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雷將李寒崖從沉睡中喚醒。
他強忍倦意撐開眼皮,只見兩個書生模樣的人正蹲坐在身旁,眼帶關切地上下打量著他。
“寒崖兄,你醒啦?”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李寒崖看向說話兩人。為首一人模樣憨厚,大鼻頭,八字眉,穿著一襲有些褪色的粗布青衫;另一人卻生得一副貴公子模樣,細眼窄眉,周正的瓜子臉上仿佛掛著一層薄霜。
李寒崖不禁皺了皺眉,這景區工作人員也太專業了,做戲都要做全套。
他隻記得自己來到景區遊玩,作為歷史系研究生的他一直很喜歡收藏古籍,恰巧在路邊的舊書攤掏了一本1972年版的《史記》,隨後來到附近的城隍廟休息,不知什麽時候就倚著雕欄睡了過去。
李寒崖拽住胖書生的袖袍,正色道,“現在是什麽時候?我們這是在哪?”
“天色漸晚,我們在密林郡露宿啊,再走兩三天就到天啟城了。”胖書生撓了撓頭,看向旁邊的瘦書生。
瘦書生若有所思地看向李寒崖,沉聲道,“寒崖兄,你沒事吧?剛才咱們三人還在探討聖人之言,你卻忽然暈闕,這荒山野地也找不到郎中,可把我們急壞了。”
李寒崖看著兩人不似作偽的樣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長衫,默默咀嚼著兩人提到的陌生詞匯。
密林郡...天啟城...聖人言...
不出意外,自己大抵是穿越了。
一念及此,他再次感到頭痛欲裂,原主的部分記憶如泄洪般湧入自己的腦海,讓他差點再次暈闕過去。
“寒崖兄,你沒事吧?”
“......”
李寒崖迎著兩人關切的目光,搖了搖頭,“兩位兄台,我沒事。只是還有些頭暈,需要小憩一下。”
瘦書生點點頭,對胖書生道,“那我們便各行其是吧,讓寒崖兄好好休息。”
也不等胖書生回應,他便自顧自走到篝火旁,翻出一本線裝書籍埋頭研讀。
胖書生扶著李寒崖湊說了幾句關心的話,也回到一邊,卻沒有讀書,而是拿出幾件小巧木器拾掇起來。
此時李寒崖吸收原主的部分記憶,已經想起事情始末,當今的朝廷是大胤,胖書生名叫王官,瘦書生名叫李睿雲,三人皆是舉人,結伴從老家江寧縣出發,準備到帝都天啟城參加入監考試。
待到神識安定,心不在焉聽著外邊的滾滾雷聲,他又開始打量起周遭的環境來。
四周的牆壁斑駁破落,香案上積滿厚厚的灰塵。水、泥土、腐木的氣息交織在一起,若有似無縈繞在鼻尖。
三座神像悄然靜立在身後的黑暗中,彩漆脫落,形貌殘缺,法體破損,儼然已經許多年沒有人打理了。
李寒崖又翻了翻自己的行李,除了一些必備的換洗衣物,一些聖賢書籍和碎銀子,便別無他物了。
也是...原主的父母早已辭世,大哥少時從軍已失聯多年,這一路讀書的開銷皆由其二哥李茂才負擔,為此也沒少挨嫂嫂的白眼。
想到這裡,李寒崖伸手摸向懷中,想將有些潮濕的隨身衣物替下,一本線裝書籍卻從衣兜中跌落,直勾勾摔在地上。
李寒崖瞳孔猛然一縮,趕忙將書拾起,吹散封皮上的灰塵。
他盤膝坐下,心中卻已閃過萬千思緒。
這本書怎麽也跟著我穿越來了?我明明是魂穿到此方世界,但這本書卻是實實在在的物件!
借著篝火散發出的昏黃光芒,李寒崖端詳片刻,終於看清了封皮上的四個大字。
哪還有《史記》兩個字!
隻用篆體一筆一劃寫著四個大字——《太史仙錄》。
他又匆匆翻開扉頁,卻見本該是目錄的地方空空如也。又翻開一頁,發黃的書頁上卻赫然出現了一幅畫像。
三尊雕像並排而立,面目模樣身形各異,左首那尊獸首人身,肌肉虯結,雙手各持一把銅劍,背後又各生出八條臂膀,各持刀、矛、劍、戟、斧等兵戈;中間那尊身著道袍,仙氣飄飄,左首持印右手握劍;左首那尊身形纖瘦不辨男女,衣袍仿佛灼燒的火焰般縈繞糾纏,左首持垂地竹簡,右手捧著幾粒種子...
上下對照,除去剝離殘碎的細節,這書中畫像竟與廟中神像有**分相似。
畫像下方,一行篆書小字如雲水初開,逐次浮現:“【三聖像】——道祖,人皇,兵主。錄此遺存,得【虛監通玄】之能,可以識鬼神、觀氣運、堪妖邪。”
嗯?
李寒崖有些不明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系統和金手指嗎?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他望著隱沒在陰影中的三座神像,心中有了幾分明悟。這本空白的史書顯然不是凡物,它竟然自行將這古廟中的【三聖像】收進了書中, 還給了自己一門神通!
想到這裡,他開口問向旁邊的兩位同伴。
“睿雲兄,王官兄,這三尊神像是哪幾位仙尊?”
王官停下手中的木工活兒,下意識撓了撓頭,喃喃道,“寒崖兄倒是問住我了...這三尊神像我也是第一次見。在咱們家鄉越州,供奉的大都是雲母娘娘、雷霄天尊。”
李睿雲亦站起身來,踱步到神像面前,手中已多了一柄折扇。他抬頭端詳片刻,朗聲道,“我們已到雲州地界,如今各州供奉的神祗各不相同,但據我所知,雲州普遍信奉上陽真君,這三尊神像,倒像是古時之物。”
李寒崖默默咀嚼著兩人的話,不知這仙錄收錄事物的規則到底是什麽...也只有等以後慢慢研究了。
存在著神魔仙佛,意味著這是一個存在超凡的世界,自己回家的可能性便還存在。但自己好死不死穿越到這讀書人身上,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在這超凡世界,書生豈不是更加無用?怕不是只能給妖魔當下酒菜。
“嗚嗚嗚嗚...”
仿佛鬼哭般的低語截斷了李睿雲的話頭,三人齊齊望向門口。
大門不知何時已被風雨破開,陣陣寒風掠過門檻倒灌而入,正嗚嗚作響。
一名黑發如瀑的紅衣女子悄然佇立在門口,周身沒有沾染一滴水花。
身後大雨如天河倒懸,雷聲再次炸響,映得破廟內一片慘白。
女子望向三人,隻微微一笑,盈盈說道,“小女子路遇大雨無處可避,不知三位可否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