。
“退下!”薑夢雪嬌喝一聲。見敵眾我寡,她忙低聲道:“峰哥,今日先算了吧,咱們不是他們敵手,繼續下去只會吃虧。”宋軼峰欣然點頭,一言不發。薑夢雪趁機揚聲道:“今日本聖女還要捉拿聖童,暫且饒過你等。不過彭聖禦記住,血債必要血償,我天魔教絕不會善罷甘休!”
“哼!”彭文博不屑一笑,見薑夢雪悻悻而去,揚聲笑道,“聖女記住,血債必須血償,我神龍教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回到悅來客棧,樊辰逸揮揮手,堂內九位聖教和五位旗主齊齊戒備,封住了門口。
彭文博冷眼一瞥,已經猜出來意,不禁眉頭微楊,笑而不語。
旁邊右聖使王秉盛怒道:“右聖禦,您這是什麽意思?”
樊辰逸無奈道:“聖相有令,從即刻起解除左聖禦彭文博、右聖使王秉盛、蒲牢護教趙德鈞、饕餮護教林朝羲四人一切職務,先行押解回教!另,升右聖丞王博賢為左聖丞,擢拔水龍旗主郭嘉佑為左聖使,火龍旗主汪道聖為右聖使。”
郭嘉佑不喜反憂,靜靜望著眾人,暗歎道:“地老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哈哈……”彭文博大笑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天意未到。地老如此倒行逆施,遲早有一報!在下坐等!”
樊辰逸苦笑道:“彭兄,你這是何必?聖尊已經下落不明,這個時候與地老作對,無異於以卵擊石。我勸彭兄不如向聖相解釋清楚,或許有一線生機。”
“哈哈……”彭文博仰天大笑道,“一線生機?諸位都是錚錚男兒,何必自欺欺人?地老一直跪拜邪教, 畏戰懼死,只會拿我等邀功,豈會庇護我等?我等加入聖教,一心為了匡扶正道,可惜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沈護教、李聖使在前,我彭文博在後,諸位要想苟活,不妨與地老一樣叩拜邪教,做個護院的走狗鷹犬!”
樊辰逸輕歎一聲,揮手道:“封了穴道,押解總教!如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王秉盛大怒,正要動手,彭文博猛然抬手示意,鏗鏘道:“不勞動手,我們自會前往!”見彭文博自封穴道,王秉盛氣得怒火衝冠,也不得不封了穴道。
押走了二人,樊辰逸繼續道:“九位護教,勞煩你們前往城門附近將趙德鈞、林朝羲二人押回來。另外,把守城關,嚴密監視過往行人,全力搜捕聖童!記住,一定要提防邪教,千萬不可單獨行動!還有,聽聞逍遙閣小主正在來的路上,細細打探,一定要在他們來之前擒住聖童。”
這時一隊人馬正在官道急奔,身後正是江寧鎮。為首的女子鳳目柳眉,明眸皓齒,身穿白紗衣,頭插蝴蝶簪,發飾紅絲繩,繩上墜著白玉珠,英姿颯爽又不失溫婉可人。她騎馬先行,衣袂飄飄。玉手不斷揚鞭策馬,粉腮已是香汗滴滴。身後眾人一路急追,依舊追不上。聽雨軒主牛合德急聲道:“小主,落鳳鎮急報!”
婉瑩陡然一驚,忙拚力勒馬,回眸笑道:“是不是有天賜消息了?”接過細瞅,不禁粉面變色,喃喃自語道:“神龍教事變,折我一路援兵,雖然早有預料,但沒想到這麽快。咱們時間不多了,得快馬加鞭,盡快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