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詞如驚雷般在李寒崖耳畔炸響,他頭皮一炸,寒意森森。
頃刻間繃緊了身軀,各種神通在腦海中逐一浮現。
“難道【問心鏡】已經看破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正驚疑間,卻見秦繼依然白衣飄飄,負手立在原地,沒有暴起發難的意思。
秦繼察覺到李寒崖的氣機產生了一瞬間的變化,凝眸看他一眼,關心道:“師弟,怎麽了?”
李寒崖連連搖頭:“我沒事,我挺好,走神了。”
他扭了扭脖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同步晃動,心道:“嗯?這【問心鏡】看不透我?”
“上次在地下隧道中,楚祭酒也查探不到我的存在...本以為是那隧道陣紋的事兒,現在看,怕不是《仙錄》本身擁有遮掩之效。”
李寒崖觀察著秦繼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見他神色如常,這才開口試探道:“秦師兄,為什麽要對方外來客格殺勿論?”
秦繼輕歎口氣,重新續上剛才的話題:“這也不怪先人殘忍,域外天魔的元神不能直接降臨,多寄生在方外來客身上,以此穿梭諸界。在古時候,都將方外來客直接帶到《青史》前誅殺,民間皆以為是以人為祭取悅祖宗,其實不然。”
李寒崖感到一陣涼意爬上脊椎。
他正醞釀著岔開話題,就聽秦繼問道:
“對了,寒崖師弟,我看你博文廣識,有一事相詢。”
眼看台階就在眼前,李寒崖趕緊挺直了腰板,“什麽事?”
“你隨我來。”
秦繼引著他出了【青史閣】,又繞過觀星樓,走到一處平房裡。
甫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木頭腐爛的味道。
捂著鼻子,看了下周遭,李寒崖懵了一下。
房屋的角落裡疊七疊八堆滿木人,手腳各有殘缺,表層坑窪不平。
秦繼目光在木人上掃過,一邊凝眸沉思,一邊走到房間盡頭,撫摸著桌上胡亂擺著的盒子。
沒想到,那盒子一經碰觸,當即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放我出去!”
“嗯?”
見李寒崖面露疑惑之色,秦繼右手在盒子漆面緩緩撫過,那聲音漸漸轉為低沉。
待那盒子徹底陷入沉寂,方才淡淡道:“這是被禁錮的厲鬼。”
李寒崖看了看那木盒,又看了看角落裡堆成小山的木人殘片,忽地產生一種不好的聯想。
這秦繼師兄,不會在做比人體試驗更恐怖的事兒吧。
秦繼咳嗽一聲,道:“我一直在做一項試驗,便是將鬼物導入木頭製作的假身中,幫助他們還陽。如果這項實驗能成功,世人將能夠超脫生死,這是多振奮人心的事情啊。”
說這件事的時候,李寒崖看到了他眼中的光。
注視著他驟然明亮的雙眼,李寒崖緩緩道:
“師兄,木頭不導電。”
“嗯,什麽是導電?”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匯,仿佛有什麽絕世真理就站在他面前,等待他解開面紗。
作為一名方士,他激動的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等他發問,李寒崖便悠悠說道:“所謂導電,就是物體傳導電流的能力...”
兩個小時後。李寒崖離開欽天監,望著繁華的街景,內心浮現出許多想法。
李寒崖懷揣秦繼贈予他的二十兩巨款,名曰“講課費”,準備采購一番再租馬車返程。
外城不宵禁,魚龍混雜,治安較差,甚至有異族在此間居住。
因此富人和達官顯貴基本都把宅子購置在外城。
聽趙子逸說,國子監也搬過一次家,國子監以前在內城,後來才搬到現在這個內外城交界的位置。
內城街道較外城寬闊許多,深灰色的大理石板堅固平整。
如果說外城是阡陌交錯,內城則是橫平豎直,主乾道兩側亭台樓閣、軒榭廊舫次櫛比,延伸出去的小路兩側則分布著各色私宅院落。
“等我有了官身,在外城置了宅子,就把二哥一家和妹子接過來...哎,社畜就算穿越了也得為房子發愁啊。”
李寒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還有家人在越州。
“這內城不管是城市布局、道路便利度,還是路人的裝扮衣食水準,都比外城好多了。自己從小長大的江寧跟這裡比就是大農村。”
不多時,李寒崖來到一處集市,抬眼看了看街口的牌坊:安居街。
哪怕在前世,李寒崖也很少見到這麽寬敞的街道。
目測寬度超過兩百米,一塊塊比人還大的青石板壘實壓平,讓這方天地看起來就像一個巨型棋盤。
天如棋盤蓋,人如黑白子。方圓數裡,皆一望可見。
兩側商鋪如雲,攤販連排,來往人聲鼎沸,一輛輛掛著彩飾的豪華馬車不時掠過,在如織的人潮間開出一條波痕。
站在牌坊下的李寒崖微微一怔,並沒有因為現代人的見識升起輕漠,反而發自內心地感到震撼。
“這裡好像是京城的主乾道,有種來到帝都核心區域的感覺。”李寒崖心裡嘀咕。
根據他前世的知識,王城的主乾道這般設計,是有講究的。
皇室貴胄或宗親出行,這裡便會被侍衛提前清空。
這麽寬闊的間距,足以讓任何弩箭失去威力。畢竟,這個世界還沒有發明火藥。
如果有刺客躲在兩旁的商鋪或小樓中突施冷箭,這個距離足以讓他們體驗什麽叫“鞭長莫及”的無奈。
李寒崖漫無目的地在閑逛了一會,心裡想著為家人和室友帶些什麽禮物。
正走著,面前一輛豪華馬車吸引了李寒崖的注意。
車廂穹頂呈弧形,冠玉鑲金,華貴非常,明黃的緞子掩住窗戶,看不到主人的容貌。
車輪車身均用金絲楠木製作,其余車轓車軸,均以黃金包裹,在陽光下散發著熠熠光輝。
但真正吸引李寒崖目光的,是拉車的兩匹野獸。
他們似馬而非馬,肌肉健實流暢,通體炭黑,頭頂有角,粗大的尾巴在末端分成五縷,正半眯著眸子立在原地曬太陽,隻偶爾發出幾聲鼾息。
“這馬不就是【青史閣】二樓投影的那種嗎,好像叫【獰】?”
正看著,那兩隻馬緩緩睜開雙眼,四隻火紅色的眸子一齊落在李寒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