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崖收回四處遊走的思緒,泰然自若地坐在案幾前,手指輕輕撚動著茶杯的邊緣,目光沉穩地注視著沈妙玉。
逼也裝了,才氣也增加了,字據也簽了,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他不僅沒有感到緊張,心中反而一片清明。
因為卜完卦,主動權就在他手中了,他可以隨時跑路,順利完成大和尚心心念念的任務。
這是一次成功的白嫖,一次勝利的白嫖,一次不會被人罵的白嫖。
沈妙玉似乎並不急於開始卜卦,她輕巧地用腳尖輕蹭李寒崖的大腿,帶著一絲挑逗的意味,柔聲道:“素聞李公子文采斐然,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親耳聆聽公子即興吟詩一首?”
說實話,總是白嫖先賢詩詞,李寒崖感到有一丟丟羞恥。何況,這種行為還不能增長才氣。
“既然妙玉姑娘有此雅興,”李寒崖稍作沉吟,迅速搜括記憶,“不知姑娘想聽哪方面的?”
“當然是花前月下,男歡女愛了。”妙玉睜大好看的桃花眸,盈盈眼波仿佛要滴出水來。
李寒崖負手而立,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幾步,悠然吟誦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沈妙玉輕抬玉手,支著香額,眼神迷離,靜靜地聆聽著。
她的表情起初是疑惑,隨即轉為迷醉,最後又變為羞怯。
本以為是辱女詩,後又變成寫景詩,還頗具意境,但仔細一品,卻是小黃詩。
沈妙玉情不自禁站直身子,臉上湧起兩抹飛霞,本就清麗絕塵的臉龐更顯醉人,“公子就知道拿人家開玩笑...”
李寒崖隻笑而不語,趁她貼向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在她豐滿的臀部上狠狠掐了一下。
“哎呦...”沈妙玉發出一聲嬌嗔,脈脈白他一眼,以為他急著進入管鮑之交環節,臉色愈發緋紅,緩緩坐在桌前,從荷包中拿出一具龜殼。
“我這就為公子卜卦。公子可有幫助佔卜的信物?”
在沈妙玉的注視下,李寒崖翻出厭離葫蘆,輕敲葫蘆口,那葫蘆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張開長滿白牙的小口,從中吐出兩片布料。
“這是...”
“儲物袋。”
沈妙玉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笑道:“公子的儲物法器,倒是別具一格。”
“雖然簡陋,卻有防盜之效。”李寒崖微微一笑,松開掌心,將兩片布料並排放在桌面上,“這兩片布料,一片來自被拐的少女,另一片則屬於那青皮頭子。”
“嗯。”沈妙玉一手握住淺黃色龜殼,一手握住兩片碎布,雙目燁燁生輝,臉上潮紅之色愈發明顯。
緊接著,青色光華籠罩全身,她朱唇迅速閉合,口中喃喃,盡是些晦澀不清的詞語。
李寒崖隻默默飲茶,安靜等待。
過了好一會,沈妙玉額頭已沁出汗珠,她長籲一口氣,豁然睜開雙眸,聲音帶著疑惑:“卦象顯示兩個地點,一個是黑市,一個是福王府。”
“王府...事情比想象的還要麻煩。”李寒崖看著斑駁陸離的龜殼,在心裡默默記下這兩個地點。
他不禁面露沉重之色,與沈妙玉對視一眼,卻見對方雙腿緊閉,眼神迷離,面色潮紅欲滴。
“李公子,卦也給你算了,你得幫幫人家...”
李寒崖展開【虛鑒通玄】,看向沈妙玉面門,將她周身青色氣息周轉不息,卻是儒門弟子無疑。
但他心念電轉,想到三個問題。
第一,自己胸口還卡著《太史仙錄》,倘若被沈妙玉發現,恐引人懷疑。
第二,雖然沈妙玉自己表示同意,但倘若青蓮書院的大儒大做文章,說自己“誘騙弟子”,又當如何?
第三,沉溺女色會損傷儒生的【浩然氣】。所以,這方世界的戒澀也叫“養氣”。【養氣功夫好】,往往用來形容一名官員x生活規律且節製。
沈妙玉正準備爬到李寒崖身上,來一個敵不動自己動,卻聽窗柩處傳來一聲悶響。
下一秒,窗戶猛然向內敞開,高大的和尚卡在窗沿,身輕如猿,隻向下一墜,穩穩落在地上。
他雙手合十,宛如一堵高牆,橫在兩人中間,悠悠道:“阿彌陀佛。”
李寒崖頗有些意外,問道:“嗯,大師,你沒走?”
真禪和尚雙目微闔,語重心長:“為師怕你著了道。”
李寒崖望著他充滿虔信的臉,有理由懷疑大和尚是想在外邊偷看,但他沒有證據。
不過他來的正好,自己無需找理由應付沈妙玉了。
迎著沈妙玉又嗔又怒的目光,李寒崖微微一笑,道:“姑娘,非是在下不配合,而是大師來得巧啊。”
沈妙玉小嘴一癟,一臉委屈地坐在安上,泫然欲泣,“那你就等著看我急火攻心而亡吧。”
真禪定定打量她片刻,面帶慈悲,笑容溫和:“女施主,貧僧略通醫術,以貧僧觀之,女施主雖然急火攻心,但遠達不到焚心而亡的地步。”
沈妙玉瞪大眸子,狠狠剜了他一眼,隻悶悶不說話。
真禪會意一笑,在腰間儲物袋裡尋索片刻,手掌一番,一個青綠色如意已出現在桌上。
李寒崖定睛去看,見那如意前粗後細,通體呈流線型,心中一震,差點脫口而出:
“這豈不是?”
真禪深深看了沈妙玉一眼,合十道:“施主,佛不渡人人自渡啊。”
沈妙玉感到髒話就憋在嘴邊,隨時都要噴出來的樣子。
於是,她只能夾緊雙腿,妙目圓睜,滿臉嗔怒。
這時,李寒崖又勸解道:“妙玉姑娘,你知道【坐懷不亂】的典故吧?”
不等妙玉回應,他接著說道:“相傳昔日聖人乘輿出行,途中救下了一名女子。那女子依偎在聖人懷中,欲行雲雨之事。聖人卻嫌她吵鬧,遂將她一擊敲暈,此事遂成佳話,稱為‘坐懷不亂’。”
不能動的人,自然不會亂來,此謂之【坐懷不亂】。
沈妙玉眉毛一蹙,嗔道:“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李寒崖“嗯”了一聲,道:“當然有關系,妙玉姑娘可以打暈自己。”
沈妙玉感覺自己已經噴出來了。
“你你你!”
“妙玉姑娘,今日之事,就此別過。”李寒崖拱手作揖,順手將桌上的卦象收入袖中。
真禪回頭瞧她一眼,複又叮囑道:“女施主,莫忘自渡,否則氣血充盈,於身不益。”
話畢,兩人走到窗前,一前一後從窗口躍出,腳下生風,轉瞬消失在街口的人潮中。
“你你你你你你!”沈妙玉的髒話隻來得及追上李寒崖的衣角。